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
身着暗蓝色蝶纹长袍,一头玉饰的明轩满面虔诚地接过侍儿手中的安胎药。
对着我浅浅地笑道:
“这孩子,是奴才好不容易才求来的呢。”
明轩一直不易有孕。
因着他身子欠好,长年都是个药罐子。
但反观这体弱多病又使他天生便具有一股惹人怜爱且神圣的气质。
加之他眉间落有一小点朱砂痣。
说此话的时候。
整小我私家更是像极了画集里悲天悯人,慈悲圣洁的仙人。
然而,作为妻主的我则偏过头不回应他。
我本就对他有子一事心生不喜。
再听周围的奴才们现在都挤着脸,热闹道着万福恭贺他,更是给我心添堵。
“何苦生下来为奴?”
我抿唇,叹气道。
“一个奴才的孩子而已,我又不认可的。”
我将茶盏放到桌上,站起身。
一旁的青云暗道欠好,忙急过来替我披上斗篷。
“主子,仔细别凉了。”
我斜睨他一眼。
他此时倒是会看眼色了,也敢上来扑我的火。
“千岁!”明轩用手扶着肚子,一脸悲戚,“奴才知道千岁不愿赏给奴才孩儿,可是,这孩子身上流着的是千岁的血,是您的血脉啊。”
我听此,状若不经意地抬眼。
见他那悦目的眉毛紧紧皱起。
一双美目更像是含水一般,哀转感人。
“那又怎样?”
我挑眉,嗤笑道。
“无论千岁对奴才有千般的恨,可,可孩子是无辜的。”
明轩哑声道。
旁边有心疼的,早上去扶着他慢慢站起来了。
那已经五个月的肚子微微隆起,但被他的外袍罩着,看不太真切。
听此话,我冷笑一声,孩子是无辜的?
推开一旁拦着我的青云,转身大步向早已泪流满面的明轩走去。
“那如此,就不须要这个孩子了。”
明轩本以为是我转意转意,脸上扯出一丝笑来。
哪知道却听到这话,脸霎时被吓白,他身后的侍儿也随着哆嗦起来。
要做什么?
“我的好良人,让你孩子看看你的身子有多软罢。”
我捉住他的双臂,猛地将他身子抵到一旁的柱子上。
他吃痛地皱起眉头,微颤。
“……...”
等他抬眼看我,眼中充满恐惧之情。
他瘦极了,摸起来尽是一把骨头。
我不屑地伸手去扒。
周围的侍儿们都吓呆了,跪在地上愣愣的瞧着。
“明轩令郎受不住的!大人!大人!”
照旧青云知道我的意思,急着只顾趴在地上给我磕头。
明轩挣扎之余,整小我私家竟然突然痉挛起来。
“……”
我心里嫌弃,故松手退后一步。
“千岁,千岁饶了令郎吧。”
青云四手八脚爬过来,轻轻把额头磕在我脚面上。
以一种极端卑微的姿态闷声闷气地求道。
“噢?”看不出这小子照旧个义气种儿嘛!
我假笑几分,不由得失了兴致。
“许明轩啊,你瞧,这么多人为你求情。”
我慢慢踱步至明轩跟前。
他喘着气。
眉目如水。
“是不是正好中了你的心意呢?嗯?”
他可能受了惊,眼泪糊了满面。
可就是这也依旧遮掩不住那靓绝人世的容貌。
只听他缓声道:“千岁……我……”
啪!
我一巴掌扇在他脸颊。
他猛一下偏头咳一口血出来。
“让你说话了?”
我笑,抽出丝帕擦了手。
“哎,你说……”我慢慢凑近他耳旁,低声道,“怎么会有你这般不要脸皮的人?”
他马上脸色煞白,杏眼圆啾啾地盯着我,又要含泪的。
“别哭了!”
我心烦意乱,忍不住用力把他推下地去。
他明明是状若柳条一样柔软倒在地上,却发出咚的好大一声响。
周遭的仆人们被我这一下给愣住,还没来得及反映去扶。
明轩身下就冒出汩汩的血液。
整小我私家也昏死已往。
我则转身而走,不留一丝目光。
我回到房里,大灌自己几杯,遂趴在桌上睡去。
梦中忆起三年前,梅花树下,我与穿白衣锦绣的明宇相向而立。
他那时眼睛带笑,手上轻轻抚摸着一对蝴蝶白玉对牌。
阿元,这对牌你我各一个,当做我俩...
阿元,我明日便去在圣上面前...
阿元,我今生唯一只愿嫁你。
我呢?
我其时说了什么?
好,明宇,你等着,我非你不娶。
然后呢?
还记得什么?
是那人流光溢彩的眼眸,照旧那天那个轻轻如啄一般的吻?
画面一转。
我与明轩在洞房中。我烂醉陶醉,倚站在一旁吊眉立睛质问他。
他则满面泪水,作声辩解。
那通天的哭声与致歉,听得心中烦闷。
哭哭啼啼成何体统?!
记不得了,是怎么的,明轩被我扇打在地上,捂着脸求饶。
是怎么的我俩又突然滚作一团,是怎么的给他留了一身的青紫。
只记得第二天他赤条条地躺在我身侧的惊吓,记得跌跌撞撞去认真看了千遍圣旨的疯狂,还记得那如鲠在喉的五字——娶夫许明轩。
从梦中惊醒,青云伏在一旁行礼。
屋外早已经是漆黑一片,远处后院那边还灯火通明。
“怎么回事?“
我皱眉。
“回主子,是明轩令郎......”
青云面露难色,伏在地上发抖。
我踢了他一脚,复问:“他又怎么了。”
“令郎流了血,高烧不退,各人都...照应着,怕...”
青云悄悄瞥我的脸色,慢慢地把话儿说完了。
我一听,炸怒。
这些人到底是我养着的,照旧明轩养着的!
思来想去,一时间气不外,大步朝后院去。
青云吓得作爬状站起来小跑着随我去。
到时,只见许多丫头婆子都围在那房外看着房间里头的情况。
见我来了纷纷跪下陪罪。
你们倒是一个个忠心耿耿的,也不知忠了谁!
我撂下话,便甩袖进屋。
进了屋,一大股血与汗的味道冲进我的鼻子,我受不住咳了几下。
屋内几人都磕头哭泣,更有甚者还拿绢子掩面。
我吞咽几下,目光转到一旁的床上。
明轩着白衣躺在床上,眼睛紧闭,嘴唇发白。
他身上是密密麻麻的汗水,白衣贴于身体上,还露出若隐若现的身段来。
他身下则是一摊红色的血迹,不用说我也知道,王府里的人哪个不畏惧我,都不敢请医生。
这些人只敢守着他,照顾他,却无法医治他。
许明轩!许明轩!
我叫他的名字。
他恰似混沌中清醒过来,大人,大人,王爷,不,千岁,求您救救我的孩子!我好痛啊!
他挥舞手想要抓着我,我却退后不语。
他剧烈地咳,几度要吐出血,一旁的侍儿急急上去扶他坐起喂水。
他眯着眼看我,口中叫着,千岁,千岁,救救我的孩子,您就,您就看在明宇三哥的份上,救救我的孩子!
我震怒,明宇的名字可是你能叫的!
原来就要你腹中孩儿的命,我怎么可能救你!
明轩脸一白,晕已往。
侍儿又快快当当给他掐人中,喂水,敷热帕子。
明轩在我这儿讨不了好,在王府里却是一等一的好。
哪个奴才不被他弄得听话忠心,纷纷效忠于他。
可许明轩,你再智慧再惹人爱,你在我眼中永远都是最低等最恶心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