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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性难移

第05章 朱方城伏魔(五)

魔性难移 祝青音 2386 2020-07-01 18:23:48

  仙门中,称人死时怨气形成的邪物为魔,本质就是人死时的一口怨气。一般人的怨气并成不了大气候,一个仙门小派的门生就能超度了,但若怨念十分深厚,又迟迟得不到排解,便会形成极其可怕的魔。像谢知遇这样的魔,在朱方城盘桓了数日便造成城中十数人的死亡,已是仙门中所列的恶魔,所以苏青辞才会请了她师父来镇压。

  绮月抬眸望着那个颀长的玄色身影,原先站在他旁边的谢知遇已经漫步飘了过来,立在他们面前的屋顶上,居高临下地望着他们。

  这一会,隔得这么近,各人终于能看得清谢知遇的脸了。这是一张满是书生气的脸,看着温文儒雅,谦恭有礼,一点戾气也无,说他是魔,实在叫人难以相信。

  “谢知遇!谢知遇!”朱余庆对着谢知遇大叫了两声,突然又失声痛哭了起来,佝偻着身子匍匐在地上,一边哭一边抽搐着一边捶打着地面。

  “你死照旧不死?”谢知遇的声音徐徐地飘了过来,清冽降低,没有任何情感。

  朱余庆仰着头泪眼汪汪地望着谢知遇,但见谢知遇面色温和,瞧着极为亲近,是他生前一贯的面容,谁知道说出话来却毫无温度,毫无情感,连怨念之意都没有。这是谢知遇死之后第一次对朱余庆说的话,朱余庆听着,如同被雷劈,这雷又像细针一样,密密麻麻地刺过他周身。

  他满身都在颤栗着。满身都是从未有过的刺痛的感受。

  隔了一会,谢知遇的声音又飘了过来:“你死照旧不死,都得死。”话音刚落,谢知遇整小我私家就化成了一团玄色烟影,飘飘渺渺地往四处扩散开去,又从四面八方聚拢而来,骤然间如猛兽一般扑向朱余庆。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朱余庆突然在地上磕起头来,声嘶力竭地哭嚎着,“是我对不起你!是我对不起你……是我对不起这满城的黎民……是我错了!我有错!我活该!”

  苏青辞仍是摇头:“现在认错,来不及了。”

  苏青丞早已举了剑迎上去,打散了掠向朱余庆的一团玄色烟影,其他汹涌而来的烟影却像突然收了手一般,又慢慢地退回了屋顶。

  须臾,屋顶上又泛起了谢知遇的身影。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谢知遇……我对不起你……我有错!我对不起你……对不起……谢知遇……对不起……对不起……谢知遇……谢知遇……”

  朱余庆的声音起初很大,然后慢慢地变弱,到最后只能听见他呜呜的哭声。

  见此情形,苏青辞颇感震撼,心中五味杂陈,眸光从朱余庆身上挪到了谢知遇的身上。

  谢知遇一副书生装扮,二十七八岁的年纪,比朱余庆略小一两岁,面容清俊,眸中生光,满身都散发着一股智慧的光线,人称朱方城里的智慧锦囊,年少时便相伴在朱余庆左右,今后君臣共事十余载,在朱方城里打了个漂亮的翻身仗,将穷困的破落小城打造成了富甲一方的朱方城。

  苏青辞在向城中黎民探询关于谢知遇的故事的时候,城中人总要说上他和朱余庆这一段传奇而又感人的崛起人生,随便问小我私家都能滔滔不停地说上泰半天,说完了却又都哀叹不已。

  朱余庆原名朱发,是朱方城上上任城主的宗子,照旧少城主的时候因为朱家旁系夺权而失势,父亲在权斗中死去,朱家嫡系血脉中仅剩了他一根独苗。幸亏其父生前留了一脉忠臣谢氏父子给他,即是这对父子在数年后助力他夺回朱方城,登上了城主宝座,因而在继位那一日,朱发更名朱余庆,拜谢氏令郎谢棠为城中之相。

  同一日,谢知遇也由谢棠更名为谢知遇,意喻感念朱余庆知遇之恩。

  远处的殷皇仍然立在夜风里,维持着稳定的姿势侧身而立,目光瞟着远方,又似乎在望着这里,望着谢知遇,望着朱余庆。他俨然像是一个监刑官,谢知遇是行刑之人,而那个罪人就是朱余庆。

  “你何错之有?”谢知遇的声音仍然清冽无情,却也是给了朱余庆说话的时机。

  苏青辞所知,谢知遇并没有死得凄惨,相反,他死得很体面。朱余庆赐了他一杯鸩酒,死后仍以朱方城最高的臣礼安葬,全城黎民纪念三天,朱余庆更是为他守灵七夜。不外,苏青辞知晓此事时就地嗤笑一声:“伪君子,既如此看重,为何又要赐鸩酒?”

  城中黎民一面涕泪,一面唏嘘:“谢先生一世英名,皆毁于一个青楼女子!一个青楼女子,杀城中公主,毁一代君臣,可恨!可恨!可恨!”

  问其中缘故,说是一青楼女子名如蔻,仰慕谢知遇才气许久,但朱余庆已将亲妹妹朱桃许与谢知遇,如蔻求而不得,心生歹念,杀了朱桃。后如蔻自刎以谢罪,谢知遇犹感不能谢罪,遂请朱余庆赐鸩酒,自杀以谢罪。

  按城中黎民的说法,不是朱余庆赐鸩酒,而是谢知遇请赐鸩酒。若然如此,谢知遇死后应无怨念,灵魂就该投胎往生了,但事实却不是如此。谢知遇死后怨念极重,不惜将灵魂卖给魔鬼也要毁了朱余庆,毁了朱方城。苏青辞着实无法理解,只能认定,一切都是朱余庆的战略,城中黎民所述,皆是朱余庆自己编造的假话,事实已被朱余庆掩盖。

  匍匐在地上呜呜哭泣的朱余庆又闻得谢知遇的声音,立刻又抬起头来,泪眼婆娑地看着他。若在生前,谢知遇一定不忍看他这泪眼婆娑的可怜模样,一定会说出许多暖心的话语宽慰他,一定会为他出言战略,叫他喜笑颜开。

  但是现在的谢知遇,面上照旧那个温润如玉的翩翩令郎,心却冷得像冰,硬得像石头。朱余庆再滚烫的眼泪都无法暖化这颗心。

  “我错了!我错了!我不应嫉妒你、不应怀疑你、不应不信你、不应设计你、不应杀你爱之人、不应不信你!我不应……是我太懦弱,是我太无能!我嫉妒你什么都比我强……我畏惧你抢走我的一切……我终究是君你终究是臣啊……我无能……我有罪……对不起!对不起……谢知遇,你回来吧!我不应不信你啊!我一小我私家……很惆怅……谢知遇!谢知遇!”

  朱余庆嗑在地上的头淌出一大滩血,一面痛哭流涕,一面磕头捣蒜,口中断断续续地说着话,把该说的不应说的想说的不想说的全都说出来了,说到最后,口中反重复复都只是在喃喃地念叨着谢知遇的名字。

  他约莫基础就不知道自己究竟说了些什么。

  屋顶上的谢知遇仍是面容清俊,眸中生光,温文儒雅,谦恭有礼,维持着生前一贯的面容。夜风刮过他的发,抚动他的衣,已经死去的他心不会再动。他只记得一件事情,也是他死后唯一的怨念,在朱余庆为他守灵最后一夜,他即将离开这个世界之时,听到朱余庆身边的另一位臣子所说的话。

祝青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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