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止陌缄默沉静了片刻，便道：“清清。有的时候，我真希望你能够不那么智慧。”
他随即很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妥，忙笑着问道：“卿半雪腹中的胎儿存疑，咱们要不要去看看？”
这般八卦可不是温止陌的作派。
“也好。”
阮清和深深地望了温止陌一眼。
如今局势未定，徐徐也罢。
温止陌笑着挽起了阮清和的手，边走边道：“你先呛孟初寒的崆峒印，从忘川河直通九重天。但是那河水未免太过阴寒了。我带你去一处新的地方。”
阮清和眉梢微蹙，顾不得理会温止陌的话。
她纤细的指尖在崆峒印上划过，徐徐握紧。
孟初寒的残魂在忘川包裹了数年，早就虚弱不堪。
前些日子，她见了苏君鹤以后，心神不守之下，几度甜睡已往。
长此以往，阮清和允许苏君鹤的事情，只怕难以做到。
“你说，”阮清和暮然转头，目光灼灼地望着温止陌，“绿窈腹中的孩儿，本就与她无缘。但有了一丝凤皇精血，那肉身也不算弱。我若将孟初寒的灵魂放入其中滋养，倒算是个好去处。”
温止陌失笑，点了颔首道：“你倒是机敏。只可惜那女娲石，刚到了言蹊手里，就被他送了出去。南知意如今摩拳擦掌，早就无心在妖界多留。你我这一走，正是他的时机。这孩子若是存活下来，算是一桩因果。”
阮清和听得眼睛发亮，连忙抓住温止陌的衣袖，抬头看着他问道：“他要到那边去？”
温止陌并不卖关子，只淡淡一笑道：“我曾听我父君说起，凤皇曾经追杀了青丘的一名狐女数万年。想必南知意就是那名狐女所生，哪里会是什么杂毛貂儿。”
阮清和心知受骗，不由得有些懊恼。
她想起那日接见南知意的样子，其时还不觉得如何。
现在想来，他明白是在故作张皇，以此来诓骗她！
温止陌接着说道：“凤皇眼光奇高，那名狐女自然也非寻常，乃是青丘狐帝最痛爱的幼女，早早就被封为了青丘女君，坐镇一方。只可惜生下南知意以后，就呈油尽灯枯之势。南知意要女娲石，只怕就是用来救她的。”
阮清和的眼神闪了闪，嘴角微微勾起。
如今的青丘，早非上古之时那般羸弱可欺。
言蹊的苦日子就要到了。
若非他现在是妖界中人，阮清和还真想幸灾乐祸一番。
“妖界广纳门徒，青丘若是有眼，自当归于本尊麾下。”
阮清和冷冷地说道。
她尽管不喜欢言蹊的这番作派。
但是若是弃之掉臂，妖界的颜面何存？
那青丘女君既然已经落到了此种田地，那便不足为惧。
她身后的那窝狐狸想要为她出头，也得仔细思量一番！
阮清和这样想着，一路无言。
温止陌带着她飞出了妖界，绕着四荒险些走了泰半，接着行过了几条幽径，这才到了一处乌云黑沉压顶的地方。
阮清和不以为意，她在妖界呆久了，出来走走也觉得不错。
她审察着周围的景致，只觉得死气沉沉，心里颇感不适。
几处树林的枝丫都仿若焦骨，地上的泥土焦黑一片，没有丝毫生机，空中浮沉降下，煞是沉闷。
阮清和望向温止陌，问道：“我从未来过这样的地方，妖界原被称为荒芜，是穷凶极恶之地，也没有这里这般绝望。这里是哪里？”
“天道有缺，”温止陌徐徐地说道，“纵使补过多次，也是枉然。我父君曾来过此处，与其时的天道之灵攀谈。”
这似乎是一桩隐秘，阮清和以前没有听说过。
她好奇地问道：“温天尊与那天道之灵，都说了些什么？这样的大事，竟然没有纪录下来，甚至没有流传过，还真是稀奇。”
“是啊，”温止陌叹息道，眼神有些庞大，“确实有些离奇。”
他的眼神在虚空处凝了一凝，怔怔入迷。
温止陌缄默沉静了一刻钟，阮清和忍不住拉了拉他，问道：“你怎么了？”
温止陌笑了笑，摇头道：“我没事。我只是在想，父君当年站在这里，会是何等心境。”
只是他绝不会与父君一样，若非父君行事不够坚决，岂会落到厥后那步田地！
温止陌解释道：“天道之灵初生懵懂，如同刚降生下来的婴孩。父君受命而去，常与它谈论外界之事，希冀以此唤起天道的仁爱之心。只是孩童哪里理解得了这些，长此以往，它非但没有发生丝毫仁爱之心，反而动了红尘之念，想要下界体验一番。此事厥后成为了九重天的禁忌，父君因此身亡。你年纪尚小，自然不知。”
温止陌神情温和，似乎已经从丧父的阴影中走出了。
他眼神柔和地看着阮清和，说道：“清清，九重天上的神仙都与我有杀父之仇。我从一开始起，就是向着你的。”
在阮清和气走了十五位神仙夫子以后，来的第十六位正是温止陌。
她初见到温止陌的那一刻，就认为这男子的容貌悦目极了，很对她的胃口。
只是想起这人是阮太微特意派来教化她的，又觉得兴趣缺缺。
阮清和思及此事，清冷的面容上泛起了笑意：“我还以为又来了一位死板迂腐的老夫子。没想到却是这天底下最俊俏的少年郎君。你是第一个肯教我术数的神仙，我厥后尊称你一声‘师父’理所虽然。”
阮清和目光中流露出些许狡黠，眉目灵动。
她乘隙问道：“你突然说起这些，莫非我与这天道之灵有关？或者我就是这天道之灵？”
温止陌瞬间收敛了神色，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清清。”
温止陌唤道：“容陵说你是魔君之妹，你基础不信。为何我重游故地，略一提起了天道之灵，你就生出了怀疑之心？莫非我在你心里，就是这般不堪么？”
阮清和有些傻眼。
她只是突然冒出了这个念头，顺势就说了出来，恰好试探温止陌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