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天际，很快便泛起了一圈一圈的波纹，像是云气被某种力量激荡了开来，在波纹之中，可以看到几位宽袍大袖的男子，险些是在他们泛起虚空之中后，一眨眼间，便已来到了山前，然后尽皆从高天之上降临，身形轻缓，落在了这一片妖谷之前，气机荡了开来。
“参见座师、教习……”
来的正是书院先生，他们获得了逃回书院的学子禀告，也不敢大意，若是牵扯到了此外事情，或许还不至于惊动他们的台端，但听闻是有人在炼人丹，却皆是急急赶来了。
为首的，正是钟越老先生，在他身后，另有蓝霜先生以及其他四位教习。
仅仅是一鼎人丹，便已惊动了一位座师，以及五位教习。
“无需多礼，你们可有受伤？”
钟越老座师等人来到了谷前，立时大步向前走来，同时冷冷发问。
众书院学子急遽回覆：“无人伤亡，最多也只是些轻伤，将养一下便会好了！”
蓝霜先生向方寸投来了一个询问的目光，方寸便也悄悄摆了摆手。
钟越老先生来到了鼎前，看着那邪异而充满离奇巫纹的鼎，又看着那鼎里似乎有了自己生命一般的人丹，脸色徐徐变得阴沉了下来，在他身后，几位教习也皆缄默沉静不语，显然他们也都一眼便看到了鼎内的丹，自然也就知道，学子们的判断没错，这确实是一枚“人丹”！
“没想到，十几年已往了，又在这里看到了这等邪事……”
钟越老先生沉沉的开口，声音徐徐变得有些恼怒：“究竟是谁，竟敢如此冒天下之大不违，究竟是谁，竟视我书院与城府的禁令于掉臂，敢在柳湖城地界，做出此等邪事？”
众人听着，皆寂寂无声，不敢发一言。
十几年前，柳湖城也有过此等邪事，那时候，白厢书院的老院主，亦是现如今的柳湖城城守之叔长，当年他因着寿元将尽，不甘就死，因而纵虎南山，盗人生气，以炼妖丹。
妖类最擅长夺人先天之气，也是最为炼气士痛恨的事情，可是事有正反，有人痛恨，便也有人暗地里伺养妖类，又纵容其盗人先天之气，炼成妖丹，再用来反补自身。
此等秘诀炼出来的妖丹，也是一种对于炼气士有大用的至宝，气机纯粹，几近先天之气。
不外，究竟因为多经了一手，又有了妖气干予，效果也打了些折扣。
但利益在于，轻易不会被人觉察，可以鱼目混珠，瞒天过海。
当年那位老院主，即是因此，放任虎妖行凶，借妖力帮自己搜集黎民先天之气，以炼妖丹，增补自己的寿元。只是，那件事被其时尚在白厢书院求学的方尺小仙师看破，仗剑南山，斩杀了妖虎，又查明真相，回到书院，质问其时的院主，将这件事惹得人尽皆知……
那件事闹得很大，白厢书院颜面大失，成为了诸郡笑柄，名声也一落千丈，可是谁能想到，如今才不外已往十几年，竟然便又有妖人，做出了这等拿黎民炼人丹的恶事……
愈甚者，他做的比十几年前还要狠绝！
纵虎盗人先天气，炼妖丹，不外是伤人基本，可是炼人丹，却是把人神魂都炼尽了。
炼妖丹，只是害人这一辈子。
炼人丹，却是让人连下辈子都没有了……
若是这事情再引起了放肆议论，谁知作别郡会如何看待柳湖城，看待白厢书院？
……
……
“此等邪事，我定会禀告院主，一查到底！”
钟越老先生愤然厉喝，大袖一甩，便已有无股无形力量，将那丹炉笼罩了起来，无形之力向周围蔓开，更是听得啪啪几声，就连那布在了山谷周围的虎头阵尊也尽数毁了。
似乎是借这一击，稍稍平缓了心情，钟越老先生，转头向众学子们看了过来。
“这一番，你们借榆钱镇黎民失踪之事，查出了人丹痕迹，是为大功！”
众书院学子闻得此言，尽皆下意识挺起了胸膛，甚为傲然。
立即，便由书院座师与教习，检验了这山谷周围的诸般细节，然后封索了整个山谷，这才带了那作为人丹的重要凭证，与众书院学子们回书院去，在此期间，钟越老座师与教习们，也前后询问了诸人几遍，前后事情经过，诸人便都依言回覆，此等大事，也不敢有任何隐瞒。
“恰好寨匪袭来，帮你们破了阵？”
钟越老先生听了，也不由得眉头微皱，向方寸看了一眼。
不外看过之后，自己却也不由得摇了摇头，实在是觉得这个可能性不大，便不再说。
只道：“尔等此番立下了大功，实当盛赞，书院不久之后，便会给尔等落下赏赐，尤其是此番奔忙，斩妖除魔，又陷入妖阵，损耗十分之巨，因此书院做主，给你们三日休沐时间，好生调养基本，至于这人丹之事，不必担忧，书院与城守定然严查到底，绝不放过妖人！”
众学子闻言，便皆齐声允许，此前因陷落妖阵而有些低靡的士气一时又升了起来。
而说到了这里，倒有一位文士模样，似乎是刚适才自柳湖城赶了过来，于城守手底下做事的中年文书，却也笑着向众学子道：“诸位高才，立下大功，可喜可贺，教人钦佩，只不外，有条严令，你们须谨记，此番发现了人丹痕迹之事，任是至亲，也不行向外泄露半句！”
“什么？”
众学子闻言，却皆是有些不理解。
通过一个黎民失踪的事情，查出了人丹大案，本是他们的荣耀，如何竟不让说？
“只是不想打草惊蛇而已！”
那位文书没有过多解释，只是笑着回复了一句。
众学子有的像是明白了，也有的只是笑着，看向其他人，更有人默不作声。
一边的方寸老老实实呆在了人群里，却是很明白里面的道道，十几年前，刚适才闹过纵虎南山之事，如今便又再闹出一件炼人丹的事情来，那白厢书院，柳湖城的名声还要不要了，万一惹得上面的九仙宗震怒，降下法旨严查，院主与城守，两人日子会不会好过？
“尔等或回府去，或回学舍，若有需要，书院自会招你们前来！”
付托已毕，众教习便已准备放学子们回去。
而在众人散去之时，方寸便也上前，向书院禀告了一声，此一番入山，却是无意中擒得小狐妖一只，准备带回府去，好生将养，这些教习，自然也是知道朝歌世族之间流行的那个调调的，况且炼气士自有传统，自己擒的妖怪自己做主，要杀要养，不全是人家的事？
只是偶一瞥见，看到了躲在方寸身后的小狐女，倒是心里不由得一愣：这方二令郎真是厉害，荒山僻壤的，也能捡到这等绝色……
得了书院应允，方寸像是放下了一番心事，笑吟吟的带了小狐妖，准备回府里去。
“你真要将小狐女带回府中养着？”
路上徐徐走着，孟知雪放慢了速度，与方寸并行，轻声问道。
经得了这一番经历，她似乎有些失落，此时情绪并不甚高。
方寸笑着反问：“有何不行么？”
孟知雪微微缄默沉静，却未回覆，过了一会，轻声道：“方二令郎，这炼人丹的事情，你有何想法？”
方寸笑道：“此事有座师与教习们出马，又与我们另有什么关系？”
“唉……”
孟知雪欲言又止，轻轻一叹，突然转头向方寸道：“方二令郎，这一次入山，我们皆是满腔热血，却被人牵着鼻子走，倒是亏得有你帮我们理清了思路，我……我也不瞒你，此前我白厢书院南山盟，听闻你要入书院，皆对你抱有极大的期望，这一番邀你入山伏妖，其实……”
“我明白！”
方寸倒是不等她说完，便轻声笑道：“此前我名声不佳，所以你们想看我天性如何，有无资格被人招入南山盟之中，不外孟仙子倒是不必多虑了，听闻有南山盟这等存，我本也心憧憬之，只是经得一事，我却发现自己这点本事还差得远，就不进来扯你们的后腿了！”
说着，微微一顿，道：“就算是这山里的经历……那个，其实我并不喜欢出风头！”
“这……”
孟知雪听了明显怔了怔，徐徐的，像是明白了什么，脸上露出了些遗憾之色，先是轻轻点了颔首，道：“我明白……”加速速度，走出了几步之后，忽又转头，看了一眼缩在方寸怀里的小狐女，轻声道：“狐妖本是族居，方二令郎带了她回去，照旧小心为上！”
“唉……”
望着她的背影，揽着小狐女的方寸叹了一声，道：“以后你可得记得，千万不能学成她这个呆样子……”
“嗯……”
小狐女居然默默的允许了一声。
黑山老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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