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浅草受惊道,“都是僧人用过的工具,元娘你买了做什么?”
蒙庆云笑嘻嘻道:“好玩嘛,玩一玩。”
浅草:“后头的工具只怕更贵。”
蒙庆云反问:“我难道缺钱?”
浅草:“……”
紫荆却兴奋了,嚷道:“我来我来,我来叫价!”
蒙庆云一颔首:“好,就你了。”
紫荆立刻站到窗口,睁大双眼,等着第四件物品出来。
第四件物品果真更珍贵,是一枚和田白玉卧佛护身牌,也就是俗称的羊脂白玉,品相上乘,雕工精细,是慈恩方丈在佛前供奉过的,起价就要三十二两。
蒙庆云忍不住吐槽:“这些僧人真会做生意!”
如今的行情,市面上同样重量的一枚玉牌,依照玉料和做工差异,大多也就在二十两上下。
马三在旁边看得可笑,忍不住道:“小齐云寺的僧人们,简直是有些生意头脑的,四周卖香烛的都比此外寺庙多些。”
蒙庆云暗想,那说不定在佛前供奉过的,也是骗人的鬼话。
果真像她这样的智慧人,照旧不少的,底下叫价的人瞬间少了许多。那吴掌柜便舌灿莲花地描述这玉牌质地如何温润,雕工如何细腻,又是慈恩方丈在佛前供奉了七七四十九天,诵经不停,若能请回家去,可保家宅平安、富贵亨通,真不愧是德隆质库的掌柜。
徽浙两地多巨贾,确实不缺有钱人,在他的尽力煽动之下,果真照旧有人叫价,价钱节节攀升,不多时叫到了四十八两。
吴掌柜便高唱:“丙六桌贵客,四十八两,是否另有加价者?”
一连喊了两次,他便拿起了木锤。
蒙庆云便冲紫荆一抬下巴。
紫荆早就迫不及待了,高喊:“六十两!”因为太激动,还差点破音了。
这一声清脆响亮的年轻女孩子的声音,把价钱一下子拔高了一大截,马上吸引得满楼的人都把视线聚焦了过来。
吴掌柜兴奋地唱:“梅字雅间贵宾,叫价六十两!”
他一连叫了两遍是否另有加价的,都无人应承,似乎是被这突然拔高的价钱给惊吓到了,最后吴掌柜便重重地敲响了铜锣。
六十两,这枚卧佛玉牌,被梅字雅间收入囊中。
楼下的人自然议论纷纷。
但蒙庆云却有些不满意,没人抬价,赢得太轻松了,达不到她的目的呀。
她想了想,冲紫荆招招手,低声耳语了几句。
紫荆马上一脸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情,站在窗口冲底下满座的来宾高喊:“我家女人说,满淳安城,竟没有一个有钱人?都说淳安多豪商,不想竟连六十两银子都拿不出?”
“嘿!哪里来的小娘皮,竟敢大放厥词!”
“好狗胆!欺我淳安无人!”
“我们淳安人,还会怕比钱?”
舆图炮果真拉住了全场恼恨,这下不少人都摩拳擦掌,准备竞价下一个拍品了。
吴掌柜自然是巴不得的,赶忙叫僧人们取出第五件物品。两个僧人先抬了一张矮矮的围棋桌出来,稍微有点见识的一眼就认出是黄花梨木;然后又小心翼翼地捧出两个瓷罐,里面装的自然就是黑白围棋子。
“诸位且看,这张围棋桌乃上等黄花梨所制,四面浮雕出自东阳木雕名匠之手。再看这两罐棋子,”吴掌柜左右手划分拈起一黑一白两枚棋子,“玄色棋子乃和田墨玉所制,白色棋子则是蓝田白玉所制。光是这棋桌、棋子的价值,便已经十分珍贵了。最难得的乃是这一副围棋的来历。”
“在座的贵客们都是见多识广,想必都知道,本朝的宗室王侯之中,齐王是唯一没有出京就藩的。这副围棋就出自汴京齐王府。十数年前,慈恩方丈四出游方,曾在汴京相国寺挂单,他擅长围棋,与喜好棋道的先齐王,趣味相投。两人曾经赌钱对弈,齐王输了半子,将这副围棋桌和围棋子作为赌注,送给了慈恩方丈。”
“所以这副围棋,不仅仅质料名贵,来历特殊,更见证了慈恩方丈与先齐王之间的这桩风雅趣事。这也是今日最后一件寄唱物品了,起价一百两!”
霍!
起价就要一百两啊——在座众人,虽然刚卯了心思要给梅字雅间的小丫头一点教训,但不少人照旧被这个价钱给吓退了。
幸亏不是所有人都怂。
此前拍走了砚台的王员外便斗胆地叫价:“一百二十两!”
“不愧是王员外!”各人都喝彩起来。
有人带头,倒激起了淳安人的英气,又有一位竞价:“一百五十两!”
二楼雅间内,紫荆看看蒙庆云。
蒙庆云手里端着一只茶盏,垂着眼皮,慢悠悠道:“你只管叫,上不封顶。”
紫荆马上胆气上升,出口就是:“二百两!”
果真又是激起一片惊叹。
还真是来者不善啊,难道我淳安人,真要被一个外来女子给小瞧了去?
绝不能够!
“二百二十两!”
“二百五十两!”
“三百两!”
“三百五十两!”
“四百两!”
紫荆得了尚方宝剑,才不管你喊几多价,只管无脑往上加就是。
这一番猛烈角逐,那位跟风喊的就先退却了,只剩王员外一小我私家顶着。
有人就恳求:“王员外,咱可不能输啊,您若是也退了,咱们整个淳安城,可就要被人当成笑话了。”
敢情花的不是你的钱!
王员外也是骑虎难下,脑门都微微见汗了,可这脸都扔出去了,不能让它呱唧掉在地上吧。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喊。
“五百两!”
他一下子把价钱抬高了一百两,想着能吓唬住对方。
紫荆胆气壮,横竖有自家女人背书的,张口就喊:“八百两!”
所有人眼巴巴地看着王员外,王员外却不想吭声了,低着头开始品茗,似乎这是难得一见的好茶,香醇得让人舍不得松嘴。
“唉……”
各人都唉声叹气起来。
有人摇头惋惜,比不得人财大气粗。
有人忍不下这口气,愤然离席而去。
紫荆居高临下,自得洋洋地扫视着满楼的“手下败将”。
这时,竹字号雅间的窗口突然冒出来一个精干的青年人,在这满座颓丧的气氛中,格外显眼,各人都情不自禁地向他看去。
这青年人五官平凡,并无特别之处,唯有脑门格外大,令人印象深刻。
他面色平静地扫视了一遍全场,张嘴道:“一千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