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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州午夜事件簿

第六夜「梨园梦」

明州午夜事件簿 金烟灵 4283 2020-06-25 17:52:41

  一、游方道姑

  「我似刍灵浮大海,身世浮沉命堪悲」

  春池于那海边的破酒肆中,见一道姑异于凡人,便向店小二打探道:“小哥,你可知劈面坐着的道姑,是何方高人?”

  店小二道:“你说王道姑啊……害!她在我们这儿住了好一段日子了。别瞧她是个道姑,举止豪爽,吃肉喝酒,童言无忌。可若事关银钱,她却小气得很!酒量又不济,每次花些碎银子便随便买了醉。”

  店小二一脸嫌弃的样子,继续说道:“不外,听说这老道姑另有点本事,能掐会算,捉鬼捉妖都不在话下。靠这点本事才有闲银子在我们这终日消遣。”

  春池对自己不老不死,一直困惑于心。这七十多年,她年云游四方,也遇见了各式人等,说不出具体原由,她总觉这道姑与众人皆差异,甚至有种一见如故的感受。

  听罢店小二的话,她竟直愣愣向劈面的八仙桌走已往,张口便问:“仙姑好!敢问仙姑可收徒?”

  这王道姑头发稀疏,一脸横肉,正唾沫横飞地咀嚼着黄牛肉。王道姑虽生得五大三粗,其实心思细腻,是个灵活的胖子,她生于西北外洋,大荒之隅的不周山。王道姑天生慧根,在那不周山上的云隐观,才学了短短几年道法,便通风水命理,能御灵捉妖。

  虽师着名门,又天赋异禀,可王道姑这人,没什么上进心,她觉得天地辽阔,游山玩水,尝遍天下美食,才应该是伟大的人生志向。

  于是,王道姑毛毛躁躁地学了几年,便迫不及待地离开了不周山。她整日懒洋洋,行走于徽国的山川城池之间。都说大隐隐于市,做个游方道姑,能帮人解决些麻烦,顺便混口饭吃,她心满意足!

  王道姑听春池问罢,一边往鼓鼓的肚里灌浊酒,一边操着浓重的西北口音说道:“小女人够直接!我喜欢!可收徒乃大事,怎能说收就收?”

  有些相逢,看似随机,其实幕后早有部署。且说这王道姑已在逐浪客栈期待春池多时了。原来前些日子,王道姑一连七夜都做同一个梦:梦中,雪落轩辕大如席,绰约仙子迎风立。忽而仙子带她腾云驾雾,于一片粼粼碧波之中言道:“汝且去海州岛,汝有徒儿在那等你。若得收此徒,可乐成德一桩。”

  王道姑醒来,心想:奇了个怪了,这是按了单曲循环吗?每晚就播同一个MV,还TM就一句台词。她再仔细盘算盘算,若不用花鼎力大举气,能成一桩好事,岂非妙哉?何不去她说的海州岛碰碰运气,横竖她本就是个游行客。

  王道姑急遽赶到海州岛。她下了船,只见海天茫茫,景致与梦中那粼粼波光无二。她抬头望见海岸不远处,荒芜的山脚下有人在烧柴,轻烟袅袅。

  海州岛不大,岛上住了些渔民,只因盛产珍珠,一些贩卖珍珠水产的商船会停靠岸边,故岛上只有一个客栈,名曰逐浪。王道姑在逐浪客栈一住就是仨月,天天吹海风,整小我私家晒黑了一圈,她感受不靠谱,正准备吃完离开。

  刚刚她一见春池,只觉得这女人好生面善,似乎在哪儿见过似的。这女人虽眼神呆滞,看起来不怎么智慧的样子,但有种憨厚倔强的可爱。俩人这一问一答,真是明知故问,各怀鬼胎。

  这个时节,岛上佳酿初熟。春池掏光身上全部银两,买了逐浪客栈里最好的酒,点了一桌最好的菜。

  店小二端上刚蒸好,还热气腾腾的两笼包子。春池吃素包子,王道姑吃肉包子,二人美食下美酒,天光云影之下,飘摇海风之中,春池给王道姑讲了个漫长的故事…………

  海州岛上,春池正式行了拜师礼,今后随着王道姑云游四方,学习道法。

  三天后,天刚破晓,二人启程,随着商船离开海州岛。师徒二人回到徽国广袤大地,准备去看看全国最热闹富贵的国都——明州。

  在去明州的路上,她们路过若水城。

  二、假面戏子

  「分不清美丑,都是芸芸众生」

  若水城距离国都明州不远,约有三百里地。城内有条绵延清澈的水渠,水渠四通八达,经九街而流向四市:白昼东市彩铺商贩云集,西市食肆茶室飘香,南市戏园妓馆喧闹,北市文玩骨董琳琅。可一到夜里,店肆关张,家家闭门锁户,全城鸦雀无声。

  王道姑与春池投宿于城中一旅店,只见天色刚黑,那店小二神秘兮兮地拿来个大铁锁,就从内锁住旅店大门。

  师徒二人对视一眼,都觉得很怪。王道姑用亮如洪钟的嗓音问店家:“这宵禁已是前朝的事了,如今太平盛世,为何你们这若水城,白昼热闹无比,晚上也不开个夜市,害我都吃不成宵夜!莫非这城里有什么离奇?”

  店家答:“仙姑初来本城,有所不知。这若水城自建城以来,商贾云集,之前也是夜市富贵,千灯万火映照碧云,宝马雕车香满路。可最近二三年,一到夜间,总有怪事发生。前阵子是有不少人家丢失小儿,不知所踪。这阵子梨园那戏台子又闹起鬼来,听说死了个戏子,一到子夜时分,那戏子的亡魂便在戏台子上咿咿咿呀呀地唱戏,好不渗人!”

  “哦?有此等事情?你说的那戏台子在哪?”王道姑问到。

  这若水城的南市内有一梨园,梨园大院的正中央有个大戏台。话说自打收徒之后,这王道姑倒变得比之前勤奋许多,兴许是背上个为人师表的肩负。

  王道姑挑了个月灼烁亮的晚上,她带着春池,春池背着一肩负法器,二人来到店家说的那戏台一探究竟。子时一到,冷月光映衬在梨园院内一棵樱花树上,那戏子的灵魂果真就泛起在春池二人眼前:

  一个老花旦,上了妆,粉厚三寸,一脸胭红,恰似面具。他身着三蓝彩绣黄色凤凰女帔,在清冷的月光下,捻着兰花手,轻轻走圆台,一步、一步、一步……

  老花旦身子款摆,忽而甩水袖。水袖的袖端是一段长长的白绸,他上挥下甩,水波似地,又一边天花乱坠地旋转,嘴里咿咿呀呀地唱着听不清楚的戏文,不外无非是些帝王将相,才子美人的故事。他似乎是看不见一旁的师徒二人,自顾自地唱着戏,恍若置身梦幻,真是自我陶醉,基础停不下来……

  王道姑命春池从肩负里取出一面铜镜。春池手持铜镜,照向那老花旦。

  一道冷光似乎戳破了他的美梦,老花旦顺着冷光的偏向,妖里妖气地望了眼春池手中的铜镜。他一见铜镜,煞白的脸瞬间变得更白,只听“啊…”的一声阴柔惊叫,台上的老花旦,灵魂一溜烟似地散了开,化为几十个萤火虫般的亮光,绚丽地飞翔着。王道姑赶忙念咒,超度了这几十个亡魂。

  原来在铜镜中,那老花旦看见自己五官僵硬,面容苍老,皱纹沟壑,清晰可见,自己竟不禁毛骨悚然,吓得泪珠弹粉,六神无主。

  轻松解决了老花旦,师徒二人以为可以收工了。没想到竟惹得一人不兴奋了!只见那戏台子暗处,腾地一下,跳出个三四岁的小童,长了一对红眼,一双长耳,身着红衣红裤,现在气得脸色发绿。

  小童眉头紧锁,对着师徒二人嗔怒道:“你们是哪来的破烂玩意儿?竟敢弄坏小爷我的玩具!”

  王道姑见这小妖怪,个子矮,脾气倒是大,不禁笑起来。王道姑的笑声很有穿透力,那小童掌中突然射出一道红光,速度极快。王道姑连忙躲闪,赶忙念声咒语,手指之间再飞出几道黄符。五十岁的王道姑竟不是这三岁小童的对手,被对方击得吐出一口老血。

  这红衣小童正准备对一旁一脸呆滞的春池动手,忽而一老僧人率数百僧人赶到,众僧迅速摆成法阵,僧人们捻着诀,齐声念动真言,道僧协力,才封印住那红衣小童。

  三、旧尘惊梦

  「阴阳交感而生宇宙万物」

  十八年前,若水城有一绝世名伶苏雪卿。这苏雪卿似乎是颠倒了阴阳,庞杂了性别。既唤雪卿,人如其名,墨发雪肤。他素颜时,玉面光润,貌若观音;上了戏妆,面如桃瓣,如美妇人。

  苏雪卿九岁入梨园,他自小生得小脸细致,杏眼上扬,唱腔清秀,天生的旦角儿!班主胡师傅认真栽培,梨园辛苦,花旦以唱功为辅,舞则必备,苏雪卿日日夜夜在那院里的樱花树下刻苦练功。

  十年后,初登台,他腰肢灵巧、眼神犀利、一颦一笑间千娇百媚,艳惊四座,举座目迷。戏台下,他勾勒色相;戏台上,他诉说前朝。水袖飘摇,锣鼓喧天,万紫千红,倾倒众生,无数浪荡子在他身旁打转,送来一箱箱昂贵戏衣。

  戏衣种类繁多,有海青、坎肩、女蟒、旦帔………他最喜旦帔,旦帔都是用缎子做的,上边刺绣着种种花样,有龙,凤,鹿,仙鹤,禽鸟,花卉等;旦帔色彩鲜妍,有红帔,黄帔,蓝帔,粉红帔,秋香色帔诸多色彩,姹紫嫣红。除了戏衣,他的戏迷们送来的礼品另有鎏金胭脂盒、珍珠项链、翡翠屏风……种种珍宝,数不胜数。

  岁月逝如流水,一代新人换旧人。二十八年后,如今若水城里最红的戏子已经是白凤仙了。他苏雪卿是谁?!无人知晓。白凤仙算起来是他的子弟。哼,什么狗屁红花旦?当年不就是个只配给我拎鞋,倒夜壶的!苏雪卿不平老,可他终究是老了,富贵醉梦的前半生落幕。

  都道人生如戏,切莫入戏太深。这苏雪卿似乎着了魔,他是离不开这戏台,更离不开这戏妆,四五十岁,依然终日浓艳戏妆,连晚上睡觉都不愿卸去。声与色不外皮毛骨血,我等凡人却总看不透。

  时值早春,梨园的樱花树静悄悄地开花了。一个月明星稀之夜,苏雪卿独坐在樱花树下的青石板上,他追忆起如烟往事,黯然神伤。

  忽而一个红衣红裤的三岁小童,自那戏台子的暗处里跳出。那小童顽皮地对苏雪卿说:“苏先生莫愁,我有良方,服之可令人容光焕发,容颜宛若新生,美丽不行方物。”

  这三岁小童竟能知他心想什么?!苏雪卿惊奇。红衣小童说罢,掏一个黄油纸的包裹,他打开包裹,里边一个粉嫩的肉丸子,肉香奇特。

  小童递给苏雪卿道:“这即是回春极品,能返老还童,保容颜不老。”苏雪卿一把接过,也不管是不是毒药,就往血色红唇里塞,咀嚼得满嘴肉汁。

  越日鸡鸣,他起床梳妆,仔仔细细地照铜镜,发现镜中自己的脸,果真变得红润白嫩了不少,心中大喜。

  子夜时分,苏雪卿又跑到樱花树下,焦急地期待那红衣小童再次泛起,似乎是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红衣小童果真泛起,给了他第二粒肉丸,这次,还跟他耳语了一番。

  一个月已往,苏雪卿摸着自己之前松弛的肌肤,白滑如牛奶,一日比一日紧亮;他的头发也变得像年轻时一样,又黑又亮,青丝宛如顺滑黑缎长至腰间。

  青春与魅力回来了!他觉察戏班子里的人看他的眼神都纷歧样了,个个看了都惊诧,他黑暗自得,内心狂喜。

  原来那老花旦为了讨回青春美貌,不知正道,走了旁门,在那红衣小童的挑唆之下,趁夜色昏沉,偷拐别家小儿做肉丸。戏班子里的人,看他整天里妖里妖气地照镜,厚重脂粉掩不住他苍老的脸,面皮一日比一日僵硬,五官一动不动的,最后竟然连眼皮儿也合不上,瞪着双涂了桃红油彩的大眼!只因这苏先生已往也是位红角儿,他对容貌痴迷至极众人皆知,无人捅破这层窗户纸。

  一日清晨,戏班子里的小学徒,手持着苕帚簸箕,准备清扫戏台,发现那老花旦苏雪卿死在了戏台上。他尸体被人发现时,身着三蓝彩绣黄色凤凰女帔,杏眼圆睁,嘴角还挂着自得的微笑。今后,每逢子夜时分,这戏台子上就有咿咿呀呀唱戏的声音。

  苏雪卿在镜中看到的,不外是魍魉鬼施的障眼法。那红衣小童即是魍魉。魍魉居若水,长得像三岁的小孩,最喜欢挑拨离间,挑衅是非,肆意破坏人间。他躲在暗处,看眼前这幕痴人入梦的戏,笑得前俯后仰,真真是恶趣味!

  那老花旦的亡魂,在梨园子夜的戏台上,见池座子人头涌涌,灯火通明,乐师们拉起胡琴、打起皮鼓,大红的幔幕扯起,轮到他粉霞艳光似地登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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