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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八宴

第五章 虎子

腊八宴 真红的闪电 2155 2020-06-15 22:34:39

  鄱阳湖边,有一二十岁出头的青年在一众渔夫中显得格外引人注目,倒不是他的身材有何等出众或是衣着有何等奇异,而是他法式规整,不仅始终以直线前行,前后步距也几近一致,全然没有普通渔夫走起路来粗犷摇摆的模样。走到一处渔点后,他轻轻地把竹筌放在地上,并从中取出一把小刀握在手里,刀的末端绑有一根麻绳。

  青年注视着湖面,少间,“唰”地掷脱手中的刀,一芒白光直插入水中。在麻绳被刀带起将要飞离眼前时他一把抓住绳尾,用力向后一扯,只见一条被刀刺中的武昌鱼蹿出了水面,在空中扑腾了几下尾巴后随着绳子画了道弧落入了竹筌之中。

  “我教给你的飞刀绝技竟是让你用来打鱼的么?”青年俯下身子察看鱼身时,身后传来了一个沧桑而嘹亮的声音。

  “这条鱼头小颈短,脊背宽平,一看便知将过两个冬龄,正是肉质最为肥美之时,下酒再好不外了,再配上父亲特制的鱼骨刺解酒汤,痛饮个十几碗也不会醉。”青年认出了是丁奉的声音,却没接他的话,只是自顾自地说了一通。丁奉听了,心里涌出些许伤感。青年口中的“父亲”即是已故的吴大帝孙权,而会直接称谓这位吴国至尊为“父亲”的,也唯有这位被孙权收养并呼为“虎子”的凌统遗孤凌烈了。

  凌统是孙权爱将,有国士之风,却不幸英年早逝,令其十分悲痛。于是孙权将凌统的幼子凌烈收养在宫中,请大儒葛光教他念书,还让丁奉教授他武艺。每次大会来宾时,孙权都市向别人介绍凌烈为“吾之虎子”;狩猎时也常将他带在身边,比对诸皇子还要亲近。

  “大天子驾崩后,你小子也离开了建业,为了找你老夫可着实费了一番功夫。”丁奉的话里带着埋怨,手却忍不住重重地搭在凌烈肩上。

  “父亲走了后,这建业城也没什么值得留恋的了,不如像甘伯伯那样去做个游侠,倒也乐得自在。”凌烈语气敬重,却也有一丝冷漠。

  丁奉皱了皱眉,心里暗骂道:“臭小子,学谁欠好偏要学那家伙。”

  吴国名将甘宁少年时曾为游侠,以船挂锦帆为标志,大有名声。凌烈的父亲凌统原与甘宁有杀父之仇,厥后二人在战场共历生死后,冰释前嫌并结为异性兄弟。丁奉也曾在甘宁麾下为将,并作为百骑精锐之一追随他在濡须口夜袭曹营且全身而退,名动天下。丁奉素慕甘宁的武勇和果敢,却也对他纵脱急躁的性格很是头疼。

  见凌烈一副超然的样子,丁奉只得继续劝说道:“大天子的后继者正面临危机,随时有性命之忧,你也不管掉臂么?”

  “自故太子后,父亲的这些皇子们就知道争权夺位,基础没有人真正体贴过父亲,我又为何要去体贴他们?”凌烈只对孙权的宗子孙登敬服,冷眼旁观了“两宫之争”后的他深刻体会到了帝王家最是无情的原理,也多了一份这个年龄不应有的心灰意冷。

  “自武烈天子起,奋三世之勇烈,方得虎踞石城,鼎足三分之势。现若因奸臣秉政,毁了山河社稷,便也是毁了大天子富国强兵的夙愿。”丁奉所言并非说客之辞,更多的是出自本心,很难让人不动容,但凌烈依然面沉如水。

  “对了,诸葛元逊家的小丫头还留在建业。”眼见人情和大义的双重裹挟也动摇不了凌烈,丁奉只得亮出了最后一张底牌。

  诸葛玉,是诸葛恪的幼女。孙权曾夸赞少年诸葛恪“蓝田生玉”,而把这个“玉”字赠予女儿为名显然也是希望她能继续诸葛家的明慧颖悟。诸葛恪作为孙权的近臣进出宫内的时机许多,而诸葛玉因与凌烈年龄相仿,也常被招来做他的玩伴。鲜衣少年跨着竹马在庭院奔走,随手折下的青梅花枝递给了未笄的仕女,看着这一幕的孙权颔首为二人指婚。

  孙权驾崩后,凌烈便决定送还爵位和部曲离开建业。走之前他去找过诸葛玉,可此时的诸葛恪已是辅政之首,正值意气风发、锋芒毕露之际,一个抛却了功名利禄的少年基础入不了他的眼,指婚之事更是再不会提,也不会允许女儿和凌烈晤面。

  厥后诸葛恪被孙峻诛杀并灭族时,与诸葛家有姻亲关系的陆抗暗地里救走了诸葛玉并呵护了起来。陆抗曾有时机送她出城,但诸葛玉为伺机报仇坚持不愿离开,情愿冒险留在建业。等到诸葛诞的宗子诸葛靓被送往建业为质子时,陆抗让诸葛玉以婢女之名混入了诸葛靓府中居住,既让她能与这位堂叔团聚,又算是找了个不太容易引人注目的避风港。诸葛诞战死寿春后,孙亮为了抚恤诸葛靓封他为右将军,诸葛玉的处境也逐渐宁静,但报仇之心未灭。

  丁奉的杀手锏终于照旧起了作用,凌烈投来一脸迫切的目光,咬着嘴唇说了句:“我想见见她。”

  “我可以部署,甚至能让你带走她。”丁奉有些自得终于抓住了凌烈的软肋,继而又抛出了一个更大的诱惑。

  “我一介布衣,即便有心除奸,又能做得了什么?”凌烈的心神已被扰乱,也终于松了口。

  “我要你去杀一小我私家。”丁奉看准时机单刀直入,不给凌烈转圜的时机。

  “这可稀奇了,难道另有师傅杀不了的人?”丁奉的要求让凌烈有些发笑。

  “我另有要事,无暇两全脱手,况且东兴之战在腿上留下的寒伤未愈,如今与人正面坚持已非我所长。”短短几天内已经是丁奉第二次谈及自己腿上所受的冷气了,说话间这腿似乎又有些隐隐作痛了起来。

  “您偏要在大雪天脱得只剩单衣再冲锋,冻伤了又能怨得了谁?”凌烈没有注意到丁奉揉搓伤腿的行动,反而拿这件事开起了玩笑。

  丁奉也不生气,只是叹息道:“战场残酷,可不比你随着大天子狩猎。周郎围攻南郡时中了飞矢,尚且要负伤奋身而起,巡视各营激扬吏士。我为了示弱欺敌又怎能不支付一点价钱?”

  “师傅教训的是,所以我更适合当个游侠。”凌烈抨击性的一句话把丁奉噎得够呛,他想不到自己一把年纪了居然被个才弱冠不几年的子弟给绕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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