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庆幸的洗瓶工

　　“秦东，起来用饭了。”柳枝软绵绵的声音又响起来，“小

　　南，起来，上学要迟到了。”

　　秦东睁开朦胧的睡眼，只听院子里一片热闹，他支好铺在地上的行军床，往下瞅了瞅。

　　夜里，钟家洼并不平静，周围的屋子里发出种种各样的声音，打呼噜的，说梦话的，磨牙吧唧嘴的，另有咯吱咯吱床铺扭动的声音，在这个夜里，让秦东翻来覆去，泰半夜才睡着。

　　哗啦——

　　往外跑得太急，谁家泡着衣服的脸盆被他一脚踢翻，可是他也顾不得了，弯着腰小跑着出门，在钟家洼，早上接自来水需要排队，上茅房也需要排队。

　　昨夜一场大雨，让原来坑坑洼洼的胡同里泥泞不堪。

　　胡同口，蜂窝煤炉子的煤烟味，早饭的香味，洗衣粉的味道和茅厕里的臭味交杂在一起，说不清楚什么味道。

　　“快点，东子，”鲁旭光正提着裤子出来，“你进去。”

　　“哎，大光，不能插队。”后面马上有老头开始抗议。

　　“谁，谁插队了，你哪只眼睛看见插队了？”鲁旭光赤着上身，吡着板牙，后面的人不吱声了，小声骂开了。

　　秦东也不客气，他感受让尿憋得，前世实在久违了！

　　小心踩在碎石板块上，他一蹦一跳地回抵家，妹妹秦南已经起床，拿着一块馒头往外冲，“哥，你带我一程吧，要不我迟到了。”

　　学习欠好，纪律看法倒挺强，秦东急遽喝了几口昨晚剩下的稀饭，抓起军绿色的挎包，推车往外走。

　　“多吃点，光喝稀饭顶不住，”柳枝一身小碎花简直良衬衫，在后面喊道，她用沾着洗衣粉泡沫的手抓起一块馒头塞给秦南，“给你哥路上吃。”

　　自行车磕磕碰碰地行驶在碎石板路上，坐在后面的秦南把馒头塞进他口里，兄妹俩嬉笑着打闹着出了钟家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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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商界，素有云烟，川酒，山啤之说。

　　1986年，全国啤酒生产企业485家，山海啤酒企业就有39家，全国年产10万吨以上的两家啤酒厂就有台甫鼎鼎的秦啤。

　　在秦湾市，与秦啤同一个都市的除了嵘崖啤酒厂，另有同一个区的海城啤酒，下面县里另有一家白沙啤酒。

　　嵘崖区啤酒厂，确切地说是是秦啤的联营厂，就是没有自己的牌子，挂的是秦啤的商标，秦啤派人担任副厂长，每生产一瓶啤酒交给秦啤六分钱。

　　嵘崖啤酒厂从八一年投资600多万元建厂，年产量一万吨，今后每年产量递增一万吨，今年预计年产量能到达六万吨，还没有到达后世一家中型啤酒厂的规模。

　　“都刷得洁净点，这可是你爹的酒壶。”高个子的熊永福用毛巾擦着汗，来回巡视着，“新来的副厂长说了，去年冰箱厂砸了76台不及格的冰箱，我们也得有这个劲儿……”

　　“我们可没劲砸冰箱，老熊，你有劲，你去砸一个试试？”立马，有工人嘻嘻哈哈回应道。

　　“是啊，你有劲儿，还不如多刷几个酒瓶？”

　　“对啊，你有劲，也就是个高级刷瓶工，离八级工还早着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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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么多空话，打碎酒瓶，一个扣三毛钱，”熊永福蛮不在乎工人的语气，“大光，这是不是又是你刷的瓶子，返工重刷。”他盯着从门外跑进来的鲁旭光，“又迟到了，再迟到扣人为，更别想转正了……”

　　“嘿，主……任，这你可真冤枉我，自打……上次你批评我以后，每个瓶子我都刷五遍，我这张脸我一天才洗一遍……”

　　轰鸣的车间里立即响起一片爆笑，随之而来的是熊永福在鲁旭光肉乎乎的大脑袋上来了两个“爆栗”。

　　车间里一片热闹，秦东麻利地刷着瓶子，他对现在这个身体很满意，结实匀称，肌肉的棱角随处可见。

　　“秦东，干活比以前利索了，走路也挺胸抬头，最近变化挺大嘛。”熊永福表彰道，正说着，车间外面走进几小我私家来，厂办的主任高声喊道，“老熊，江淮省庐州的工程师过来了，专门来看我们的洗瓶机。”

　　熊永福赶忙迎上去，抓住庐州年轻工程师的手就是一顿猛摇，“盼星星盼月亮，可把你们给盼来了，商标洗不洁净，我们的工人还得再拿毛刷刷一遍……”

　　熊永福是个直肠子，在他这么直接的热情面前，庐州轻工业机械厂的工程师显得有些尬尴，“这位师傅，我们李总工这趟到秦湾来，就是来解决这个问题的。”

　　“李总工到了秦啤，先让林工程师过来看看，明天李总工到我们厂来。”厂办的主任笑道。

　　“那你看，瓶子从机械里出来了，商标还好好地挂在上面。”熊永福顺手拿过一个酒瓶，商标都泡烂了，可是就是掉不下来。

　　“嗯，全国的啤酒厂我们跑了不少，你们山海省的几家厂我们也去过了，好象……没有你们这种现象。”

　　被人劈面数落自已厂设备的问题，年轻的工程师有些恼火，他辩解道，“这可能就是你们的问题了，或者是你们浸泡的温度太低致使浆糊粘着力仍未消失，或者碱液液量不足，再或者，贴标使用的浆糊不溶于水和碱液……”

　　秦东一边往洗瓶机里送瓶，一边听着两人对话，在厂办和维修班几小我私家的身后，突然多了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的人，络腮胡子刮得铁青。

　　“你说的这些，我们这都没有……”机械轰隆，熊永福的嗓门也大，听到他数落自已的不是，他的声音更高了。

　　“老熊，你们的瓶子跟不上了，我们灌装车间等着用呢，延长生产算谁的？”灌装车间的主任也真会挑时候，又来凑热闹。

　　“虽然算你们的，这台机械不省心啊，还不如我再多招几个临时工刷得快！”熊永福心里一阵急躁。

　　年轻工程师脸上也挂不住了，他的态度也强硬起来，“你们是不是试着多浸泡一会儿……嗯，我们的机械在国内技术是最先进的，要不也不会有这么多啤酒厂采购我们庐州厂的双端洗瓶机。”

　　“你们的技术先进，商标泡软了泡烂了，还在瓶上……”熊永福反驳道，丝绝不给面子。

　　就这样，一个是山海大汉，一个是庐州技工，一个声高嗓大，一个文质彬彬，但是两人照旧吵了起来，一个坚持自已的设备是最先进的，另一个坚持自已的操作基础没毛病……

　　“这个问题，要么在洗瓶机里再多加两个碱槽，要么加一个除标装置。”秦东手持啤酒瓶，把瓶子送进洗瓶机，机械马上“叽里咕噜”响起来。

　　唔？

　　庐州厂年轻工程师很是惊讶，再加两个碱槽，这是李总工想出来的解决措施，可是除标装置，厂里组织所有的工程师研究了半年，没有半点结果。

　　现在，这个小青工一下说出了总工的思路，还狂言不惭地出加什么除标装置。

　　他不自觉地看看秦东，“你是……洗瓶工？”

　　“对，庆幸的洗瓶工！”秦东眉毛一挑，笑着高声道，“临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