第十三章 怀璧其罪
朝雨红转头望去，只见一个身形高瘦的鹤发老翁正平和的看着她，眸中浅笑，两条白白的眉毛微微向下弯曲，真可当得上慈眉善目四字。
朝雨红心下警惕，这老者无声无息便走进，自己竟毫无察觉，想必修为定是远胜于她，只是不知境界究竟如何？这世间面慈心狠之人多不甚数，见财起意至杀人之举也是层出不穷，若是对方见她不外一个柔弱小女人，恃强凌弱又该怎么办？
朝雨红一瞬之间已是想了许多，她有些忏悔如此冒失的进了这里，事先没有思虑周全。
但这也不能怪她，幼时生活在一个民风淳朴的小镇上，人与人之间都是诚以相待，没有什么勾心斗角，千曲百折的事发生，而这些年又远离世俗，虽受了许多欺负，但也是来自自以为头角峥嵘的修行者的折辱，而他们搪塞她这种小人物哪里需要阴谋企图。
所以实际上朝雨红世俗阅历不深，这么一会儿她能想到这许多已是不易了。
那老者见朝雨红迟迟不回覆，有些奇怪，道：“女人，可是有什么问题？”
朝雨红定下神来，盘算主意少开口，以免被人探知虚实，道：“我替家师前来卖药，不知老板如何称谓？”
那老者微微一笑，答道：“黑岩城中人都唤我一声苍伯，女人不妨也如此称谓。不知卖的是何种药材？”
朝雨红点颔首，道：“灵芝。”说着，从包裹中取出三株硕大的红色灵芝。
苍伯从小便在药材铺中长大，可以说这一辈子都是在和种种各样的药材打交道，眼力自是其中翘楚，饶是他见多识广，也不由得微微一惊，拿起一株细细端详，叹道：“赤灵芝！极品，极品哪。许多几何年都没有见到过如此好的灵芝了！”
朝雨红听后，心中也很是兴奋，想来可以卖个好价钱了，脸上却是不动声色，淡淡道：“苍伯觉得好那自然是好，只是不知价钱如何？是否全要？”
苍伯笑道：“自然是全要，这么好的药材，如今也不多见了。至于价钱嘛，每株一千两如何？”
朝雨红低头不语，似在考量些什么。
苍伯以为她对这个价钱不满意，又道：“我是恳切想买下这几株药材，女人若是恳切想卖，我可再每株添上一百两，就当是交个朋友，以后若是另有什么好的药材，可以尽管送来。我保证整个黑岩城的价钱没有比这里更公正的了。”
朝雨红原来被每株一千两震得有些发慌，她一个月只有三钱银子，只能满足最低的生活吃喝，哪里听过这许多钱？所以，有些不真实之感之余又难免生了几分怯意，便不自觉的低垂下了头。怎知却被误会嫌弃价钱低，心中哭笑不得之时，又觉得缄默沉静是金这句话果真很有原理，抬起头道：“那就有劳了。”
苍伯以手抚须，点了颔首，道：“阿铃，带这位女人去取钱。”
一名二十左右的女子应声而进，看样子应该是一直守在门外，朝雨红微施一礼后随之离去。
朝雨红出了药材铺的门，感受着怀中三千三百两银票的温度，心中很是激动，想着从今天起以后也是一个有笔小钱的人了，面巾下的脸不由得露出了辉煌光耀的笑。
存仁堂楼上的窗户不知何时打开了一扇，苍伯平和的面容在阳光的照耀下更显得亲切易近，道：“阿铃，你觉得那小女人如何？”
阿铃侍立在苍伯身后，敬重的答道：“她应该刚迈入听息境，修为低微，不值一提。至于她所言为家师来卖药，多数是在骗人。”
苍伯看着街上朝雨红远去的背影，道：“为何?”
阿玲接着徐徐而坚定的说道：“绝不会有哪名真正的修行者会将赤灵芝这样的宝物拿出来售卖，况且还交给一个境界如此低的小丫头，实在太过危险。而且”，顿了顿，继续道：“她虽然掩饰的不错，但手上的伤不能骗人，鞋底衣物的破损都不能造假，这是只常日待在山中的人才会遭遇的。所以她在说谎，这些赤灵芝都是应该她自己在哪座山上寻到的。”
赤灵芝很珍贵，虽然比不上竹节参这样只停留在听说中的奇珍，但也是稀少的，况且照旧年份至少有百年的极品。
朝雨红虽在书中看过有关赤灵芝的纪录，明白其虽珍贵但也绝对称不上稀有，所以才敢放心拿来售卖。只是她没想到，时过境迁，不知因何原因，赤灵芝生长愈发艰难，现世数量更是少的可怜。
苍伯听后，目光中露出赞许之意，温言道：“这些年你也算用心了，上进了不少。既如此，你便随着她，看看她究竟在那边找到的赤灵芝。”
阿玲敬重的应了声是，随即转身离去。
赤灵芝可延年益寿，这对于一个年龄只有十五岁的少女而言自然不会是什么重要的讯息，她还很年轻，哪里需要考虑这样遥远的事情，况且能不能真的延年益寿朝雨红心中还要打上一个大大的问号？
可这对于一些半只脚踏进棺材的人来说，却是比世间所有灵丹妙药都另有吸引力，好比说苍伯。他已经一百多岁了，纵是能够修行，可以利用天地灵气温养身体，外貌上看起来要比那些普通的老头子精神好些，年纪也更轻些，但他天资平平，修为不外元关上境，自知最多还能活十多年。
苍伯熬了泰半辈子才坐上黑岩城存仁堂掌柜的位置，自然还想多享受几年这样舒服惬意的日子。他要顾及仁堂和自己的名声，自然不能在药铺中对一个小女人举事，所以要等朝雨红在众目睽睽之下平安离去，可朝雨红离开这里之后的死活他却是不体贴的。
他不想伤害这个小女人，只可惜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实力不够却拥有赤灵芝这样的宝物，自然就是她的罪！
阿铃悄悄的尾随着前方的红衣少女，眼神微寒。她只需要从这少女口中逼问出赤灵芝生长之地，可一想到她身上另有三千多两银子，目光不由得又闪过几分贪亮之色，这小丫头，自然是杀了的好，到时候这么多银子还不是进了自己的口袋了吗？
朝雨红在一家馄饨铺子停下，心中默默的想着许多事情，显然并未觉察有人跟踪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