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衜的脸色立刻变了，一个箭步抢到刘辰面前，拦住刘辰去路。
“王子，王子，你误会了。他们就是普通杂役，不是什么军中精锐。正如王子所说，吴王乃是大魏忠臣，怎么会有不臣之心。都是误会，都是误会。”
“误会？”曹苗指着刘辰脸上的血。“这也是误会？”
羊衜大汗，转身喝道：“是谁伤了王子的随从？”
那个青衣健奴挺身而出，单腿跪地。“是小人不小心，请王子恕罪。”
“罚你自断一臂，向王子陪罪。”
“喏。”青衣健奴二话不说，伸出了左臂。另一个青衣健奴上前，刀光一闪，半截手臂落地。鲜血从断臂中喷出，吓得青桃等人变了脸色。那断臂的健奴脸色苍白，却跪在地上，一动不动。
“王子，你看……”羊衜陪着笑，眼神却多了几分狠厉。
曹苗抬起袖子盖住眼睛，惊声叫道：“唉呀，你又是为何苦，吓死人了。既是误会，说开即是了，就算打伤了，赔点汤药费就是，何须要断人手臂，致人伤残。这么年轻，少了一条手臂，以后怎么办？”
“无妨。”羊衜苦笑道：“身在京畿，凡事都要谨慎，不行肆意妄为。若是不加惩戒，说不得以后还会闯出更大的祸来。王子有空闲否，能否入邸，容我稍备酒席，为王子压惊，再为贵属包扎一番。”
“有空，有空。”曹苗哈哈大笑。“久闻江东多珍宝美食，早就想来开开眼界，今天正好叨扰。”
羊衜眼中闪过一丝鄙夷，脸上却笑得越发辉煌光耀。他敬重的引曹苗入邸，到正堂就座，又命人带刘辰去清理伤口。双方分宾主落座，说了几句闲话，羊衜便主动解释起来。
“王子有所不知，吴王对朝廷向来忠心耿耿，无奈蜚语不停，致使朝廷屡兴雄师。这不，我刚收到消息，说大司马、骠骑将军集结雄师二十余万，有渡江之意，搞得人心惶遽，天下不安。洛阳也是谣言四起，说陛下有意灭吴，要将我吴邸中人岂论善恶，一律格杀。更有小人趁乱偷盗，真是烦不胜烦，无奈之下，只得增强戒备。未曾想，冲撞了王子，还请王子恕罪。”
“是这样啊？”曹苗名顿开。“这么说，倒也情有可由。这谣言之可恶，我是感同身受啊。几个月前，诸葛亮犯边，陛下西狩，就有人造谣说陛下驾崩，群臣有意拥立我父王继位。你听听，这不是乱说八道嘛，简直是丧尽天良，其心可诛。”
“对对，造谣的人最可恶了，该杀。”羊衜连声赞同。
“唉，羊君在洛阳，可知是什么人传谣？”
“这个……倒不太清楚。”
曹苗斜眼审察着羊衜，似笑非笑。“是吗？”
羊衜面不改色，一本正经。“千真万确。”
“可我怎么听说，这事和江东有关？”
“谁这么无耻，栽赃我江东？”羊衜突然愣住了，若有所思。“莫非朝廷兴兵，就与这谣言有关？”
曹苗扬扬眉，笑而不语。
羊衜苦笑着拱手再拜。“王子，看来我们都被人陷害了。造谣之人实在高明，一句毫无凭据的话，既致王子父子于死地，又陷我江东于战事。一旦开战，不知几多将士、黎民会死于横死。这人用心何其歹毒，简直令人不寒面栗。”
曹苗吸了口气，思索片刻。“羊君，若真是谣言，依你之见，会是什么人在背后兴风作浪？”
羊衜作思索状，沉吟不语。
曹苗拱手道：“羊君，我父子被这谣言害得很惨。这次赴京，我别无他念，只想抓住这造谣之人，碎尸万段，以泄我心头之恨。若羊君有所教我，我必有所回报。”
羊衜这才摇着手，苦笑道：“王子，并非我不愿助王子一臂之力，而是我身为吴邸丞，原来就易招人非议。如今大司马、骠骑将军又耀武大江，江东势如累卵，危在旦夕，我更不能妄言，为吴王招罪。不外，这事说庞大也庞大，说简朴也简朴。但凡谣言，必有所图，要么利己，要么害人。王子以为，这谣言于谁倒霉，于谁有利，自然就明白了。”
曹苗一脸茫然。“于谁倒霉，倒是清楚得很，我家父子即是受害者，你们东吴也可以算是。可是于谁有利，却不清楚，还请羊君指教。”
羊衜苦笑。“王子，朝廷兴师渡江，于谁有利，这不是明摆的吗？”
曹苗名顿开。“你是说……”随即一拍大腿，破口痛骂。“这姓杨的真是……”随即又意识到不妥，连忙住口，端起肮亓茶杯遮脸。
羊衜却听得明白，心中暗骂杨允。曹苗去蜀邸的事，他已经知道了，原来就担忧杨允会对吴国倒霉，现在从曹苗口中获得准信，越发笃定。他心里也明白，吴蜀虽是盟友，其实貌合神离，相互拆台是一定的事。可是凡事不能做得太绝了，背地里做归做，不能给魏国递刀子。杨允这么做，太太过了。
由此可见，曹休、司马懿放肆伐吴，很可能就是蜀汉在背后捣鬼。
既然如此，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羊衜没有再提这个话题，设宴款待曹苗。刘辰的伤口已经清理完毕，一脸得色的回到堂上，与阿虎站在一起。曹苗扫了一眼，就看到他的荷包鼓了不少，脸上的开心更是掩饰不住，应该是收了不少行贿。
“羊君是哪里人？是泰山羊氏吗？”
“不是，我是南阳人。”羊衜笑道。“游学至吴，蒙吴王太子不弃，得以随侍左右。前年被派到洛阳历练，见识上国气度。”
“南阳人啊。”曹苗哈哈一笑。“那你认识陆逊吗？”
“辅国将军乃是东吴人杰，人人景仰，自然是认识的。”
“他现在在哪儿？”
羊衜微怔，惊奇地看着曹苗。“辅国将军一直镇守西陵啊。”他想了想，又道：“骠骑将军南下，他有可能会移驻江陵。”
曹苗嘿嘿笑了两声，摇了摇头。羊衜心中疑惑，却未便追问，只好佯作不知，顾左右而言他。可是曹苗那诡异的心情，却在他的脑海中重复盘旋，挥之不去，越想越不安。
曹苗看得明白，却不着急。他等了一会，突然问道：“羊君，周鲂诈降，吴王集结十万雄师，伏击大司马，除了陆逊，另有谁能当此大任？”
曹苗似笑非笑，语带挖苦。“吴王自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