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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若凌云

第六章 湖月照我影

心若凌云 小乐即安 4589 2020-06-30 09:23:11

  那天晚上,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我披衣起床,打开台灯启动电脑,计划给凌云再写封信。

  “凌云师兄,你好。”

  叮----,自动开启的事情邮箱内,来了一封信。

  “许亦真,关于那份陈诉,我另有一些想法。夜已深,冒昧打扰了。LZC”

  我握着鼠标的手一颤。我下意识点了回复键,急遽写道,“没有打扰。你想电话里说吗?”

  等点了发送键,我才发现,我这封回信没有称谓也没有落款。深更半夜,我还秒回,还直接提议打电话说,我这是有多急切,多神经啊。我一阵懊恼,真是利令智昏。

  不外,或许真的可以理解为所谓的“利”令智昏呢?我听章洋说了可以投标,便挑灯夜战,一直在更新事情陈诉。所以,我才会秒回,而且热切希望能马上和他讨论啊。这样就显得还好了吧?我只是努力事情而已。

  时间也还不算太晚,刚过十点。

  叮----,又有来信。

  以前,我和陆致成也有过在深夜时分的事情邮件往来,一般是在周末晚上,有时甚至是凌晨两三点。我们都不在乎业余时间加班加点。但我们很少攀谈,就是相互发送种种附件。好比,我会将一份陈诉发给他,附加一句,陆boss,请查收。他一般一到两个小时内就会回信,信件内容大多是空的,只有附件,是他更新后的文件。我们会这样你来我往,陈诉也就渐臻成熟。通常到周一晨会之前,就会有一份很漂亮的陈诉供我在晨会上展示。

  叶蓉蓉说我是综合部的“元勋”,同事们也说,我为了事情从不惜力,周末也时常加班。一开始我总是不安,总想要解释句把。是陆致成花时间帮我修改,不是我一小我私家做的。但我说过一两次之后,发现有同事开了一句我和他的玩笑。办公室的女同事们,看我的眼光也有些异样。我意识到这样说会给自己带来麻烦,厥后就不再提起了。而陆致成从始至终,从未对这些事做过任何解释。是啊,他是部门的头,他又不需要在意被我“抢”去了什么劳绩。

  我点开那封信。

  “夜深了,你家人都休息了吧。就不打电话了。”

  他也没有称谓,没有落款。

  果真,我的懊恼是对的。不知道有没有被他看出来我语气中的急切?

  可是,我到底在急切些什么呢?急切于听到他的声音吗?照旧急切于肯定他的态度,不会真的象白昼那样冷冰冰地对我?在我亲耳听到他在背后用那样的话形容我之后,我还这样急切,难道不是所谓的不撞南墙头不回?

  我颓然地往椅背上一靠。

  我不知道,如果我再这样控制不住自己,下一次我另有没有脸再去给凌云写信。在凌云嘱咐我一定要特别小心,不要让自己迷恋、重蹈覆辙之后。

  我深吸气,打开了给凌云写的草稿,急遽写道,“凌师兄,你好。我感受自己像个傻瓜,”

  叮----,事情邮箱里,又来了一封信。是陆致成。我有点哆嗦,屏住呼吸,点开了那封信。

  “我现在就在你家楼下。那份陈诉有点急。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们晤面谈。陆致成。”

  哗啦一下,我站起身来,心怦怦直跳。我一个箭步冲到窗前,窗外路灯下,一个熟悉的人影,斜靠在一辆车旁,正抬头朝我家的偏向看来。我惊得退后两步,藏到窗帘的后面,深吸气,稳住脚步。然后,我一步冲回书桌旁,把台灯按掉了。

  在黑黑暗呆了几秒之后,我才意识到自己适才都做了什么,突然觉得可笑。

  我写给凌云信中的那句话,一瞬间浮现在眼前。

  “我就彷佛似乎,站在有人敲门的黑暗房内,举起了唯一可以防身的锅铲,预备着当他破门而入时,与他生死屠杀。”

  托付,人家只是为了讨论事情陈诉,并非是想要破门而入。许亦真,你到底能不能控制住你自己,收起你那点不堪的遐思,认清眼前的现实?

  我的食指一阵刺痛。我突然又意识到,我熄了灯,又没有回信,会不会让他误解成我不愿意下楼去谈事情?于是,我慌忙走去扭开了桌上的台灯。

  站在桌旁,我觉得自己确实像个傻瓜。

  于是我转身来到窗前,哗地一声把窗帘拉上了。可等拉上了窗帘,我又觉得自己太可笑。

  真的,我从来没有过像这一天的晚上那样,觉得自己像个十足十的傻瓜。

  我在床边坐下,拿手掌使劲揉了揉自己的脸。我抓起床头柜上的发绳,将头发三下两下绑成一个髻垂在脑后。我换下睡衣,快速套上运动服。然后,我拿起钥匙,轻手轻脚打开了房门。

  一片黑暗,寂静无声。

  我去航航的房间看了看,他睡得很牢固。刚步出他的房门,我妈妈房间的灯亮了。我定在那里,略微有些紧张,不知道该不应作声。我站在航航的房门口,犹豫着,最终我决定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妈妈摸索着去了一趟洗手间,我听见流水的声音。我静静地等在那里。最后我有一点着急起来。如果真是为了公务,我似乎不应让陆致成站在那里久等。终于,妈妈回到她的房里,关门熄了灯。又过了几分钟,一切重归寂静。我蹑手蹑脚打开家门,跨了出去。

  出了家门,我是真的有些急了。究竟我不想让陆致成误会,我是在拿什么架子。我感受自己的脚步虚浮,象飘着的一样。

  等我终于冲出了我家所在的居民楼,那一刻,我甚至担忧陆致成已经离开了。

  昏暗的路灯下,他站在那里,靠在车前盖上。见我跑来,他直起了身子,看着我。

  我一下冲到他的面前,微微喘着气。

  我向他致歉,“欠美意思,陆boss,让你久等。”

  他的脸上,有一种极为生动的微笑,如同暖和的阳光。他看着我,一字一句地说,

  “没有,是我来晚了。”

  我这才想起,我急遽忙忙跑出来,竟然忘了拿上那份事情陈诉。于是我立即问他,能不能等我上去将陈诉拿来。他说不必,他都记得。是的,陆致成有极好的影象力。他看过的质料,有许多细节他在很久之后都还能记得。

  站在那里,我突然有点尴尬,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朗声问我,四周有没有小卖部。他渴了,想买一瓶水。我连忙说好,我带他去。

  我们往小区外面走去。街上有许多夜行的人,明亮,热闹。黑夜给一切笼罩上了一种轻松惬意的滋味,似乎是人们偷来的闲暇,可以慢悠悠地享用。我们一路走着,去便利店买了水。这时我又发现,自己除了钥匙什么也没带。我只好向他歉仄,没法招待他。他笑说没事。他问我喝什么,我摇摇头。出来时看到,他给我买了一瓶橙汁。

  他举手将橙汁递给我。我接已往的时候,不小心触到了他的手指。

  我整张脸烧了起来。

  我将那瓶小小的橙汁握在手里,没发声。我不想当着他的面喝饮料。

  他扭开瓶盖,喝了一口水,问我,“你儿子睡了?”

  我点颔首。

  他语气轻松地说,“平时谁帮你带他?”

  我说,“我妈妈,她退休了。我早晨起来带他出门,送他去上学。下午,我妈去学前班接他回家,照顾他晚饭,直到我回家接手。”

  他问我,许航的名字和年纪。我告诉了他。

  我们慢慢走在人行道上,缄默沉静了一会儿。

  他又开口问我,“许亦真,你今天说,你与许航的爸爸,是因故离开。”

  我心中一紧,忙乱地看了他一眼。他想要说什么?他知道我那天中午听到他的议论了吧?他是因为背后议论女同事的短长,良心不安,来找我致歉的吗?

  我抿住嘴,没说话。

  他看着我。那样漆黑的眼睛,平素未曾见过的光线。

  他徐徐地说,

  “许亦真,我说你的那句话。有人曾经。那样说过我的母亲。”

  他说得很艰难。几个字,几个字,慢慢地说了出来。

  我停下脚步,怔愣着。

  有好一会儿,我们都没有说话。风吹过树林,发出飒飒的声响。

  陆致成并没有再接着说下去,只是定定地看着我。

  猛然之间,我的心又重新跳动了起来。我忙乱地说,“没关系,没关系。其实没什么的。人们经常会那么说。我,我没在意,”

  他看着我。

  “许亦真,我希望你相信”,他的神情认真,“我从未看低过你。那一天我那么说,是因为,”

  他顿了顿,终于没有再说下去。过了好一会儿,他清了清嗓子,

  “总之,我绝不会看不起自己的母亲,也绝不会看轻你。我希望你能明白这一点。”

  一股暖暖的感受,慢慢地从我的心中蔓延了开来,将我全身笼罩住。

  我猜对了,他是来向我致歉的。

  他这种致歉方式,让我有点儿莫名的感动。他应该是认真的吧?我看着他的眼睛。在这样老实的目光注视下,我实在无法相信,一小我私家用这样的眼神和声调吐露的,会有可能是假的。而且,一个男人怎么可能编出这样的假话呢?当涉及自己母亲的尊严的时候。就两年以来我对陆致成的了解,我不会,也绝不愿意相信,他是在骗我。

  而且,他为什么要来骗我呢?我相信,他是真心希望我不再怪罪他说的那句闲话。

  我们缄默沉静地走在人行道上。橘黄的路灯迎接着我们的影子,走已往,影子变小了再拉长,直到迎来下一盏。

  我的心情,和书中所写的一样。我似乎在希望,这条路可以长一些,再长一些。那样,我就可以和他再多走一段路。

  我徐徐停下了脚步,转身对他说,

  “谢谢你,陆boss。谢谢你的解释,我不会再误解了。我谢谢你。”

  我是真心的。无论如何,我不会再因为他的那些话折磨自己了。坦白说,已往的这几天,确实很难熬。

  他突然笑了,问我,

  “许亦真,你喊我陆boss,是不是真的想到电游里的那些boss们?”

  我也笑了,心里感受很轻快,

  “没有,你和章总是领导么,我看你严肃的时候,也只敢喊你陆总,不敢喊boss的。”

  他没有回话。

  过了一会儿,他淡淡问我,

  “你和章洋以前共事过吗?我记得,你以前没到总公司事情过。”

  他的语调似乎有些不太寻常。我想起我的那个臆测,关于他与章洋会不会是貌和心反面,他们俩之间会不会存在办公室政治的那个假设。于是我立即开口,

  “没有。我以前没见过他,更没一起共事过。”

  我看了看他的脸色,有点小心的问他,

  “陆boss,有句话不知道我能不能问?”

  “说。”

  我正张嘴欲问,他又打断了我,

  “许亦真,你以后说话能不能直接叫我的名字?”

  我看着他,点颔首。然后我问了出来,

  “你和章洋,你们俩是不是,对~头?”

  “对头?”他愣了一下。

  我赶忙加到,“这个词不太好。我是说,你们是不是竞争关系?你以前在总公司,厥后又调来我们这儿,你们以前有没有什么矛盾?”

  我好象意识到,我问得太多了。言多必失,我一阵懊恼。

  站在我身边的陆致成,突然闷声笑了起来。

  我脸颊发烧,轻轻说了一句歉仄。

  他的笑声徐徐停了。我听见他愉悦的声音响起,

  “许亦真,我发现你比我想象的,算了,我已经说过很严重的错话,不能再推波助澜了。下一回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致歉了。”

  我也只好随着笑。

  他微笑着看着我,“章洋与我是发小,我们是很好的朋友。你不用担忧。”

  我松了一口气。

  说真的,那一刻我想到,如果他和章洋真有什么利益冲突,让我站队,我该怎么办?我很怕被卷进这种是非。虽然这个现在站在我的面前朝我微笑的男人,让我情不自禁被他吸引,但是,如果他要我因为他而卷进办公室政治,从而导致我可能要失去自己的饭碗,失去我和航航另有妈妈的生活保障,我也是绝对不会愿意的。

  他又笑道,“怎么,你希望我们是对头吗?”

  我赶忙摇摇头。怎么会,我希望天下太平,人人开心。

  陆致成深深地看着我。良久,他说了一句,

  “人人都开心。许亦真,你觉得这样的话现实吗?”

  我略微倔强地回复他,“虽然有可能,如果各人都各退一步的话。退一步天南地北,得饶人处且饶人,这样欠好吗?”

  他玩笑地说,“我没想到,你照旧个哲学家。”

  我的脸又热了起来,幸好是晚上,夜色帮我遮挡了许多。

  他见我没有再作声,又开口说,

  “看来我要提前一次致歉足。我适才对你的歉意永久有效。这以后我如果再说了你什么错话,我希望你都不会,”

  我立即接口,“不会的,我没有那么容易受伤。”

  话一出口,我觉察这句话好象有些暧昧,连忙又修饰了一下,

  “我的脸皮照旧有一定厚度的。我知道你是在开玩笑,我就不会介意。”

  他转过身来看我,眼浅笑意。

  那一刻他的笑容,映在我的眼中,是何等让人难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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