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结局】生能同欢 死而无憾

　　秦弥走后我情绪降低，话也不想多说。之前我以为我早已修炼得心如止水，古井无波。无论是琴师霄照旧连桑，我都未曾动过半点心。我以为我会守着秦弥的收魂罐一直到终老。

　　然而，现在，秦弥泛起了！他竟然还在世！这是我几多个日日夜夜期盼的事，这是我几多个午夜梦回，醒来悔不妥初想要留住的人！

　　芮国已亡了十三年了，我的人生也已蹉跎了十几年。流年沧桑，秦弥说得对，人生又有几个十年可以浪费？

　　终于灭了秦国精锐三万余人，这算报仇了吗？这算乐成了吗？可我并没有想象中的快乐。。。

　　这天下争雄，你来我往相互侵吞，没有个了结。芮国亡了，黄国亡了，梁国亡了，滑国亡了。。。每一个亡国的背后都是一段血海深仇；每一次的报仇都是成千上万的尸体也填不满的沟壑。。。三万余众尸体的背后是几多个破碎的家庭，又制造了几多新的恼恨与痛苦。。。

　　午夜梦回，我陷入了深深地自责，无法自拔。。。

　　不久，我听说秦国的败军之将回去之后，穆公身穿麻布丧服在大河滨期待，看到百里孟明视和逃回的寥寥无几的将士，穆公痛哭流涕道：“我对不起你们！我没有听两位医生的话，导致了三万秦军险些全军淹没，我有罪！我已下了‘罪己诏’！我有罪！”

　　秦穆公并未处罚百里孟明视等人，自己揽下了全部罪责。自今后，对两位上医生越讲话听计从，再不自作主张了。

　　不知秦弥此时可安好？在那边？他会如之前所说的辞军出世吗？

　　齐非子这次立了大功。长兄和齐非子、连桑等众人准备一同返回南留城。

　　王已经来了鱼书，王说陆浑戎在中原立足不易，实在需要一位像齐非子这样上知天文下知地理，通晓列国风云的人辅佐，想聘请非子为上医生。非子多年的心愿终于告竣！众人都为非子感应兴奋，连天夜宴庆祝。

　　众人将要离去，长兄看我犹豫着没有收拾工具，便道：“萱儿，你已长大成人，之前你曾说过已与秦令郎行了结发之礼。你这么多年的苦，兄长都看在眼里。人，一生何其短暂。何去何从，你自己决定吧。”

　　我关上门想了两日，重复纠结何去何从。有一晚我梦到了祖母去世后母亲曾对我说过的话：“太阳明天依旧升起，故去的人不再回来。而在世的人，我们还要继续活下去。。。珍惜眼前。”这一天清晨醒来，我觉得我终于想明白了。

　　这是命运不忍我今生遗憾，这是命中注定的重逢。

　　日升月落，人生还要继续。不止有恼恨，另有未来。

　　过往种种无论悲喜全都放下，才气得重生。命运给了我时机，我要珍惜。

　　在世的人越发重要。。。

　　生能尽欢，死而无憾。

　　沧海桑田幻化，世间富贵万千，皆抵不外一句别来无恙。

　　我离别了长兄和连桑一众，跨上马，单骑往衣冠冢而去。。。

　　途中，下雨了，我不想停下躲雨。我头戴竹笠，身披蓑衣，风雨兼程地打马赶路，恨不能插上翅膀，马上飞到山里！

　　上了山，路过琴师霄的院子，我看了看并没有停下。我打马一路往上奔跑！

　　到了衣冠冢那里，透过篱笆望进去，依然是苔痕上阶绿，草色入帘青，一派平静恬然。

　　静悄悄地，竟然没有人。。。我跳下马牵着缰绳四下里张望。

　　突然！一阵笛声传来，是《王风·采葛》！我马上呆立着站住了！巨大的狂喜从心里袭来。

　　彼采葛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彼采萧兮，一日不见，如三秋兮！

　　彼采艾兮！一日不见，如三岁兮！

　　谁？是谁？！

　　此时，草丛中走出一人，白衣长衫，银发碧玉簪，腰间佩玉，吹着笛子走了过来，笛子的穗子随风扬起。。。

　　秦弥！

　　我照旧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伸脱手拼命揉了揉双眼，再看，那人并没有消失，虽然瘦了许多，但长身玉立，款款而来。

　　秦弥！真的是秦弥！

　　不是做梦！他果真在这里等我！

　　此时，秦弥已停了吹笛，张开双手笑着说：“嫣然！”

　　这是我梦寐以求的画面，这是我无数次想哪怕少活十年、愿意用命来换的景象。。。

　　扔下马缰绳，我泪流满面向他奔已往，扑到了他的怀里。。。

　　“嫣然！你终于来了！”

　　秦弥紧紧地搂抱着我，像要把我镶进他的身体里，我感受被他抱得都痛了，心里也钝钝地痛着，忽而又在痛中冒出一丝甜蜜，像喷泉蓬勃而出，将我的心紧紧地包裹住。。。

　　秦弥抚摸着我的脸，低低喊着：“嫣然，嫣然。。。”然后深深地吻上了我。

　　我情不自禁地回应他，将渴望与爱恋，将忖量完全释放出来，这一次，再没有怨念，只有甜蜜。

　　这失而复得的人，这珍宝一样的人，他是我挚爱的良人。。。今生，来生。

　　秦弥，我来了！我来晚了，我来陪你！

　　放下恼恨，这世间的恩恩怨怨今后都与我们无关。。。

　　只有爱在。生生不息。

　　与你春看云起，夏临荷塘，秋收麦黍，冬望飘雪。。。。

　　今后我们再不疏散。

　　“今生定与君同甘共苦，死生追随，不离不弃。生生世世，至死不渝。”婚礼当天的话又在耳边想起。。。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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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元前624年，为一雪前耻，秦穆公亲率雄师攻晋，两国展开了王官之战。

　　这天，秦军渡过黄河。等所有将士都下了船，穆公站在岸边大手一挥下令烧了战船，秦国将士破釜沉舟振臂高呼，盟誓不胜无归。秦军舍却退路，以置之死地尔后生的气势，打得晋国落花流水，躲在城中拒不出战，做起了缩头乌龟，秦国得报了崤山函谷关之仇。

　　秦穆公率军转而再入崤山，老泪纵横地祭拜了三年前埋骨此地的秦国三万将士。

　　几年前崤之战秦国惨败，国力损伤严重，再无望东进中原。公元前623年，秦穆公用离间计收了流亡西戎的晋国医生由余，今后一帆风顺的向西扩张。灭戎十二国，去地千里，统治了整个西部，成为了西部霸主。

　　【崤之战四年后】

　　骤雨打新荷。

　　窗外不远处，雨滴繁密地砸在荷叶上，荷花在雨中随风摇摆。

　　前两年，秦弥将院落扩大了，加盖了好几间房。有书房，绣房，武器房，藏宝室，外加五间卧房。屋子之间都用回廊相连。秦弥一一提了字，做了竹匾挂上。在院子四周种上了竹林，院子尽头挖了一大片池塘，种上了荷花。秦弥说这是将庭筠馆和沁湖都搬了来。

　　秦弥又制了几只鼎做礼器，依旧叫《长思》《相知》《缱绻》《同归》。

　　“娘亲！娘亲，我想去抓青蛙，爹爹不让我出去。”小儿秦欢在房内小手拽着我的葛布裙摆摇晃着。

　　“雨那么大，青蛙都藏起来了，再说欢儿出去就会被大雨打湿的。你忘了上次？”我放下手中的刺绣，蹲下来抱起小儿。

　　“妹妹呢？娘亲给你做荷叶蒸鹿肉糜好欠好？”

　　欢儿忽闪着大眼睛点颔首：“妹妹又在睡觉了，燕三娘在看着。”

　　“爹爹在做甚？”

　　“爹爹在做一把小弓。”我笑着摇了摇头，这秦弥太宠孩子了。昨天欢儿多看了两眼武器房墙上挂着的弓箭，他今天就开始动手做起来。

　　黄昏，雨停了。蛙鸣声此起彼伏不停传来。

　　秦弥给欢儿脚上套上他做的织麻履，两小我私家大手牵小手去荷塘边捉青蛙。

　　夕阳在远处的天边透过云层隐隐泛红，近处小路上一高一矮两人的背影如此美丽，像一副绝美的画卷。。。

　　秦国的春节在十月月朔。从前我们追随周朝历法，十一月月朔为新年。现在，我和秦弥在一起，十月月朔为岁首。

　　到了九月下旬，山间野花各处，柿子、枣子、毛栗子都熟透了。秦弥带着欢儿摘了好些，用竹筐提回来。

　　这天午后传来马蹄声响，由远而近。欢儿奔出门检察，立刻又跑了回来。

　　“欢儿，谁来了？你跑得这样急？”我问。

　　“不认识的两小我私家，两匹大马！”欢儿用小手比划着答到。

　　“哦？不是琴师伯他们吗？”秦弥闻声走了出来。

　　“不是的，爹爹。”

　　正说着，外面两人栉风沐雨跨了进来。原来竟是长兄和连桑两人，难怪欢儿不识。

　　“欢儿长这么大啦？”见过礼后长兄对着欢儿伸出怀抱。

　　欢儿腼腆地看着地站着不动。

　　“我是你舅舅啊！上次见到你时，你还不会说话呢，哈哈哈哈。”

　　连桑也凑过来逗欢儿：“我也是你舅舅。你没出生时我就来过你家了呢！”

　　欢儿抬头看看我和秦弥，又看向他俩，两只小胖手揖在胸前见了礼。

　　到了除夕这天，欢儿早已和连桑混熟了，两人一起将秦弥早前刻好的桃人摆好，将神荼、郁垒像悬挂在大门两侧，把苇索在墙边绕好，用以驱邪避凶魅。

　　晌午时分，天高气爽，秦弥、长兄戴起木制的面具，连桑用朱砂涂脸，头戴鸟羽装饰，准备晚间唱跳傩舞，宰牲祈福。南留城紧邻着洛邑，连桑现在不看样貌的话，活脱脱一其中原人。他的王因为拜了齐非子为上医生，举国推行华夏文明，种种周朝礼仪连桑都已熟练掌握。

　　一时间我想起上次同季兄和卫黎一起去洛邑祭天，周天子跳起的《云门》舞，前尘若梦。。。我时常想起季兄和卫黎，逝者已矣，希望他们和君怙恃后在天上都能安好。

　　天色未黑时，众人便熄火净灶，在庭院里摆起了酒席。我也换上了神巫的服装，准备着晚间为众人唱诵，为先祖祈祷。

　　前两年欢儿还小，对新年没什么看法，再加上就我们三人和仆从，也没这么热闹。今年欢儿跑前跑后开心极了。

　　等到天黑，我们在庭院点起了烛火，兽油灯轻燃着，点亮了山间的无边夜色。

　　众人一起划分祭拜各自先祖，然后落座宴饮。

　　人虽不齐，但抛开列国恩怨，三个男人开怀痛饮。喝到痛快时，连桑舞剑，要请秦弥指点一二。

　　秦弥之前常咳血，现在调养了几年，除了头发仍是银色，身体已恢复得很好。

　　两人一来一去快如疾风闪电，剑气将柿子树上仅存的几片黄叶都扫了下来。

　　众人轮番舞剑，恣意欢笑，似乎仍是少年时。

　　欢儿也不困，兴奋得在旁边拿着小桃木剑随着比划。玉儿坐在乳娘怀里吃着小手瞪大眼睛看着众人。

　　至子时，元日开始。生命生生不息，新的一年又来了。秦弥带着欢儿手拿芒草点着，欢儿捏着在庭院里疯跑，笑声在新年里传出去很远很远。。。

　　【全剧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