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水河滨的承梁桥修缮一新,沿河的两边再次聚集了早市。
坊市之间侵占街面的越来越多,于是这沿河的地方倒是成了商贩们的好去处。
这些商贩大多都走坊串市,许多连城郭外京郊处的草市都去过,消息不得了的灵通。
许多也是早点摊、茶水摊、蜜饯摊等等。
就在这河滨,围着火炉,吃着热热的茶水,倒也并不冷。
一派人哄然谈笑,好不热闹。
说的正是昨天发生的事情。
“我们这皇子真是了得,前天打了契丹人,昨日契丹人不仅没有寻仇,反而在元庆街皇子府中喝了一顿酒,将几匹高头大马都送了皇子。”
“看来我们这皇子特殊人也!连契丹人都心悦诚服!”
“那契丹人的马都是上等战马,一匹少说几百贯!就这么说送就送了?”
“听人说,是皇子的王玄门化,让契丹人如受佛陀摩顶。朝闻道夕死可矣,说的可不就是这个理。”
“好一个王玄门化啊!这东京现在乌烟瘴气,正该皇子来教化一下。”
“说的正是!侵占街面不说,商铺店面私改扩建不说,连民宅都来占街面,为了钱,好端端的东京城被搞的逼仄如斯。”
“正是,要否则我等只能在这吹着河风饮茶。晋王坐镇开封府这么多年,也算是老府尹,也没个好主意整治整治。”
“你们知道什么?现在东京最值钱的就是屋子!是铺面!这些侵占街衢者,背后颇有王侯将相当靠山!你以为是市侩与刁民?其实就是这些富朱紫等贪得无厌!”
“照这么说!横行坊市的泼皮梁兴等人,也不外是王侯将相的打手?”
“那是自然,要否则梁兴等人招摇过市,无人敢管?便算是打碎了人被抓进开封府,前脚进后脚就放了。”
“哎!这东京富贵地,真真是乌烟瘴气了!”
“皇子出京三年,照我看,这番回来,就该皇子来当这开封府尹!”
“皇子还不是亲王,怎能尹京?再说了……”
“咦!快住嘴,这些便不是我等能议论的了。”
……
一大早,孙林就颇为光火。
昨日招待一干御前班直,在府外搭了些棚子,原来该拆的。
但有人自作主张,搬了些砖木,便要砌成房廊。
这不是违章修建嘛!
一开始以为是夫人王氏,没想到王氏也不知情。
听王承衍一说,孙林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原来东京现在随处都是违章修建。
之前开封原来就地方小,跟以往王朝的旧都洛阳、长安等相比,简直小的可怜。
唐长安八十多平方公里,北魏洛阳七十多平方公里,而开封才四十多。
谁都没想到,开封能够成为王朝帝都。
哪怕完不成北汉与幽燕的统一,大宋也算是绵延大国了,帝都如此狭小,聚集人口又数十万,房价哪里会低?
更况且,刚平灭南唐,吴越国即将归土,南方人口又有一部门汇入开封,房价涨是肯定的。
人口增长,开封逐渐繁荣,坊市求过于供,官家又破唐例,开放宵禁,夜间经济更是壮盛。
现在临街一个寻常铺面每月的租金,就能有上百贯,大部门京官的月俸不外三四十贯。
所以,随处都在搞违章修建。
其中绝大多数都是权贵在黑暗扩建。
府外的房廊,准备用来做邸店,租给商人堆放货物,顺便还能住点商人。
之前孙林贵寓一直低调亲民,基础不行能干这事。
更况且,昨日从赵匡胤那里搞了几千贯,赌斗赢了一大笔钱,现在孙林手头许多几何钱,哪里用得着这么吃相难看?
是谁擅作主张?
“皇子,老奴也是为了一片忠心啊!昨日摆了窝棚供军士吃酒,正是好借口,建些房廊,一月也能多赚几十贯。”
“别人家建得,我们家怎就不能建?虽说咱们有三进院子,但日子算得上清苦,隔邻张翰林家……”
搞出这些幺蛾子的,是随着王氏过来的主事王慈恩。
他跪伏在地,言辞恳切,涕泪横流,白胖的脸上写满了忠心二字。
我也是为了姑爷好啊,姑爷怎么就发这么大的火。
颇多委屈。
孙林懒得跟他讲原理,今日上了朝,下午就准备去李煜贵寓。
“都拆了,这等自说自话的,要不打一顿赶走?”
孙林问身边王承衍的意见。
话已出口,才觉得自己是不是狠辣了些。
以往的赵德昭,对府中人一向优容,甚至可以说是千般容忍。
一下子这么无情冷酷,不知道其他人怎么看。
“殿下为何酷烈至此?某也是一片公兴,随处为府中着想啊!”白胖王慈恩大叫,犟着脖子。
“正当如此!且将他看管住,查查他近些时日的账目,与往来。”
王氏抱着儿子出来,声音淡淡,替孙林拿定了主意。
孙林这才醒悟过来,之前觉得王慈恩差池劲,看来简直有问题。
违建这事,来的太突兀了。
或许许多人觉得顺理成章,窝棚不拆,直接改邸店,没什么差池。
横竖,许多王侯将相都在这么干。
但明明贵寓不缺钱,而且皇子身份不合适,这王慈恩仍然自说自话,就有些问题。
“夫人可是在说我中饱私囊?我可是跟了王家几十年……”
“我是说你吃里扒外!任凭你在我王家几十年,你还要跟外人合流,那你这话可别拿来说了,我都替你怕羞!”
王氏说话声音虽轻,但相当厉害。
孙林心下也笃定,这王慈恩肯定是被晋王手下收买了,想想身边有这么一个卧底,也真是心寒。
幸好这家伙跳出来的时机差池,让他起了疑心,娘子王氏又是个有主意的人。
“那娘子你自行去发落他。”
孙林不再理这档子破事,喊王承衍一起出去。
正好发生这件事情,路上就顺便探讨一下。
现在整个东京城有房的,全都是既得利益者,这些人要违建,基础就管不住。
你今天拆了,明天就给你重建,开封府哪有那么多人手?
赵匡胤最近一直为这事情头疼,等到江南富户逐渐入京,这问题会越发麻烦。
凭什么开封府尹赵光义不用头疼?
人家就靠着这个来收买人心。
有房,且能大量违章扩建的绝大多数都是王侯将相。
而且这坊市也逐渐难治理,太过富贵,引发大量因为利益而生的打架斗殴等非法事。
也涌现出了一大批的无赖泼皮,欺行霸市,背后都有人撑腰。
想想都是谁在背后操控坊市。
说到底,都是屋子成为稀缺资源引发的问题。
开封府天生狭窄逼仄,胎里毛病,怎么解决?
孙林跟王承衍也就那么一探讨,他究竟不是经济专家。
“对了,昨天我们想怎么与李煜交好,我这倒是有一桩事情。”
换了话题,王承衍说了一番话。
孙林不听倒好,一听马上火冒三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