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聒噪
即便皇上认真再想起了她，也没什么值得兴奋的。
她从不是为了皇上的痛爱。
英珠闭上眼，歇在临窗的榻上，脑子里浮现从前的天子。
那时的皇上待主子从来都是温柔的，体贴的。
身为天子，相貌英武，待人亲和，尽管另有其他嫔妃得宠，但皇上待主子从来是特此外。
因为主子是皇上的表妹，理应如此才是。
这样的人让人如何不动心？
主子就是动了心的，不仅仅因为对方的身份是皇上。
即便宫里勾心斗角，但主子嫁给了身为表哥的天子，总是好的，往后定会称心如意。
她也为主子兴奋。
直到经历了后面的事，她才知道，温柔体贴不外是外貌的，什么表妹，还不是和那些女人一样？
喜欢的时候不惜啬给几分温柔，不喜欢了，连那份亲情都算不得什么。
现在待主子温柔，转眼同样的温柔就给了别人。
说到底，都是假的。
天子有一张天底下最会骗人的嘴，性子也最为善变。
天子会喜新厌旧，会喜欢许多女人，主子从来不是特此外，谁也不是特此外。
最无情者，莫过于天子。
动了心，即是万劫不复，就像主子。
所以，她不会像主子那样，她会管好自己的心，对谁动心，都不要对天子动心。
……
是夜，敬事房的太监捧了绿头牌到御前。
康熙正在批折子，抬头扫了眼绿头牌，当先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喜塔腊朱紫。
抬着的手微微一顿，却未翻起那个牌子，而是翻了隔邻庶妃王氏的牌子。
捧着托盘的太监眼神一闪，头垂得更低了，然退却了下去。
天子重新埋头批奏折，早有人飞快地前往永和宫接王氏去了。
御前总管魏珠眉头都不动一下，始终眼观鼻鼻观心。
转头却提醒了副总管刘进忠，“往后仔细点儿，少乱推测圣意。”
刘进忠不明所以，眉头紧皱，“皇上明白对那喜塔腊朱紫……”
魏珠眼一瞪，哼道：“皇上的心思又岂是你我能猜透的？皇上嘱咐一句就是上了心？亏你照旧在御前伺候了这么久的。”
刘进忠讪笑，不再多言，心里却不平，你还不是也没阻止？
推测圣意的又岂止是我？
……
此时的英珠快被宁韵吵死了。
“我说你没用吧，还真不假，凭你这样想要得宠，异想天开呢吧？痛爱不是等来的，而是靠自己努力的，难得见到天子，你就不知道使出满身解数引起天子的注意吗？
白白浪费了这么一次时机，等下次见到天子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算再来一次，就靠你这样的闷葫芦，天子会看上你才怪了，你到底知不知道怎样讨天子欢心？知不知道什么叫风情？
不是光靠你这张脸就能引起天子注意的，貌美的多了去了，更况且你还不如良嫔，你不接纳点行动，怎么让自己显得特别？”
宁韵气急松弛的声音源源不停地传到她耳中。
英珠知道宁韵聒噪，但从不知如此聒噪。
做惯了宫女，打小学的就是谨言慎行，少说多做，第一次听到有人在她耳边如此聒噪的，她恨不得拿抹布堵上她的嘴。
若换成以前手底下管的那些小宫女，像这样咯里吧嗦的，她早一戒尺打已往亲自教她规则了。
可面对一个看不着摸不着的孤魂野鬼，她能做什么？
英珠觉得自己的耳朵都快要聋了。
同时她又有点委屈。
以往哪个宫女见了天子敢凑上去的？谁不是躲得远远的？除非是那些巴望着飞上枝头变凤凰，又没什么脑子的。
可那也要有命获得天子的眷顾。
见惯了天子威严的模样，也见惯了皇上面对奴才的模样，她还算有几分了解天子的性子。
她心知不能激动行事，做什么都要三思尔后行，忖着天子的喜好来。
一旦惹怒了天子，动辄打板子，谁不怕？还想什么飞上枝头变凤凰？
这样的愚蠢之为怎么会是她做的？
皇上明白是来看惠妃的，她蹿上去做什么？
不仅皇上会觉得她没眼色，惠妃也会记恨她，她还如何在这后宫里立足？
偏偏这宁韵什么也不懂，一脑门想着去见皇上，讨皇上欢心。
她敢保证，其时她要急吼吼地冲已往，皇上铁定要训斥她不懂规则，事后惠妃便会让她禁足思过。
这些她和宁韵说不清楚，也懒得费心艰辛解释，好不容易等宁韵累的歇下来，英珠才揉了揉耳朵，冷冷道：“如果你想活命，就听我的，别做我的主，你不会比我更懂这里的生存之道。”
也许她不如那些在后宫浸淫了许多年的嫔妃，但她在宫女里面也算是最为谨言慎行了，以前在主子身边鲜少堕落。
怎么也比这什么也不懂的外来者强。
她现在算是明白了，这人就像是在蜜罐子里长大，像那些初进宫的小宫女，激动有，梦想有，却没定力，容易误事。
她庆幸被困住的是宁韵，而不是自己，否则刚重生不久就要真的没命了。
上天可不会给她一而再再而三重生的时机。
宁韵一下子被堵住了言语。
不仅仅是被对方语气里的冷冽气势唬住了，也是听懂了对方的话，冷静下来一想，还真不能不泄气。
她不是那没脑子的傻白甜，认为所有人都围着自己转，做什么都是对的。
说到底她那些想法都是小说里看来的，或是剧本里看到的，哪比得上在宫里真刀真枪生活了多年的人？
她不希望刚刚穿越过来就over，怎么也要多待些时候，好好体验一下真正的后宫生活，要是就这样over了，她的面子往哪儿搁？
演了那么多后宫剧，却没活过半集就栽在了后宫里，她以后另有什么脸面去演戏？
但她不能在这人面前漏了怯，故而气哼哼道：“那你倒是说说，你想怎么做？就这样等下去？何时才气等来时机？难不成你要靠惠妃帮你？那你可是异想天开了，她巴不得你一直失宠呢，天子来了都不唤你已往，可见压根没想替你争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