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天被强迫移居镜花林之后，楚焯就提前过上了閒云野鹤的“养老”生活。
究竟谁都不敢没事进镜花林找死，连之前连连保证要来“探望”他的紫静也没了身影。
只除了——
亦清迟徐徐抬眸，“你有何不满？”
“……”楚焯对她极强的感知力很是佩服，“师尊很敏锐。”
亦清迟更冷淡，“那你看我做甚？”
她拿着一本青蓝色的书，瘫坐在桃树间的吊床上，一下一下慢悠悠地晃着。
不远处，小门生楚焯拿着一把比他大的重剑在挥舞，满身湿透。
楚焯一把抹去脸上的汗，“师尊难道不用修炼？”
他搬来镜花林近半月，他师尊也一日不落地坐在那儿看书，或许还顺便看他练剑。
然而他师尊照旧寸步不进的元婴。
亦清迟越觉察得这徒弟实在多心，只当他担忧往后境界相近，她无法给予指导。
于是她道：“为师总不会让你追遇上的，你放心修炼就是。”
楚焯莫名从中感受到扑面而来的无奈，可仔细一看，师尊照旧那个师尊，没有情绪的雪山美人。
楚焯执着的认为她是雪山，而非冰山，冰山美人是酷寒如霜的——可亦清迟不是，楚焯也找不出比雪山更贴切的形容词。
啊啊啊他在想什么！
妙想天开的楚焯甩了甩脑袋，意图甩掉满脑子杂乱思绪，他使劲儿才用那把重剑挥出下一个剑招。
而就在那瞬间，一个长得奇形怪状的工具飞了过来，直直上重剑！
尔后楚焯受剑身受到的作用力所震，狠狠往后摔了下去。
“碰！”
他被砸到林地上，力道大得楚焯忍不住咬了咬牙，他怀疑自己骨盆已经碎裂了，还得用力靠着重剑支撑才重新爬了起来。
楚焯此时才有空扭头去看那攻击武器——
居然只是一粗拙桃枝！
他又看向那斜倚着看书的人，手里把玩着另一根树枝，感受到他的注视便徐徐从书中抬起头来。
“师尊…”
楚焯稚气的脸蛋上有些许不解，“难道我姿势差池？”
这一套基本上是仙凡皆宜的基础剑招，说直白点儿，就是随便一家凡间书店都有的明白菜剑谱。
凡俗江湖武侠、世家游侠必备的那种。
他入门前都修习两世了，难道还能有错不成！
楚焯特别不平气。
然而亦清迟晃了晃手里的树枝，道：“有压力才有生长。”
楚焯：“……”
骨盆都快碎了已经不是一点压力了吧？
他目光幽幽，亦清迟实在看不明白他的眼神，于是想了下，问道：“莫非你觉得这样欠好？”
一根树枝摔一跤，不知何年何月他才气觉得好。
所以楚焯老实地告诉她，“不能好，但让徒儿换把轻点儿的或许就行。”
剑修最紧要的就是剑要拿的趁手！
现在这把重剑实在，举起来都差点儿弯腰…谁让他只是个居于儿童与少年过渡期的身体，举一下还行，举久了怕是要自己断了。
孰料亦清迟摇了摇头，坚定地拒绝了。
她不习惯主动说明，可这些日子以来，楚焯却已经习惯了主动问她，“师尊可是怕我基础不牢固？”
师尊又摇了摇头。
“你气力不足，”亦清迟食指虚虚点了点那把重剑，“你体内的灵力运转不踏实。”
不知是得益于良师照旧灵气富足的情况，两世仙修的楚焯坐火箭似的就窜上了炼气境后段，在筑基境的门槛前频频试探。
可亦清迟却指出他灵力运转有问题。
楚焯试探道：“九玄心经不是同一个运转要领？”
九玄派入门门生皆修九玄心经，他两世的经验，不应当会在这样的基础堕落。
听到这名字的亦清迟似乎有了点离奇，楚焯确信那绝不是自己眼花，而是他惯常冷面的师尊露出了一点心情——因为那入门人手一本的书。
楚焯不由得心生好奇。
“九玄心经……”亦清迟找了许久的词库终于吐出一个精准的词，∥拷寮用。”
楚焯：“……”
差池吧您真的是九玄派前掌门的嫡传门生？居然这么打自家的脸！
况且若是他没记错，前世在九玄峰时不管是掌门照旧大师兄都特别推崇？
亦清迟瞥了他一眼，轻声道，“九玄心经最好的搭配是九玄剑法。”
所谓掌门专属搭配。
楚焯闻言更是震惊万分，他前世练的正是这个搭配，难道……
差池，这不是最紧要的重点，他难掩惊色看着她，“师尊能够……”
能够知道他在想什么！
她居然……
这是何等可怕的能力！两世以来闻所未闻！
楚焯惊讶之馀的忌惮油然而生，下一秒就为了求生欲飞快压下，却并没有逃过亦清迟的眼。
她一双青云冷烟凝成的眸一贯的云淡风轻，看着他，又看的不是他。
她眼里彷佛从来就没有人的存在，至少望着她，楚焯从未见过自己身处其中。
“我见，我知。”亦清迟道，“如此而已。”
楚焯看着她说话时一瞬间无意中流露出的漫不经心，虽然很快又收归冷漠之下，收得整整齐齐——可这并没有隐藏住，她的不屑掩饰与收敛。
这即是强者么？
那她到底都知道些什么？
难道……她是知道了什么才收他为徒？
看着他一时回不外神的样子，亦清迟不知想起了什么，纪念着，最后归于轻而无声的叹息。
“而已，你且自行修习吧。”亦清迟眉眼比原先冷淡，她只是不带恼怒甚至任何情绪的下了一个通知。
而她转身跨步出去，即是一步千里，或许还直接跨越了空间，楚焯看不出门道，横竖就是直接消失在楚焯眼前。
楚焯：“……”
他从庞大的情绪与思考中被这一幕一把拽出。
师尊可还记得自己只是个“元婴”？
这是哪家的元婴可以跩成这样！
楚焯悄悄思索着，师尊现在越来越随性，连在他面前装个普通的元婴都懒得，难道连搪塞他一下都懒得了？
他望着飘飞的桃瓣，似乎从漏洞中又看见了前世。
——楚焯是九玄峰的内室门生，拜在掌门门下，是出了大师兄之外最接近掌门的人；可说来也怪，他未曾有见过亦清迟这个掌门师妹的印象。
更况且，如果亦清迟的能力真的能够轻易看透人心，岂会籍籍无名，甚至恰似没什么人知道她？
亦清迟在他的前世，除了最后那一战，似乎未曾存在过……这太奇怪了！
甚至他对“浮雪山”这个地理名词的影象，也是在亦清迟脱手之后才有的。
“我恰似把自己坑进了一个大坑啊…”他揉着眉心叹息，对於自己今世改变的决定，第一次生了些许无奈。
抛开这些，最重要的照旧让自己成为强者，强者才有资格定风云。
楚焯素来有毅力，虽然选择继续熟悉灵力与灵剑的结合。
不外得了师尊的允许，楚焯照旧开开心心地抛开了那把折磨他许久的重剑，换了一把相较於其他只能算是普普通通的灵剑。
可它长得比它前任苗条体瘦，就足以让楚焯对此体现特别满意。
练完频频之后，楚焯抱着剑调息，不由得又想起适才亦清迟说的话。
九玄峰极推崇九玄心经，因为九玄心经与掌门才气学习的九玄剑法是配套的——如果前世学的是他，那大师兄又算是什么？
楚焯一直以为，大师兄是掌门嫡传，也虽然是下任掌门，或者说基本上整个九玄派都是这样认为的。
因为他前世不是掌门嫡传，所以一直由大师兄代行教导之责，那么为何身为下任掌门的大师兄会把这套剑法教给他，甚至刻意隐瞒他？
那掌门知不知道？
楚焯一直以为他的前世只有末端是个漩涡，却没想到他从来都在迷雾之中，而迷雾漩涡兼具的这个迷宫，甚至可能是他的今世。
有没有可能，他的重生并非幸运或者偶然呢？
天空悄悄蒙上阴影，又盖上内幕，夜与他一起陷入沉思。
但求再无缺
已修08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