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华胥时弃了马，漫步走入竹林中。

　　小径上落满了枯黄的竹叶直通往竹林深处，幽深寂静。

　　华胥时徐徐地走着，不急不躁。适才照旧静若止水的双眸此时却带上了几分探究。

　　一行人终于来到草庐前。草庐的门扉依然紧闭。华胥时一边走过小青石桥，一边挖苦似的说：“也是可怜了缘机，住在深山老林里也不得清净。”那就回到三千红尘中做个了结吧。

　　城白接腔回道：“应该躲得很辛苦吧。”

　　城墨指挥着其余的待卫扼守草庐的周围，走上前听到两人的对话，也不冷不热的接了一句，“也怪房思晦太不是人。”

　　城墨和城白陪着华胥时长大的，所以华胥时在私下里对两人还算是十分亲近的。

　　三人的对话声音不大不小，恰好可以让草庐里的人听到。

　　缘机已经穿着齐整，除去那双已然不复平和的眼眸中还掺杂着几分怨恨外，险些与平日里如在雪山之巅的高僧没什么俩样。缘机在心中默默背诵着《地藏本愿经》的经文希望以此平复自己的内心。

　　身体上的痕迹虽然已经擦拭过一遍，但依旧照旧很明显。缘机只能尽量地用衣服来遮掩。暴力的侵犯带来的伤害很大，缘机拼命忍受着身体上的痛苦，手指哆嗦着开始煮水研磨茶叶。

　　没有其他深意，就是希望找点事做，能让自己平复下来不再去回忆那些令他痛苦的事。

　　听到草庐外传来的说话声，缘机满身一僵。刚刚煮沸的开水倾倒下来，溅到缘机的手上瞬间潦起了水泡。

　　“茶有九难，一曰造，二曰别，三曰器，四曰火，五曰水，六曰炙，七曰末，八曰煮，九曰饮。缘机师父可不能过于急躁。”声音平淡而清冷，未见其人，先闻其声给他人的印象便已有了十分淡然。

　　紧闭的门扉，轻轻推将开来。一个高尚优雅的贵令郎徐徐踏入，银灰色的装扮低调奢华，宗之潇洒美少年，举觞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树临风前。

　　但是现在美少年并没有举觞白眼望青天，一双眸子只是静静注视着缘机。

　　缘机原本就已经十分不自在，现在更是蒙受不了这样的目光。虽然适才见到城墨的时候，就明白了自己可能在来人面前已经毫无秘密。但照旧蒙受不住如此放肆的探视，似乎他已经被人揭开了朴素的袈裟一寸一寸的看过身上那些污秽的伤痕。

　　“缘机师父，不必惊慌。本君虽以全然得知，却也不会在人面前揭人伤疤。”华胥时泰然自若地走到茶案另一边从容坐下。

　　缘机还浮现着血丝的眼眸闪过一丝阴沉。华胥时首先言明自己已全然得知，即是先声夺人先放出了一个威胁缘机的筹码。

　　华胥时从城白手里接过细绢方帕一点一点的擦去桌上的水渍，又让城墨打来新的水重新煮上。

　　缘机冷冷地看着华胥时的所有举动，并不言语。华胥时不紧不慢，行动优雅从容，似乎他正处于自己的宫室做着一件再平常不外的事情。

　　所谓攻心，先比力的就是耐力。

　　华胥时把茶叶放入小石磨中，细细研磨成茶粉。紫砂壶中的水慢慢沸腾，冒出阵阵水汽。但华胥时充耳不闻，只专注于小石磨里的茶粉。站在一旁的城墨，城白也视而不见。

　　紫砂壶里的水有沸腾到慢慢溢出，小股的水流从壶口慢慢溢出流进火炉中跳动的火苗里，溅起一阵轻烟。

　　“水开了。”缘机到底是耐性不够，阴沉沉的看着冲在慢条斯理的研磨茶粉的华胥时，开口说道。

　　“人云，烹茶之水其沸如鱼目，微有声为一沸，缘边如涌泉连珠为二沸，腾波鼓浪为三沸，已上水老不行食也。初沸则水合量，调之以盐味，谓弃其啜余，无乃而钟其一味乎？第二沸出水一瓢，以竹筴环激汤心，则量末当中心，而下有顷势若奔涛，溅沫以所出水止之，而育其华也。今此才至其一，远矣。”华胥时慢慢转动着手上的小石磨。

　　缘机悄悄咬牙，他是在这世间如浮萍一般的出家人基础无能力反抗南绍的暗卫。心中已是烈火烹油，却又无能为力。加上先前房思晦对他的强行侵犯，如今更是身心疲惫。

　　面对怡然自得的华胥时，两相比力之下缘机基础无法消耗。

　　这个原理华胥时懂，缘机更懂。

　　缘机心中一番思索。没有能力消耗，那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吧。他倒一ㄇ想知道，南绍所图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