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芮国往事

正篇上 10 白描舆图 卫黎守城

芮国往事 万千旖旎 4075 2020-07-06 15:18:00

  这是一套丝绸做的深衣,柔软轻盈,外罩一件素纱褝衣,是时下王公女眷流行的款式。

  我回到书房,秦弥不在。一个眉清目秀的小丫鬟唤作霓虹的,对着我们揖礼,喜滋滋地说:“刚刚君上着人请了令郎去,令郎杀贼有功,恐怕君上要重赏。”

  “令郎道马上便回,请女令郎吃茶稍候。”说着拿起一根铜签子翻了翻炭,手摇竹扇继续扇着小铜炉,炉上有一把错金银铜壶,已开始冒热气,准备弄茶。

  秦弥不喜婢女众多,日常整个庭筠馆里就霓裳霓虹两个婢女在照顾秦弥起居。

  我闲来无事,就在秦弥书房静静欣赏。书案后是个小窗,向外推开。屋外是满眼绿色的细竹,随着微风轻轻摇曳。虽然现在秦弥不在,但院子里的一草一木一花一树都是伴着他长大的,书房里的一笔一墨一书一画也都是日日陪伴他的,我看着就觉得特别亲切。

  “女令郎且坐,水马上烧好了呢。”

  我慢慢地看着墙上的帛画,又看看书肮亓竹简,手指轻轻地摸了摸,想象着秦弥念书的样子;再看到旁边的铜镜,满心甜蜜,为心里藏着的小秘密隐秘地开心着。。。

  这时,我看到书桌旁的陶缸上有一幅未画完的白描图画,斜斜的对折着,有些笔墨从旁露了出来,预计是秦弥的画。伸手拿出,双手捧起看了一眼,我立刻认出,这竟然是鸣凤宫的结构图!

  我一下呆住了。。。揉揉眼睛又再看了两眼,确实是芮国王宫图!这是我的家啊,我太熟悉了。

  “这,是怎么回事?!我们芮国的宫图???他说他喜欢我,可是。。。难道是。。。”我不敢想下去,脑子乱成一团。怔了半晌,六神无主中提起裙裾便往屋外走去。

  霓虹道:“女令郎要去那边?令郎很快便回来了呢!”见我不答,快步走向马车,又急切地说:

  “令郎特特嘱咐奴用心伺候女令郎。这。。。女令郎若是走了,令郎回来奴怕是要被治罪啊!”我神思模糊,手脚冰凉,像没听到霓虹的话。霓裳追出来我也没有理会,上了马车令车夫驾车径直离去。。。

  回到驿馆,兄长们都已回来了,看到我脖子上有伤,衣服也换了,忙围过来问出了何事。我心里苦闷无处言说,眼泪一滴一滴落了下来。。。

  季兄忙道:“萱儿这是为何?有人欺负你了吗?不是秦令郎接你出去玩耍吗?怎得还受伤了?快让兄长看看!”不问还好,一问我更委屈了,放声大哭起来。承欢走过来搂住我拍着我的背劝我。

  仲兄见状,提了剑就往外走,要去寻秦弥问个明白,被卫黎劝住。

  【秦宫】

  “母上唤孩儿可是有事?”

  “你从未带女子来过宫中。我听到你的笛声了。”

  “可是对那芮国女子有了意?儿啊,芮国一矢之地,原来就是属国,即便联姻对你君父也无甚资助。楚国国力强盛芮国何止百倍,又能助力你君父反抗戎狄。与楚国联姻,你身后站着强大的楚国,百利而无一害啊!”

  “母亲,合纵连横政治联姻有我的几位兄长。孩儿。。。”秦弥说着抬起眼:“孩儿钟意嫣然已久,况且她对孩儿有救命之恩,母亲也曾说过,此恩当涌泉相报!”秦弥斩钉截铁地说。

  “话虽如此,可是报恩有许多种方式啊!为娘就你一个孩儿,也希望你幸福,为娘可以不勉强你。但仙姬的妹妹现在就在宫中,你难道真得不见一面?”

  “不,母亲,孩儿的心太小,只能装下一小我私家,儿子认真心无旁骛。”

  “但,若你君父定下了此事,你也只能。。。”母上幽幽地说。

  “母亲!”秦弥说着跪了下来。

  “你这孩子,这是做甚?我又未曾罚你,起来说话。”

  “今日事发其时孩儿立刻明白了自己的心意,我绝不能失去她!我要等着她长大,我要娶她做夫人而非媵妾。”秦弥真诚地对母亲说。

  “母亲,恳请母亲不要在君父面前提及楚女之事。若君父提起来,母亲如能相劝君父,孩儿一生谢谢不尽!”秦弥站起来又郑重揖了一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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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日早起秦弥来到了驿馆。

  “女令郎昨日走得慌忙,忘了拿药膏,秦弥特来送药。”

  我不见他。听到通报,仲兄提着剑就出去了。看到秦弥直接拔剑直抵他的颈项。秦弥没有作声,也没有动。仲兄道:“上次狩猎,我以为你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没想到你竟是这种鄙俚小人!今后我芮虎没有你这个朋友!”仲兄收了剑气呼呼地转身进去了。

  秦弥没有走,还在外面。

  季兄出去见了礼道:“劳动令郎了。小妹身体不适,这就不见客了,还望秦令郎海涵。”

  “我有话对女令郎解释,还望季兄通融一二。”

  “不必了!”

  “还请季兄通融!”秦弥又揖了一礼。

  “‘季兄’?不敢当!若我没有记错,秦令郎比在下年长吧?”

  “当初我等救秦令郎,从未想过图什么回报,秦令郎也不必挂在心上。秦令郎从刺客手中救下小妹,这就算两清了!明日我们就启程回国,从今后,山高路远,就不必再见了。”季兄淡淡地答到。

  我在屋内眼泪又哗哗地流了下来。。。

  为什么听到他的声音我照旧心里砰砰直跳。。。我照旧很是想见他。。。从昨天开始,似乎心里一直有根针在不中断地刺着我的心,尖锐地疼痛着,惶遽无主,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我在屋内,秦弥在屋外,隔着一堵墙两两无语。只怕今后我们心里也有了一堵墙。秦弥在屋外站了半个时辰,良久才放下药膏走了。。。

  晌午,兄长们说出去走走这雍城。我们又来到了北边的街市。

  一到这里我心如刀绞,明明昨天还好好的,满心欢喜,却只是短短数个时辰,一切都变了。。。如果我昨天没去庭筠馆就好了,虽然我明白即便我不去,该发生的也照旧发生了,只是我不知道而已。但我宁愿自己不知道。他们兴致勃勃地看刀具,看剑器,承欢一直跟在仲兄身后,我打不起精神慢慢跟在最后。

  黄昏时分,一家家店肆都要打烊了。我们准备找家店大吃一顿秦餐。

  “这家‘锦鲤欢’我听同院鄢国使臣说很不错,否则我们去试试?”季兄看我一直闷闷不乐推荐道。

  进得堂来,里面几张桌旁都三三两两的坐了人。跑堂的小二看到我们装扮,立刻把手中的抹布往肩膀上一搭:“几位朱紫,请上二楼吧,楼上雅间四位————”一边做着请的姿势,还不等我们答话,他已喊了起来。

  我们走上木制的楼梯,刚坐好,就听到小二又喊:“楼上雅间,五令郎一位————”

  我听到立刻心跳快了起来。五令郎?五令郎!哪个五令郎?!

  我就想站起来,仲兄沉声道:“坐下!”

  这时听到外面秦弥的声音:“去把我存的好酒拿五坛过来,我与这几位贵客坐一起。”

  “好嘞!”小二麻利地跑下楼,飞快地去抱着酒坛上来。

  “咳咳,几位贵客,真是人生那边不相逢啊!究竟来了雍城,请让抒豪尽尽田主之仪。”秦弥客气地揖了一礼,不等我们允许,自己坐下了。

  小二送上来秦弥点的各式秦国美食,外交几句,各人都不说话闷头吃起饭来。

  “这秦国的饭食不错,秦国的人却不如这饭食好。”季兄没好气地说。“哦,此话怎讲?”卫黎帮腔。“这秦国的饭食啊,面是面,鱼是鱼,清清楚楚,让人看得明明白白。可不像人啊,人心隔肚皮,你跟他交心,你知道他黑心红心,照旧害你之心?”季兄指桑骂槐道。

  秦弥端起一碗酒,站起来:“无论诸位如何看秦某,抒豪都当诸位是至交挚友。秦某有秦某的不得已,但秦某绝非歹人。还请诸位信我!”说完自己端起酒一饮而尽。

  秦弥斟了一碗酒又说道:“秦国虽地处西部,但多数人心坦诚。我在秦宫里看到过南来北往的种种勾心斗角、人心险恶;见识过阴谋阳谋,见识过君子也见识过貌寝。。。”秦弥又自己干了一碗酒,看了一眼众人接着说:“但,我仍然愿意善良,愿意努力去做一个君子!我从没有害人之心,善良是我的坚持与选择!”说完又端起酒一饮而尽。

  “这是大河里今早才打捞上来的鲤鱼,女令郎尝尝。”“这又有何稀罕?哼,我们在古渡口渔家傲就已经尝过了。”承欢冷言道。

  这顿饭吃的别别扭扭,我每每偷眼瞧他,看他欲言又止也在看我就躲开了眼。秦弥也未再提昨日之事,只是介绍雍城的风土人情。

  这晚,我心里依旧烦闷,月亮升上来的时候,我走到院中,抬头看,竟是满月。突然听到琴声叮咚,是隔邻驿馆里传来的声音。虽喧闹嘈杂,却挡不住那琴声悦耳。我从小听到乐器就会停止哭泣,所以十分喜欢,侧耳倾听。

  这时仲兄也走了出来:“隔邻郑国来使今晚夜宴来宾,他乡遇到也是缘分,特意请了我们。嫣然、承欢可要同去?”

  于是我和承欢换了男装和发饰,一起出了月洞门,来到一侧的郑国驿馆。但见礼乐喧闹人声鼎沸,已来了许多人,正在拱手外交。看衣饰辨口音,有滑国,宋国,陈国,黄国,随国,许国,有使节有令郎,俨然众小国会盟。

  此时,乐声已变,一位乐女横抱琵琶弹了起来。

  正议论着,突然有宫人高喊:“秦三令郎到——”

  我立刻竖起了耳朵,看向门口,想听到秦五令郎到,然而没有。。。

  秦三令郎高高壮壮,皮肤黝黑发亮,戴着发冠插着金簪,和秦弥真是不大像。

  许国才刚同齐国一起攻打北狄没多久,奇怪北狄人却来刺杀秦王,各人说起时政,也不明白北狄究竟是何计划。有人说:“或许那不是北狄人,是别国假扮的也未可知。。。”

  “是啊,可惜没抓到活口,否则没准还能查出其他阴谋。。。”

  又有人说:“秦国今年不幸大旱,穆公欲向晋惠公买粮,又不是借,晋惠公却做出这等事来。。。。”

  “是啊是啊,也不想想他的王位是谁支持才得来的!”一使节发出鄙夷的声音。

  “之前允许的大河以西割让给秦国也不作数了。这小舅子,咦!”

  “前两年晋国大旱,惠公虽不义,穆公却极其漂亮支持晋国,运去千乘之黍米,不使人民获灾,真君子也!”

  “真圣人也!”众人纷纷夸赞秦穆公。

  “鄙国虽小,却也愿尽全力资助秦国几百担粮食。。。”

  “鄙国也。。。”

  这时只听秦三令郎举杯高声说:“秦知谢谢诸位援手!秦知虽不才,日后如有用获得秦某人的地方,尽管吭声,秦知在君父面前照旧有一言之地的!”听秦三令郎说着这些,我眼前泛起的却是神坛上撞倒秦弥的孩童。。。

  席间众人高谈阔论,都在分析时政,我们背靠秦国,暂时还不怎么担忧被吞并,于是和陈国使节聊了起来。

  “请问尊使,长姐近况如何?”

  陈国使节万分客气回话:“列位令郎,下臣常年在外,也只是听说王后生了位令郎,第三天那孩儿就夭折了。。。”

  “哦?!”众人皆惊。“那我长姐?”我担忧地问。

  “王后人还好,就是贵体弱些。。。”

  “倒是贵国媵妾几个月前才得了一子,王上十分爱宠。”

  我们原本心情跌落下来,闻此又稍稍得了些慰藉,希望她二人能在宫中相互扶持。

  过了半晌,陈国使者犹豫着说:“下臣还听说。。。”

  “请但说无妨。”

  “下臣听说令郎夭折是有人黑暗做了手脚。但是王上将涉事的婢子们全都杖杀了,所以,下臣也只是听说。”

  “那就是不知道是谁指使的?”

  “是的,不知。下臣新年曾携着小儿见过王后一次,王后对小儿很是喜爱。王后是个善人哪!臣不忍王后再被奸人所害。。。”

  原来如此。想到长姐在宫中步步惊心,痛失幼子,季兄恨不能立刻修书一封送去陈国内宫,让长姐多多留意身边之人,保重身体。

  都说琴能传心达意,秦王又特别喜好古琴。于是秦国王公贵族们纷纷请来各国名师,随着学古琴。

  觥筹交织间,秦三令郎抚琴一曲,琴音炸裂,有千军万马之势,慷慨激昂。他的野心在琴声中虽尽力掩饰,在我耳中却照旧一览无余。众人都赞秦三令郎未来前途无量。郑国使节也弹奏一曲应和。于是,剩下的使节令郎们也纷纷献技,尽表依附之心。

  季兄和卫黎相互对望一眼,没有说话。

  我代表芮国弹奏了一曲《思乡曲》,郑国使节笑道:“琴音达意,孺子可教也!然,刚离家几日便思乡,稚子也。。。”

  说着摇头笑道,众人也纷纷笑起来。

  第三日晨起,秦弥又来了。

  照旧吃了闭门羹。我没有见他,虽然我很是想见他,想劈面问清楚。我无法接受他一边说着喜欢我,一边把我们王宫的舆图献给了他君父。我的兄长们一致认为秦弥狼子野心,不怀美意,是个忘恩负义的特工,与他结交的心也淡了。

  从秦国回来后我们将舆图之事禀告了君父。君父说:“芮国是秦国的属国,如若秦王强要我们的宫图,那我们也不得不从。幸亏秦王照旧顾及颜面的,皇宫内照旧让周统领增强防护吧。”卫黎对君父揖礼说:“君上,此番见到秦国兵士确乃虎狼之师,现下暂时被晋国羁绊,恐怕不久铁骑就会踏平周边领土,我们防范之心不行无。卫黎年已十五(虚岁)岁,请求去军中磨练,恳请君上首肯!”

  季兄一听忙道:“君父,孩儿也想去军中磨炼。”

  “你二人有此心,本王深感欣慰。但我国安守本份,绝无扩张之心,理应能得平安。鹰年岁还小,明年再议吧。卫黎可去南门守城。究竟是姜子的学生,本王信得过。上回那军将被责打20军棍,或许伤已好了。”

  “卫黎去后,如有松懈军情不听指挥者,尽管处罚!”

  今后,南门成了季兄和我出巡最爱去的地方。我静不下心做女红,也不愿落单。闲来无事时,他俩对坐下棋,我就在旁边寓目。他俩练剑,我也在旁边凑热闹。日子平淡如水地过着,我心里总有一个角落空落落的,我不让自己去想那里原来有什么,现在缺了什么。冒充我从来没有认识那小我私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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