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山中无甲子
待到关上门，却换了副神色，脸上哪里另有半丝悲戚的影子？他擦干了眼角的泪，快步朝书房走去。
……
另侧，俞兰萱自听闻宫中有意将自己指给君无冥，心下又娇又恼，有丫鬟寻春在一旁劝着，也慢慢接受起这门亲事起来，满心欢喜的等着宫中下旨，可左等右等都不见消息，禁不住着急起来，一日饭桌上忍不住提起了这事儿。
俞相吃的正香，听到这话与夫人对视了一眼，双方都瞧见了对方眼中的震惊之色，立即撂下了碗筷：“女人家家，一天到晚都在想些什么？”
俞兰萱从小到大还没听过几句重话，闻听此言立刻红了眼，饭也没吃便回了内院，又从丫鬟口中得知，并非是皇上出尔反尔，而是君无冥就地拒绝了这桩亲事，当晚就病了起来。
想她俞兰萱也算是名门闺秀，上门提亲的人都踏破门槛了，想娶她的人从门口一路能排到城门外，眼下竟然被当着那么多朝臣的面被拒婚，她是没脸活在这世上了。
……
上面的那些人怎么想怎么算，下面的平头黎民管不着，他们只管赚钱用饭睡觉，天大地大，什么也没有一张铺盖卷儿大。
人狗市的一个小院里难得的清净，单独的一个房间被收拾了出来，屋里点了时下流行的熏香，竟也有模有样。
屋里的床上躺了位女子，刚睡着的样子，脸上被白布缠了个结实，白布下隐隐有血色渗了出来。
医师一边收拾药箱，一边嘱咐屋里的男子：“照旧叫她好生歇着，情绪不能太激动，不能哭，否则伤口会烂掉的。”
他住在四周，常会被请来给奴隶看伤口，尤其是那些长的好的，主家一般都不舍得叫她们这么死了。
只是这次这女人的伤着实有些重，脸上被划了三四道口子，腿也被人敲断了，一只脚不知被什么给咬了半截去，只留下生生白骨。
若是秋冬还好些，马上就要进入盛夏，伤口极易溃烂，再加上女人家总是要掉些眼泪来，这脸上的伤总也好不了。
那男子连连颔首，扭头朝床上看了一眼，叹了口气，从怀中摸出一锭银子递了已往：“劳烦先生了。”
……
虞汀兰在周江青的药庐里修养了近一个月，终于活蹦乱跳起来，其恢复能力之强，连周老头都开始怀疑她到底是个什么怪物。
再瞧见自家药田不知道几多次惨遭辣手之后，终于忍不住将人赶去了落霞山，美名其曰：还债。
‘你这些时日吃我的，喝我的，用我的，还浪费了我那么多药材，当小老头我是开善堂的嘛！好了就给我去赚钱去！’
这话是推她出门的时候，周江青的原话。
虞汀兰暗自可笑，斜躺在树上咬了口梨子。
落霞山之所以如此命名，是因为山上长满了枫树，每每残阳将尽，彩霞漫天的时候，山上枫叶便与天上彩霞呼应，远远看去，就恰似霞云落入凡尘了一般。
可其实山上也生了不少果树，种种药材亦是十分富足。
她与小满在山上找到一间砍柴人废弃的小屋，每日里采些草药山果，留下稀少的自行晾晒，剩余的便拿到山脚下去兜销，或换些粮食米面，倒也能维持生计。
山中静谧，日子缓慢悠长，竟叫她有种赖着不走了的激动。
阳光透过树枝，滤走了炽热的气息，正昏昏欲睡，忽听树下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虞汀兰苦笑着揉了揉眉。
“小姐，你怎么还不去采药啊？”
小满拖了个竹筐，一脸无奈的看着树上的人，见树上的人不搭理自己，便抛下竹筐，从怀里掏出个小算盘出来，扬手一抖，开始算了起来：
“小姐你在周先生家住的这些日子吃喝用度总计十五两七钱，损毁药物总计十二两五钱，伤时用药总计四十二两八钱，玄兰草另算，这么一算下来，你已经欠了周先生七十一两纹银。”
“可我们每日采药采果子卖的钱，每日不外五钱，还要跟人家换米换菜，得手不外两钱，若是小姐还想吃些新鲜的糕饼果子，那便又倒欠了七钱银子……”
虞汀兰最怕她算这些，闻言想翻身躲过，却忘记了自己这是在树上，一翻之下直直的扑了下去，幸而在空中反映了过来，强自转了个偏向落在地上，制止了仰面摔的尴尬。
小满也不把算盘收起来，就那么叹气看着她，虞汀兰拍拍屁股站起身来，笑眯眯将怀中揣着的梨塞进她嘴里，认命的去采药。
劳什子山中无甲子，人间岁月长，那是没经历过社会的毒打，你瞧瞧那些欠债的，还不得跟她一样，认命赚钱去。
她一个死掉的人，自然不能动之前的钱财，啧，倒是有些可惜了。
这山中啊，终是不能久呆。
……
采了药下山去卖，今日生意不是很好，都没什么过路的行人，虞汀兰百无聊赖的在树荫处比比划划。
不知为何，她自那日在药庐之中醒来之后，身体中就多了一股气出来。
说是气也不大准确，更像是一种收放自如的力气，恰似也不大准确。
这股气游走在周身筋脉之中，自行修补着受损的地方，她先是发现自己的力气大上了许多，尔后是身子也轻了不少，早先猛地一窜就窜到屋顶的时候，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或许，这就是那些人口中的内功？
正比划的不亦乐乎，路上来了一个赶着驴车的柴夫，见着她蹲在路边，远远的叫了一声：“小兄弟，可是要去赶集啊？”
虞汀兰自到落霞山即是以男装妆扮，现下也不忸怩，扬眉朝那车夫笑了下：“可不是嘛，太远了，正想着能不能寻到人蹭车已往呢。”
落霞山依山傍水，山下自有乡村依存。
虞汀兰原来还想偷懒，就在路边卖了得了，结果路上无人，到底照旧要去一趟镇子里。
那赶车的十分热情，已往帮着将果子搬到车上，二人一并往镇子上赶。
虞汀兰随手掏了几个山果塞到车夫手里，自己拿个果子随意擦了擦，一边吃一边听车夫聊最近城里发生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