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我美梦中杀人

　　曹苗迅速调整情绪，恢复了一惯的冷漠。

　　史书上似乎提过这事，虽然看起来很严重，却没有造成严重的结果，魏明帝曹叡并没有因此惩处曹植。至于背地里提防，原来就是题中应有之义，与这件事关系不大。

　　所以，要关注的重点不是这件事的结果，而是那些背地里造谣的人。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出于什么样的居心，居然会造出这样的谣言？

　　或许这是个追查的时机，顺藤摸瓜，找到最后的黑手。

　　曹苗一边盘算着，一边不动声色的继续问道：“你做他们的线人，他们就帮你？”

　　“韩东是这么说的。”

　　“你都听到了些什么？”

　　阿虎嗫嚅着，吭吭哧哧的不说话。

　　曹苗的眼神再次凌厉起来。“要不，你还去外面蹲着？”

　　阿虎脸色大变，连忙再次伏地磕头。“王子，臣一时糊涂，鬼摸脑壳，这才犯了这不忠之罪。臣再也不敢了。臣宁愿去陇右，也不做不忠之人。”他偷偷地看着曹苗的脸色，见曹苗眼神稍缓，嚅嚅地说道：“臣前日才与韩东晤面，拖了两日，今晚是第一次偷听。”

　　曹苗盯着阿虎看了一会儿，相信了阿虎的话。仔细想来，阿虎有异常也就这两天的事。如果不是毫无经验，又心神不宁，怎么会明知会下大雨，却连一件蓑衣都禁绝备。

　　阿虎虽然年少，却不蠢笨。由此也可以看出，对方连最基本的工具都没教他。

　　“从今夜起，你就睡在书房，听得仔细点。”

　　阿虎愣了一下，半天才明白过来，又惊又喜，连忙磕头。“谢王子不杀之恩。”

　　曹苗冷冷地说道：“你知道该怎么做吗？”

　　“知道。”阿虎说道：“王子让我说什么，我就说什么，绝不多说一个字。”

　　曹苗点颔首，算这小子机敏。“另有，我睡觉的时候，你不要进内室。”

　　“为甚？”

　　曹苗一字一句地说道：“我美梦中杀人。”

　　——

　　阿虎当夜就搬到了书房。

　　他将知道的信息原原本本的说给曹苗听。他知道的也有限，绝大部门是从那个叫韩东的校事口中听来的。曹苗简陋听了几句，就知道阿虎被韩东骗了。就算阿虎完成了任务，韩东也不会帮他免除兵役。

　　禁锢宗室是天子的意志，绝非一个小小的校事可以左右的。

　　阿虎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各自休息之后，曹苗听到他在床上翻来覆去，直到半夜才睡着。

　　曹苗睡得也很晚。

　　形势比他想象的更严峻，未必有时间让他从容准备。虽说曹植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可真到那一刻，他也回天无力了。他是被囚禁十多年的疯王子，曹志照旧个未成年的孩子，不管是朝中照旧军中，都没有任何基本可言。除了逃亡，只能任人宰割。

　　要想翻身，挣脱这种囚徒般的困境，照旧要依靠曹植。

　　想要父子联手，首先要打破他们之间的僵局。

　　上次那场戏，有一个重要的目的就是假托曹操，质问曹植，引发他内心的动力。从其时的效果来看，应该是起到了作用，只是还没有后续的行动。

　　改变的要害不在曹植，而在他“自己”。曹植一直对曹苗心怀愧疚，是曹苗一直不愿原谅曹植，以至于愤世嫉俗，自我关闭。在这种情况下，曹植就算有什么想法，也不敢轻易来和他商量。

　　如何才气改变对曹植的态度，还要体现得很自然，不能让人看出破绽？

　　想来想去，照旧装神弄鬼最能掩人线人。

　　这也是他对阿虎说他会梦中杀人的目的之一。阿虎年幼，也许不知道这句话背后的故事，但有人会懂。

　　除此之外，他还做了个决定，将技巧练习提上日程。虽说练拳不练功，到老一场空，可是对绝大多数人来说，掌握一定的技巧照旧有用的，至少能救一时之急。

　　当务之急是活下去，别被人不明不白的弄死了。

　　——

　　“阿兄，你让阿虎住进了书房？”曹志走进书房，在曹苗的劈面入座，抚着膝盖上的衣褶，尽力做出一副漫不经心、顺口一说的模样。

　　只可惜，在一个专业演员眼中，他的演技实在太稚嫩了。

　　曹苗充耳不闻。阿虎的铺盖就在书房一角，曹志已经见过，现在不外是明知故问而已。

　　“青桃、红杏虽说勤快，究竟年幼了些。”曹志转身，看了一眼正在院中扫除的青桃。“我为阿兄挑两个年长些的？”

　　“不用。”曹苗说道：“她们很好。”

　　曹志收回目光，审察着曹苗，眼神疑惑。

　　曹苗神情漠然地看着窗外，突然说道：“我要出去走走。”

　　“出去走走？”曹志微怔，随即露出一丝喜色。“好啊，阿兄，我陪你。”

　　曹苗也不说话，举步就往外走。曹志一边跟了上来，一边对愣在一旁的阿虎招手，让他去部署人驾车，又命青桃去拿用具。阿虎、青桃也反映过来，放下手里的活，飞驰着去了。

　　小院一时喧闹，惊得院外当值的老兵赶来检察。一个削瘦的身影泛起在隔邻小楼上的窗后。曹志转头看见，有些紧张，生怕曹苗有所感受，又发了狂。幸亏曹苗一无所知，快步出了门，步履急遽，大袖飘飘，透着一种说不出的癫狂。

　　站在院门口，曹苗左右张望，眼神看似茫然，实则敏锐，将见到的人和物尽收眼底，默记于心。

　　走出小院不是为了散心，而是视察王府地形，看看都有哪些魑魅魍魉。

　　那天上房，居高临下地看了一下王府的整体结构。今天，他要走出院子，搞清一些细节。

　　车还没来，曹苗认准一个偏向，自顾自地向前走去。他步子迈得很大，走得很急，甚至有些踉跄，看得曹志心惊胆战，一路小跑的跟了上来。

　　“阿兄莫急，阿兄莫急。”曹志遇上曹苗，扶住曹苗的手臂，引着他向前走。

　　曹苗故意不理曹志，频频甩开他，像没头苍蝇似的乱闯。曹志虽然身手敏捷，究竟年少，气息不够绵长，急行不外百步便有些气短。

　　但他心中欢喜，看着健步如飞的曹苗，忍不住笑作声来。这么多年来，曹苗这是第一次主动走出院门。

　　曹苗转头看看曹志，虽不说话，却不掩饰眼神中的疑惑，一如往常的“他”。

　　“阿兄真是大好了，气力绵长，走得这么快，也不喘。”曹志喘着气，笑道：“倒是我，这两日练习骑射多，步战用力不够，有些露怯了。”

　　曹苗心中一紧，暗自内疚。既内疚于忘了掩饰气息的异常，又内疚于对曹志体贴不够。

　　“大王子这是要往哪儿去，要不要韩某陪你走一趟？”

　　一个带着三分轻佻的声音从墙角处传出。曹志一听，便变了脸色，张开双臂，像护雏的母鸡一般，将曹苗护在自己身后。

　　曹苗慢慢转过头，循声而望。

　　韩东抱着手臂，倚墙而立，斜睨着曹苗，嘴角轻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