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 黄泉鲛人
门窗一封，鲛人的歌声便戛然而止，似乎感知到了慕宫澄和庄秀的存在隐秘起来。
众人死死地捂住耳朵。
鲛人的歌声似乎还在空中震荡，空气似乎被压缩了，众人的耳膜兴起来，似在深海中潜水。
接着周围突然响起了排山倒海的拍水声，像是溺水之人在海中的弥留挣扎，且愈来愈近。
庄秀侧耳听了一下，立即反映过来。
“去堆栈，每人拿一件防身的工具！”
他神色严峻，眉头紧锁，那双漆黑的眸子里少有地泛起了担忧，语气也只有命令意味。
众人闻言慌忙手忙脚乱地从床上爬起来，跌跌撞撞地随着船长跑出了屋。
慕宫澄和庄秀则避开众人来到了甲板上。
天气突然变热，浓雾不知道何时散了，露出了久违的深蓝色天空，银白色的月亮在厚重的乌云中露出一角，又像是逃避什么似地猛然消失。
乌云压得极低，险些就在桅杆之上。
二人的头顶上突然亮起一道锯齿状的蓝紫色闪电，将船上的天空照得如同白昼，乌云被渲染成一片粉红，紧接着即是一声撕裂天幕的雷声。
狂风大作，白帆和帆绳被刮得噼啪作响。
闪电照亮了二人的脸，两人站在船首，颦眉远望。
在海天交接之处，有一道高高的浪花正席卷而来，浪花险些连通了整条海岸线，磅礴浩荡得令人胆怯，那阵拍水声正是随着那阵浪花响起。
慕宫澄和庄秀知道那不是普通的海浪。
那是鲛人倾巢出动时的波涛。
又是一道闪电陪同着惊雷声亮起，二人的心情在时暗时明的天色中也变得难以辨认。
庄秀长长的白色发带随着飓风在身后疯狂飞翔，黑亮的发梢和发带缠成一片，在身后摇晃，耳边的垂髫也被刮到了脑后，黑幽幽的眸子里反照出天幕中时隐时现的闪电。
慕宫澄和他并肩站立，流云般的衣袂随风飞翔，咸湿的海风打湿了她的发，牢牢地贴在她的额间。
两人迎风而立，岿然不动。
“几多？”
慕宫澄的声音刚出口就被刮散，但最后照旧落入了庄秀的耳中。
“一个王国。”
庄秀道，声音毫无情感，听不出情绪，干涩酷寒。
他不惧怕这些鲛人，他畏惧的是他照顾不外来，会让慕宫澄受伤。
“你为何不让他们受结界的掩护，而让他们自己反抗鲛人？”
慕宫澄有些不解。
若是编造结界，两人则可以越发省心轻松地搪塞鲛人，但是此举的缺点也很致命，要是鲛人攻击结界，二人就得分心给结界增补灵力。
庄秀没有正面回覆，他手指微蜷，犹豫一会后伸手抓住了慕宫澄的手，将脸转过来。
“我不会让你受伤的。”
他轻柔的声音和往日顽劣的样子全然差异，慕宫澄真有一种今晚要葬身此处的错觉。
闪电照亮了庄秀的容颜，他深邃的黑眸像是星河倒转，诱人迷恋，时明时暗的光显得他的瞳仁愈发大而明亮，其中映出了慕宫澄的脸。
今夜将会有一场恶战，他不想让慕宫澄疏散灵力去掩护其他人。
若是在战争中被疏散精力，那担任掩护者身份的慕宫澄危险系数也会直线上升，他不会让她冒这个险。
至于其他人，自己能拼命活下来便活，与他无关。他能美意提醒也是尽了这么久以来同乘一条船的情分。
慕宫澄直视着他的眼睛，像是在努力读懂他的情绪，二人的青丝被风编成一片，随着风猛烈地撕扯拉伸，两人像是隔着一片黑纱在对视。
这时，那片海浪突然加速迫近，不仅是拍水声，两人甚至还听获得女人绵延起伏的笑声和喧华声，络绎不停，此起彼伏，从四面八方将船只围起来。
“庄夫人！庄令郎！”
船长突然冲了出来，手上握着一把渔叉，脸色激动，神色肃穆得可怕，身后随着握着各式各样渔具的其他人，他们的心情都是如出一辙的紧张恐慌。
六门徒神色从容一些，他们知晓今夜会发生何事，杀戮是他们的日常事情，他们全然不惧。
几人手握着庄太宁为他们量身打造的长刀，已经进入了战斗状态
苏显允面色煞白，似乎已经惧怕得麻木了，神色出奇地淡然，他一手拉着苏央的手腕，一手紧紧地握着长刀。
“庄夫人，庄令郎，我们该怎么做？”
林夫人问，声音抖得厉害，她手上握着一根长棍，棍尾绑着一根短刀。
“鲛人的生命力强大，但是灵力不足，使用渔叉刀具也可以将其毙命。”
庄秀站在高处，说的话丝毫没有鼓舞士气的作用，反而是在提醒众人今晚每人都必须单枪匹马、步步为营。
这时，一个闪着蓝白色光线的火球突然从天而降，在众人的头顶盘旋一圈后掉落在甲板上，毕毕剥剥地像只受伤的猫一般顺着船舷滚了一段距离，随后蓦地炸裂，发出一阵恶臭。
其余人纷纷捂住口鼻。
这是球形闪电，只会泛起在瘴气、妖气、清气和灵力都极为浓厚之地，岂论是凡间照旧妖界，历史上泛起的次数都少之又少。
庄秀和慕宫澄都有些受惊，没想到这黄泉海湾这样的地方也有着一块宝地，不经意间让众人见证了历史性的一刻。
这时又一个惊雷响起，一道完美的锯齿形闪电直直地劈入海中，鲛人前进的速度突然减慢，随后拍水的声音也突然消失了，海面再次恢复了平静。
一刻钟后，天空突然飘起了细雨，海浪澎湃起来，将船掀得摇摇晃晃。
鲛人照旧完全没有消息，像是突然销声匿迹了一般，众人不敢回船舱，只由着海浪和风雨冲刷，像是数具雕像一般纹丝不动。
慕宫澄和庄秀运起灵力，六门徒也将灵力注入刀具之中，其余人握紧了手上那唯一能给自己带来宁静感的武器。
时间一分一秒地已往，鲛人依旧平静得令人不安。
这时一道闪电亮起，林夫人突然发现船舷处有什么工具在晃动，她带着一股邪门的勇气，捏紧了手上的棍棒，离开了林巨贾的身边，向着船舷走去。
她走到船舷边，握住了上面的绳子制止摔倒，低头看去，瞬间吓得哑然失声，一声尖叫冲到喉咙，却无法喊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