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
安建春见士兵张皇跑进堂内,强忍着心里的积怨怒意,镇定道:“何事这么惊慌?”
“禀总兵大人,有两名受使出塞的朝廷官员驾临到了城外。”
安建春听是朝廷官员来访,面色微微变了一下心中默默推测其来意。“这节骨眼上,怎么来了朝廷官员?难不成那事走漏了风声?”他负着手来回走动,思索了许久也没想出个头绪来。
“哎,不管了,先领进来探探口气再说。横竖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这山高天子远的边陲之地,看他们能挑出什么刺儿。”
安建春想通后,对士兵交接:“你敏捷回去,先验明一下身份。如真是朝廷官员就领到总兵府去。”
“遵令。”
士兵得令后飞速出了玉皇阁,驾马直奔北门处。
安建春见他走后,挥了挥手道:“都散了,散了。所有人前往总兵府迎接朝廷官员。”
玉皇阁内的将士听见朝廷官员驾临,心里乐开了花,相互挤着眼示意。其弦外之意无非就是:“狗鞑官被朝廷盯上了。”
士兵飞速回到北门时,正好撞见袁彬几人大摇大摆进了城。他忙上前质问开门士兵:“没有总兵大人的令,谁让你们放进来的?”
“怎么?本将迎朝廷官员进城还需请示你?”
是你逼侧目望去,一名身材高峻目光如炬的壮汉徐徐走来,刚刚一阵雄厚之声即是传于他口。士兵看清来人,一改之前的跋扈神色放低了态度:“原来是龙大人之令,属下糊涂望龙大人见谅。”
高峻魁梧的龙景治微微摆手:“无妨,你且下去。”
士兵瞄了一下朝廷官员,有些迟疑道:“可.....可是小的刚接到安总兵的令,要迎朝廷官员去总兵府。”
“没你事了,有本将领二位官差前去。”龙景治大手一挥打断了他的话,领着袁彬二人走去。
没走出几步路,袁彬便对龙景治拱手道:“实不相瞒龙总兵,我二位来此地是有要事相求,这是我的令牌,请龙总兵过目。”袁彬说完亮出了令牌,哈铭随着亮出了自己的令牌。
龙景治接过一看,见两人令牌上刻着“锦衣卫指挥使”几个字,骇得头顶像炸了个响雷;指挥使亲自出马,难不成自己干的事被锦衣卫爪牙发现了?骇然的他心中似乎一片乱麻缠绕不知所措,他不敢冒犯二人,只能计划走一步看一步。
“原来是亲军指挥使,初次晤面招待不周,望两位指挥使海涵。”
袁彬笑容满面回了礼数:“龙总兵不必客气,此番形势危急我等便单刀直入说清来由。”
龙景治曾听闻京城官员说话服务历来是含血喷人,今儿见了锦衣卫指挥使直截了当,不由略感惊奇。“袁指挥使但说无妨。”
袁彬嗟叹道:“我等是来万全右城求援的!”
“求援?指挥使的求援是指?”龙景治听到十分不解,但心底的恐慌也因此散了去。
袁彬左右看了看,放低声音一字一顿道:“借兵!”
龙景治眉头微微皱起:“借兵?袁指挥使需要借几多?”
袁彬悄无声息地竖起了食指。
“指挥使要借一千戎马?”
袁彬慎重颔首:“不错,希望龙总兵助我一臂之力。”
龙景治叹息地摇着头说道:“袁指挥使太高看龙某了,我一介副总兵并无调兵之权,此事还得过问安总兵呐。”
袁彬听到这若有所思道:“安总兵?斗胆问下,这安总兵可是鞑官?”
龙景治双眉微微竖起,有些惊奇问道:“指挥使认识安总兵?”
袁彬摆手一笑:“在下并不认识安总兵,只是听闻他姓安,便斗胆推测了一二。”
“呀,指挥使居然能从姓氏里辨出种族?”龙景治听后更为惊讶。
霍秉忠好奇问道:“袁指挥使,这其中有什么玄妙之处?”
袁彬微微摇头:“并无玄妙,我阅过一些书籍得知安姓乃胡人大姓,而中原人少有此姓。”
霍秉忠名顿开,脱口说道:“难怪唐贼安禄山被称为胡儿。”
龙景望了一眼哈铭,道:“可....我观哈指挥使的相貌也......”
哈铭见他欲言欲止,反而大为洒脱:“不错,我也是名鞑官。”
袁彬轻轻一笑:“哈指挥使被皇上赐名杨姓,龙总兵不用见外。”
龙景治哀叹了一声:“龙某不是见不得鞑官,只是有一些鞑官实在是....”
哈铭洒脱一笑:“龙总兵但说无妨。”
龙景治面色担忧的扭过了头:“哎,我万全右城的总兵与宣府总指挥使鞑官来往密切。”
袁彬一听宣府镇,心里像是被压着一块重石,又想到宣府设有万全都指挥司统领边关各城,一时心里有些发慌:“龙将军的言外之意是?”
霍秉忠见自家将军为难,插言道:“我家将军曾在土木堡战前,探得两位大人曾频繁派人夜里出塞。”
袁彬哈铭闻言后惊得像个泥塑木雕人一般,半天说不出话来。一直过了好一会儿,眼珠子瞪得溜圆的哈铭难以置信道:“龙大人的言外之意是.......土木堡一战是有内鬼勾通外敌?”
龙景治面色极重摇头道:“此事并无实据,只愿是龙某疑神疑鬼而已。”
“居安思危,思则有备。龙总兵一片赤胆忠心袁某佩服。”袁彬拱了拱手,继续道:“但一切未有实据,暂不能盖棺定论,又因我等琐事缠身,一时无暇顾及,此事先弃捐一旁待我等办完了要事,在着手视察吧。为此,还请龙总兵领我二人去见安总兵,言谈借兵一事。”
龙景治轻抚连鬓髯毛,摆手做请:“袁指挥使所言极是,请随龙某来。”
顺着城中街道,径直走了盏茶功夫便来到总兵府衙外。抬头望去,府衙重檐屋顶已是缺瓦少角残败不堪;屋檐下,大门上的朱漆更是稀疏残存,格外显得破旧。惟有楠木匾上高悬题挂的“总兵府”三字方显威武。
几名府衙守卫拱礼问候:“见过副总兵。”
龙景治微微颔首道:“总兵大人可在衙内?”
“回副总兵,总兵大人已在衙门内期待多时。”
“两位指挥使请。”龙景治领着袁彬等人刚跨过门槛,一名身姿肥硕之人着便衣迎了上来。
龙景治与霍秉忠见来人是安建春,忙躬了一礼。“属下见过安总兵。”
“副总兵客气了,都是自家兄弟用不着行这一套。”安建春双手虚扶微微畅笑,双眼眯成一条隙缝,面颊两旁聚集的肉随着笑意不停上下发抖。他目光转向袁彬二人:“两位可是朝廷官员?”
龙景治从中介绍:“这两位是锦衣卫指挥使袁大人以及杨大人。”
安建春面露惶色道:“哎呀....两位原来是皇上的亲军指挥使啊,安某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呐!”
袁彬不露声色拱手回礼:“安大人客气了!我在朝中听闻安大人镇守此城,叫那鞑子不敢越边戎一步呐!”
在场的所有人听了袁彬一席反话,脸色唰的一下变了,这领土都被鞑子劫掠得千疮百孔了,何来不敢越边戎一步?
明初至明中文武并重,武将兵官颇有权势。安建春是镇守边关的一方上将,官职品位不在袁彬之下,可怙恃官哪敢冒犯京官?再说了,锦衣卫指挥使可不是一般的京官,那是替皇家监察朝廷文武上下的利爪,但凡稍有不慎被抓住小辫子便会大祸临头。这里从明初锦衣卫“毛骧”到明中“门达”、“逯杲”弄权就是最好的见证。
所以,明知袁彬出言挖苦,安建春还得笑脸相迎:“指挥使说笑了,请两位到堂内一聚。”
袁彬虽然待人平和,但那也是对天子而言。至于其他官员乃至属下,他自然有着锦衣卫的威严傲气。
袁彬见安建春不接招,心中对龙景治的话重视了三分。“既然安总兵以礼相待,那我也不能落了下乘。安总兵,请!”
一席将士蜂拥着三人进了正堂。就座后,安建春高举双手轻轻一拍,使出投石子问路探探虚实。
“来人,上舞姬。”
袁彬眉头紧锁,心中暗自料想:“这安总兵难不成是个草包官儿?就不怕我们向皇上参他一状?照旧说....他在试探我们?”对此,袁彬立马出言打断讲明自己立场:“安总兵,此乃军部衙门,轻歌曼舞恐怕......不合朝廷规则吧?”
安建春见袁彬亮相,心里不由咯噔一声倒吸一口凉气:“这二人不会真冲自己来来的吧?”他强打起笑容面色生硬:“既然指挥使不喜欢歌舞,那本将部署一桌美酒佳肴招待两位。”
“来人,速去准备一席佳肴。”
安建春话音未落,急躁的哈铭便已出了声:“安总兵用不着这么客气,我等来万全右卫是有要事在身.....”
安建春摆着手劝道:“哎........两位指挥使远道而来,本将理应招待,怎能不尽田主之谊?”
袁彬与哈铭一路赶来水饭未进饥肠辘辘,相互征自得见后便同意了下来:“那好,就随安总兵的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