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有多灾，郭大帅心里清楚。
一是缺兵少将，这天下各路义军都首领大多都是明教中人，有的爽性就是明教信徒揭竿而起。就像如今手握数十万雄师，和朝廷杀的难解难分的刘福通大帅，自己就是明教的护法，另有信徒遍布天下的彭僧人。
郭大帅信明教，却也不信。
他身世优渥，算不得什么豪富，但是家中的工业也是两三代人都吃用不尽。按理说应该是地方上的头面人物，可这大元朝廷对南人预防极深。他这个家中没有基本势力的财主，不光在官府那里没有半点体面，甚至连芝麻小吏，衙门里的帮闲都能上门打秋风。
江淮的地界上，明教信徒众多，不乏达官显贵，官府中人，为了有个靠山，郭大帅年轻的时候就入了教，为求平安。
这些神神鬼鬼他是半点都不信，就是唬弄人玩意。可也有利益，信教以后家里的买卖特来越大，身边聚拢的好汉也越来越多。
包罗他这次起事占了濠州，明教也着力甚多，听命于他的孙德崖，俞白等人都是明教的信徒。
可难就难在这，起事前大伙尊他命令，有了一州之地后，这些人便和明教那边眉来眼去勾通连环，对自己这个不大虔诚的大帅，也开始阴奉阳违，离心离德。
致使郭大帅这个濠州大总管，对手下的兵将都不能全部控制。
其二就是钱粮，郭大帅可不是那些吃饱肚子就兴奋的泥腿子，整顿戎马，扩军招将，修整城池哪样不要钱粮。眼看朝廷雄师来攻，若是想恒久占着这一州一地，更是离不得钱粮。
可濠州地界上有钱人就么多户，真要是去人家那征粮要钱，保不齐就逼跑了人家。去那些穷棒子农民那收，特娘的保不齐人家在官军来的时候，拎刀子投了官府，跟咱们拼了。
左右为难，头疼！
还好有个小五，老军许二偷偷汇报。那千把士兵，让小五练习的有模有样，就是放在朝廷那边也算得上一等一的好兵。
郭子兴脸上终于有了些笑模样。
………
朱五也头疼。
也是钱粮闹的。
这营里小一千人，各个都是大肚汉，几多粮食都不够吃。偏偏他调子还定高了，隔三差五有荤腥，训练好的队伍要有肉。起事那天晚上捡漏密下来的那点银子，流水似的往外淌。
又是两头大肥猪，哼哼唧唧的被抬进来。大营的伙房，让新兵们围得里三层外三层。
朱五的亲卫副百人长李赛双手叉腰，在伙房门口拍着肥猪的大肚子，扯着脖子喊。
“瞧瞧！又是肉，投军的啥时候享过这福儿！以前老子给朝廷卖命的时候，给勺猪油都是天大的膏泽。哪像你们，吃的都是巴掌大的肥肉片子。
你们出去探询探询，满濠州城哪个队伍有肉吃，小米粥能喝上都不错了。这些肉另有你们吃的粮，都是千户大人自己掏腰包给你买的，生怕你们吃欠好。
你们说，这膏泽是不是跟爹妈似的？”
这年月的人还真信这一套，李赛唾沫星子横飞说了一通，新兵们替千户大人挡刀子的心都有了。
朱五的房间就在伙房边上，听了李赛这带着时代气息的小我私家崇敬主义宣传，笑着关上窗户，随后看着面前几小我私家，黑了脸。
黑脸是因为他报以厚望的土制手榴弹，声挺大威力太小，甚至有的爽性连响都不响，扔出去还没个砖头有用。
工匠赵四带着几个徒弟，看着黑脸的朱五，大气都不敢出，自从被这个千户大人盯上，他没日没夜的研究，奈何就这么点能耐了，实在造不出更好的。
“银子花了几十两，铁料子用了几百斤，就给我看这个？”朱五手指敲打桌面，冷眼说道，“这玩意连耗子都不死！”
赵四哭丧着脸说道，“大人，小人已经竭尽所能，实在是………”
“放屁！”朱五一拍桌子，骂道，“你以前给什么鸟达鲁花赤干活时候，也这个说辞吗？莫非，你以为咱爷们手里的刀不快，吃素的吗？”
镗！朱五话音刚落，身后的郭兴已经抽出你刀子，这小子掏茅厕掏得一身是火，满身上都冒着杀气。
赵四马上就跪了，哭道，“千户大人明鉴，小的以前只是做烟花的匠人，您要的这种火药，小人实在配不出来，不外………”
朱五不耐烦，“不外啥！”
“不外，小人可以推荐一人。此人一生钻研此道，学识胜过小人十倍！”
“有这样的人，你为什么不早请来！”
赵四苦笑，“小人早就请过了。只是，这人听说是帮反…………义军做事，不光不来还说了许多犯上作乱的话！”
朱五笑了，焉能听不出赵四的言外之意，无非就是不想给反贼效力，这样的人多了去了。古往今来历朝历代，有愤而反抗的好汉，就有这种视不愿饿死的黎民为贼的鸟人。
他盯着赵四，继续问道，“你确定那人能行？”
赵四连连颔首，“小人却定！”
朱五又问，“你和那人早就相识？什么关系？”
“小人以前在那人处学过几天。”
“算你半个师傅了！”朱五笑笑，“他有什么喜好？”
赵四想想，“那人平生不爱美色金银，唯爱酒肉！”
朱五站起身，对郭兴道。“老三，准备好酒好肉。”又对赵四说道，“你带路，老子亲自去请！”
为了手榴弹这个秘密武器，老子豁出去三顾茅庐低三下四的求你。可你若是跟老子装什么大个儿的，敬酒不吃吃罚酒，老子手里的家伙也不是部署。
路上，赵四和朱五说着要请这人的种种。
原来此人名席应真，是个游方的道人，也不知道是何时在这濠州城中落了脚。守着一间破道观，靠帮人算命为生。这道人倒也有两下子，算得颇为灵验，所以日子过得也不错。
道人，算命！
朱五来了兴趣，听着像是世外高人那种。小说中也好，演义中也罢。道人都是仙风道骨，料事如神的神仙。再不济也都和和气气的。你再看僧人，肥头大耳哪有一个好人。
道观是很破，大门踏了半边，门口一条瘦瘦的老狗见一群人过来，嗖地一下没影了。
朱五在前，身后随着郭兴等亲卫，在赵四的指引下迈步进去。刚迈进去，就见道观正房的门口，盘坐着一个眉清目秀的年轻僧人。
僧人面前一口铁锅，咕噜噜的冒着热气。一闻，居然是肉香。
“你不说是羽士吗？怎么有僧人？”朱五对赵四问道。
“这小僧人是他的徒弟！”
羽士收僧人徒弟，这哪跟哪！朱五突然觉得，这道人也纷歧定靠谱。
“小师傅，席道长呢？”赵四敬重的问道。
“师傅去打酒了，嘱咐我看着这锅肉！”
小僧人说话慢条斯文，唇红齿白，放后世妥妥一个网红小鲜肉。
“几位若是有事找我师傅，放心期待即是！”
来都来了，不等也没措施。可是这院子里连个凳子都没有，朱五只能学着小僧人的样子，盘腿坐在石板地上。
坐下，不经意间朱五发现小僧人在看他。
他颔首笑笑体现礼貌，小僧人还在看他。
他收拢笑容与僧人对视，小僧人依旧看他。
你特娘长的跟个二椅子似的，看老子干啥？
朱五脱口而出，“你瞅啥？”
小僧人又是笑笑，颇有些欠美意思的说道，“施主，你面相和凡人差异！”
“哪差异？我头上有犄角？”朱五最烦的就是僧人们神神叨叨，故弄玄虚。
小僧人正色说道，“您说笑了，您又不是牛羊牲口，头上哪来的犄角？你头上有气！”
要么说僧人讨厌，你看骂人都拐着弯儿，让你发作不得。
虽然，朱五是来求人的，也犯不上和一个小僧人置气，笑问，“请师傅指点，是什么气？”
小僧人又仔细看看，像真有那回事似的，随后想想说道，“施主头上之气，其势不足，气形松散还没能聚到一块。但气之基本已成，如火苗一般温暖柔和，假以时日……”
“住口！竖子学了几天三脚猫的功夫就敢狂言不惭的望气！”身后突然传来一声老者的大喝，小僧人马上默不作声。
朱五转头，一个脏兮兮的老道拎着酒坛子从外面进来。赵四马上站起来迎接已往，看来这就是正主了。只是这老道的样子还真是寒颤，哪有点世外高人的样子，瘦得猴一样，眼睛贼溜溜的亮。
黄鼠狼成仙了什么样，这老道就什么样！
赵四笑道，“席道长，您回来了！”
席道人却没理他，反而直接一屁股做到了朱五旁边。先是对小僧人说道，“广孝，你可知错？”
“师傅，徒儿错了！”小僧人恭顺重敬，“徒儿不应故意卖弄，更不应信口开河！”
席道人点颔首，“好，既然你错了，为师就罚你！”说着摸摸胡子，继续说道，“为师就罚你今日不能吃肉，这锅肉都是我的！”说完，胡子都白了一半的老道居然笑了起来。
朱五看得莫名其妙，这人靠谱不？别说世外高人，就是普通的为人师表都没一点儿。
席道人笑完了，转头对朱五说道，“军爷，您要的工具，老道给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