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云离开人间后,若尘在宁安王府留了一天,梧罹也陪着她留了一天。越日清晨,她最后看了看这府邸,便唤白泽出来回了九寒宫。水月见若尘终于回来了,欣喜若狂。
“天神!您可回来了!您去哪儿了?加入大皇子婚宴时还好好的。”
水月见若尘神情无光,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见梧罹三皇子跟在若尘身后,水月想问问缘由,但梧罹只说了一句,让她静静吧。
若尘回到自己的房间,从袖口掏出来两张纸,一张血迹斑斑,皱皱巴巴,隐约画着一位美人。
“高云,你受苦了。”
若尘仔细端详着那画像,每一个细节,尔后施了术数,眼看那模糊的画像还原成原本的模样。画中若尘身着杏色衣裙,照旧那个亭子,照旧那一院杏花,看微微雨丝滑落,若尘在伸手触摸。若尘看着还原的画像,嘴角微扬,将画像放在身旁。她打开另一张纸,上面画得看起来是九寒宫,可那些部署陈设更像是人间的宁安王府。
“水月。”
只听若尘轻唤一声。殿外的水月听了,满面担忧地进去,只看见若尘手拿两张画纸。
“这张画像,你将它悬于我的屋内。这张图纸,是九寒宫的新陈设,你叫他们照这个样子,将九寒宫重置一番吧。”
水月接过那两张纸,若尘又拿出一套华服。是高云送她的珠云紫裙及金丝纱衣,若尘轻抚衣裙,一针一线,她脑海中全是在人间的回忆,高云为自己做过这么多这么多。
水月拿了图纸,马上去找了几个法力较稳定的下阶神,施法将九寒宫变了一番。九寒宫照着若尘的图纸,革新得与那时的宁安王府别无二致。一日一日,若尘在九寒宫闭门不出,赏景饮酒,桃夭屡次想探望,若尘都是拒绝,梧罹在九寒宫外数次停留,都是无果。这一日,若尘走去宫中新建的荷花池赏花,池中有水月从神池抓的几条鱼儿。若尘手中提一壶酒,感受徐徐清风,看着鱼儿在水里游动,突然听见有宫女喊道。
“三皇子!三皇子您不能进去!三皇子!”
若尘回首,看见梧罹就那么闯进来了,拽住自己的手臂。
“你到底要把自己关到何时?早知道你会这样,我当初不如不拦着你,让你去救那凡人,遭法力反噬算了。”
若尘看着梧罹一身金黄衣裳,一如既往明媚辉煌光耀。
“我哪有关着自己,三皇子想得太多了。”
梧罹看了一圈现下的九寒宫,又看看面前的若尘,半天只说了一句。
“这些陈设难道不是再纪念那个凡人吗?”
若尘没有理会他,继续饮酒,梧罹叹了叹气。
“你想再见那个凡人吗?”
若尘手中的酒杯停在唇齿之间,她徐徐将酒杯拿下,想知道他还会说什么。尔后梧罹直接带着若尘离开了神界。
阴冷湿润,云雾缭绕,若尘看着周围熟悉的情况。冥界?忘川河?若尘走到忘川河滨,看着三生石,她找到了高云的名字,上面写着高云娶有一妻,名唤孙柳。两人育有一儿一女,他们在高云的封地上,安宁地渡过了五十年时光。
“怎么会呢?”
若尘看着眼前的纪录,这明白与自己所知不符。梧罹走过来,见若尘看着三生石疑惑的神情,便说道。
“这是他原本的人生。”
若尘看向梧罹,似乎猜到什么一般。
“你是天神,他是凡人,你在凡间与他纠缠太深,便导致他偏离原本生命轨迹,所以......也怪我起初去凡界,没直接带你走,也许你们纠葛也不会如此之深。”
若尘听了,想到那日宫宴,高云拒绝与孙柳的亲事,都为了自己。若尘笑了笑,原来是她自己,毁了高云原本的一生,莫望明明劝过自己的,都是自己的错。
梧罹见若尘自责的样子,便转移话题,指向这条路。
“这是黄泉路,一会儿你可以看见那小我私家的亡魂,他会走过这里。”
梧罹眼看着若尘,希望这儿能让她放下。片刻,高云的亡魂果真走到了黄泉路,他还穿着那身盔甲,与若尘最后一次见他时无异。高云一步一步从若尘面前走过,他上了奈何桥,只见孟婆端着一碗汤药,问着高云。
“前尘往事,已然逝去,不必留恋,喝了孟婆汤,便可忘却一切,你若不忘却,便汇入忘川,煎熬千年,才可再入轮回。”
孟婆将汤递到高云面前,面无心情。
“喝是不喝?”
若尘远远望着高云,他痴痴地瞧着那碗孟婆汤,口中默念。
“若尘,我……我不愿,我还不想忘记。”
高云久久不接过那孟婆汤,落下了一滴血泪。若尘看着不忍,便走到高云跟前,轻轻唤了他的名字。
“高云?”
高云闻声徐徐转过头。
“若尘?你怎会在这里?难道你也死了?是何人所为?都怪我,没能掩护好你。”
若尘看着高云,明明他自己都是一缕亡魂了,还在体贴自己。
“高云,对不起,是我骗了你。其实我并非身世落魄的凡人女子,我……是神界的天神。”
“神......”
高云看着若尘默念,心绪飘走一般。
“就是说你没死,那便好那便好。”
若尘听着心里愈发酸涩,眼眶湿润了。
“你何以要对我如此好?若非我扰乱你的命数,你便不会受这么多苦,现在应是与孙柳共度一生了。明明都是我对不住你。”
高云笑着,与他先前一般满眼深情。
“受苦?我只记得与你的日子,那是我从未有过的温暖。”
若尘想将手抚上高云的脸庞,却落了空,她忘记现在的高云只是亡魂而已。
“你喝下孟婆汤,忘了我吧。”
高云望着若尘,照旧摇了摇头。
“你竟真想跳入那忘川?煎熬千年?”
若尘看着桥下的忘川河,想起父亲与云幽最后都是入了忘川,她不能由着高云为了自己也跳下去,她死死看着高云的双眼。
“我是神,你若肯喝孟婆汤,便能早日投胎。我去你的下一世寻你。可你若入忘川,就要平白期待千年,才可入轮回,在忘川那千年,你是等不到我的。”
高云听了若尘的话,眼中又泛起了灼烁。
“你会来寻我?”
若尘点了颔首,高云立马笑着接过孟婆手中的汤,想要痛快饮下,可突然手中行动一停。
“若尘,你可曾有一刻爱过我?”
若尘听了,缄默沉静片刻,正要说话,只见高云另一只手示意若尘,只留下一句。
“照旧不要说了,我等你。”
高云一口喝下了孟婆汤,而若尘满眼心酸自责。高云眼角落下一滴泪,徐徐抬起头。他的眼中恰似一张白纸,看晤面前的若尘。
“女人,我们是不是见过?”
若尘整理美意绪,笑了笑。
“我是仙姑,我看到你的归宿幸福美满,来,让我送你去吧。”
尔后高云便随若尘从奈何桥上远去了,若尘一边走一边说着。
“你以后不要随便亲自己不认识的女人,也不要随便就把女人拉上马,人家女人会畏惧的,另有......”
一步一步,若尘身旁的高云却似是什么也听不见一般,他一点点淡化在若尘眼前,最后彻底看不见了。若尘停下了脚步,远远望着已经消失的高云,说着。
“另有下辈子不要再遇到我了,终究是我对不起你。”
梧罹轻轻拍着若尘的肩膀,若尘看着高云消失的偏向。
“直到最后,我还在骗他。你说为何,他最后一刻还在问我那个问题......”
梧罹看着若尘,他本以为若尘爱着高云,却不知若尘从始至终都是把高云当朋友。
“你骗他,是为了让他免于受苦,现下他已经找到安宁了。”
若尘转身将头靠在梧罹肩头。
“别动,让我靠一会儿。”
梧罹站在那里,流露出些许羞涩的神情,只听见若尘隐约说了句。
“梧罹谢谢你。”
此时,远处有一白虎看着这一切,呲了呲牙,呼了一声就离去了。
“她可还好?”
原来是莫望让白虎去看她,突然那白虎竟说了话。
“她送那个凡人走了。梧罹跟她在一起。”
莫望听了便转身要离去。
“那凡人入城前已然中毒,明明是你悄然渡给他气力,强行想为他改命,他才气安然回城里见那女天神,要不是那些刺客,那凡人本可以再活一年,你已因此遭了反噬。况且此次也是你告诉那梧罹,凡人将渡奈何桥的事。你为何不现身去找她?”
“神魔两界近期不太平,照旧少来往得好。”
莫望淡淡地说着。
“可是......”
“白虎,为何你今日的话如此多?”
白虎听了便没再说下去,只是为莫望不平,气愤地呲牙。莫望往前走了几步,突然说了句。
“神魔两界恐会生变。她现在回了神界,我未便再去找她,你替我常去看看她吧。”
白虎想着横竖自己挺喜欢那若尘,就应了他。只见莫望骑在白虎背上,消失于冥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