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贝勒爷进了落霞阁却又出来了,毛氏冷笑了一声:“这个婉春,怕是蹬鼻子上脸了,说了什么惹贝勒爷不开心的话了。”
府里的人都知道,贝勒爷的脾气一向是好的,对妻妾也是很留颜面的,只要晚间进了谁的院子,就算再不兴奋,也会歇在院子里,第二日才离开。
屏退左右,毛氏悄悄问身边的丫鬟如珍:“让你准备的工具准备好了。”
“早就准备好了。”如珍小声回覆。
“今日她冒犯了贝勒爷,府里上下很快就会知道,就这几日动手吧。”
如珍点颔首,悄悄下去了。
因新接手了内务府,八爷每日忙得昏天黑地的,转眼泰半个月了,八爷没再来一趟落霞阁。
这么多天没见那糟心的大脑门,郁婉春的心情似乎好了一些,可是,很快,她的心情就美好不起来了。
郁婉春的身体一向很好,月事也是来也急遽去也急遽,不外三四天就爽快利索了,可是这次竟淋漓不尽,拖了近十天还没彻底洁净。不止如此,以前每次亲戚造访的时候她一般没有任何感受,可这次她一直感受下腹坠痛。
看到婉春虚弱无力的样子,青柳眉头皱得紧紧的:“要不要请医生来看看?”
郁婉春刚想摇头,她不太信什么老中医,可是下腹又传来一阵抽痛,她只好点颔首。
算了,死马当活马医了。
府医是一位花白子的老头,人家盯着花白胡子会显得淡然沉稳,可是他的花白胡子也不知是怎么长的,看着就想把那胡子揪下来。
不外略略把了脉,老头就说:“女人这是吃坏了工具,又有点受凉,我开一副方子,吃上三天就应该无碍了。”
青柳见他如此搪塞,不满地说:“您老人家可看仔细了。”
老头还挺倔:“老夫我行医数年,难道这点小毛病还看不出来。”
青柳还欲争辩,婉春阻止了她:“青柳,送送郭医生。”
送走了郭医生,青柳一脸愤然:“这老工具,见女人失宠了,就搪塞了事。”
婉春道:“既然知道他不想给咱看病,和他争有什么意义,没事,我的身体好着呢,等月事已往了就没事了。”
青柳没答话,眉头拧得更深了。
八爷回到府里已经是过了酉时,喝下一盅茶,八爷才觉得嗓子不再那么冒烟了。
侯名贵站在那边,抿了抿嘴,想说什么又没开口。
“侯名贵,出了什么事?”八爷对自己这个奴才照旧很是了解的。
“婉春女人病了。”
“什么”八爷站了起来,紧张地问:“多长时间了?”
“病了不知有多久了,横竖是今天请的医生。”
“请的哪个医生?”
“郭老医生。”
“那个不中用的老工具,不行,现在就随我去落霞阁。”
“爷,这个时候,后院已经锁了。”
“锁了再打开,这是我的贝勒府。”
侯名贵不敢再说什么,慌张皇张地跟了已往。
郁婉春这几日睡得欠好,好不容易睡着了,屋外竟传来一阵嘈杂声,一睁眼,竟看见之前让她觉得糟心的大脑门,许是因为生病,也许是因为八爷的满面忧色,现在,婉春看着八爷,竟觉得没那么碍眼了。
“你怎么来了,发生什么事了?”婉春张口就是这句话。
八爷马上心塞:“无事我就不能来看看你吗?”
郁婉春一时语塞,不知该说什么。
走到床边坐下,八爷提着灯在婉春面前照了照,一阵心疼:“怎么病成这个样子,为什么不早点看医生。”
婉春还没来及张嘴,旁边的青柳麻利地开口了:“今日看了医生,可是那郭医生不外搪塞了事。”
婉春瞪了青柳一眼,虽然八爷待她自然差异于一般的妻妾,可是青柳这样直接诉苦医生,未免太过不守规则。
青柳明白婉春的意思,她咬了咬嘴唇,似乎做了一个很大的决定,开口道:“贝勒爷,奴婢斗胆直言,奴婢觉得女人不是病了,而是被人害得。女人的月事一向极顺,为何偏这次绵延不停,想着这段时日女人服侍了爷几回,怕是有人不想女人有孕,故意下了什么药。”
不止是八爷,郁婉春听青柳这么一说,心里一惊:“青柳,无凭无据,不行胡言乱语。”
青柳心里一横,索性都抖了出来:“府里下人早就有传言,毛氏仗着嫡福晋,不知偷偷给几多侍妾下了药,另有,侧福晋的孩子没了,也是毛氏动的手脚。贝勒府这么多年没孩子,都是毛氏一手所为。”
屋子里突然变得很平静很平静,婉春只能听到八爷那粗重的喘息声。
现在,说什么都无济于事了,郁婉春知道,若八爷信她,青柳自会平安无事,若八爷哪怕对她有丝毫的怀疑,怀疑她因与毛氏结怨,便想借机除掉毛氏,那等着青柳的即是严刑拷打。
婉春静静地期待着。
现在,八爷离婉春不外半米之遥,他的嘴巴抿得紧紧的,他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他的胸口大幅度地起伏着,婉春甚至能感受到从他的鼻孔里喷出的急促温热的气流。
八爷很生气很生气,婉春猜不出八爷接下来将会怎么做。
“侯名贵。”八爷大吼一声。
“奴才在。”
“把毛氏和她所有的丫鬟婆子锁起来,一个一个给我仔细审问。”
“八爷!”婉春惊讶地喊了一声。
八爷看了她一眼,给她一个抚慰的眼神。
婉春忍了又忍,照旧开口问了:“你为什么那么信任我,你难道就不会怀疑这是我和青柳主仆故意演习,陷害毛氏吗?”
八爷看着婉春:“你不会,因为你不屑,因为你不需要。”
久久地,婉春望着八爷,胸膛中的那颗心脏扑通扑通直跳。
侯名贵去拿办毛氏了,青柳还一直紧张地立在屋里的一角,八爷手里还挑着一盏灯,那火苗发出滋滋的声音。
更锣敲了几声,到了亥时了。
八爷的怒色徐徐消去了,看婉春坐着床上,身上也没披件衣服,便温和地对她说:“你还病着,先好好休息吧。”
郁婉春又躺下了,八爷站起来,走到婉春劈面的卧榻上歪坐着。
累了一天,他需要好好休息,可是这件事不处置惩罚完,他放心不下。
看到八爷一脸的疲惫之色,婉春对角落里的青柳说:“青柳,去,抱几床被褥铺到卧榻上。”
不知道八爷今天会来,卧榻上只铺了个薄褥子。
青柳转身去了,婉春接着说:“你累了一天了,毛氏的事一时半会怕是审不出来,你就在卧榻上迁就睡一晚吧。”
八爷笑了笑:“你也知道体贴我一回了。”
什么叫‘你也知道体贴我一回了’,说得似乎她是那个特没良心的亏心汉,他是个被遗弃已久深闺怨妇一样。
而且,诉苦就诉苦,你还笑个什么劲。
婉春被八爷笑意弄的一阵模糊,不知为何,她突然想起王氏为八爷绣的香包。
见婉春缄默沉静了,八爷说道:“快快睡吧,不要多想。”
“恩。”婉春小声地回覆。
青柳拿了被褥来了,铺好了床榻,青柳便退了出去。
八爷自己窸窸窣窣地脱了衣服躺下了,房间里一片平静。
许久,八爷突然问了一句:“你叫什么名字?”
又是缄默沉静,许久的缄默沉静,久到八爷以为婉春都睡着了。
“郁婉春。我也叫婉春,只是我有姓,郁,郁郁葱葱的郁,婉,婉转的婉,春,春天的春”
过了片刻,平静的房间里又响起男人的声音:“郁婉春?我能叫你婉儿吗?”
许久没等到回覆,八爷细听,劈面床上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她,竟这么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