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夫挟五口而治百亩,这是自战国以后,法家最为推崇的治理模式。
没有宗族,没有豪强,国家能够彻底深入乡里建设统治,西汉中前期,即是靠着这等制度,成就了汉军马踏匈奴,拔剑在手四顾茫然的伟业。
可是等到汉朝瓦解,门阀制度开始后,这种一夫挟五口而治百亩的治理模式便再没有王朝能够连续下去,即即是如今正处于壮盛的大唐,府兵制也早已随着无田可授和土地吞并而瓦解瓦解。
沈光虽然是不清楚这些的,可是通读史书的封常清却清楚得很,他在和沈光聊天的时候,便经常觉得安西这里恰恰是土地吞并严重的大唐解决困境的地方。
这里虽然是诗人们口中的不毛之地,可是只有亲自来过这里,才会知道这里除了大漠黄沙,长河落日,也有肥沃的土地和草原,可以让大唐子民耕作安居。
火烧城对沈光来说,即是一片白纸好作画的地方,他决定凭据封常清说的一夫挟五口而治百亩的模式来治理这儿的黎民。
有时候步子太大容易扯着蛋,虽说他内心很有种将后世生产建设兵团的制度给照搬到这里的激动,但是仔细想想照旧放弃了。
在他还没有足够自保的能力前,照旧稳妥些比力好,就当先打个群众基础,究竟这可不是在打游戏,另有存档重来的时机。
苟住发育,不要太浪,才是王道。
花了泰半个晚上,把所有户籍名册都看了遍的沈光,将城里还剩下那几小我私家口凌驾五十的各人庭决定拆分打乱后编屯。
“郎君,喝水。”
看着自家郎君终于放下名册,多闻连忙将备许多几何时的凉白开送了上去,郎君没此外嗜好,就是但凡柴火够用,喝的水必须是烧开的。
连喝三碗凉白开,沈光看着空掉的大碗,不由叹了口气,他在延城的时候尚不觉得,可到了这火烧城后才发现燃料的稀缺。
安西这边,除了牲口粪便,木炭即是最大的燃料来源,可是安西本就缺乏树木森林,这木炭的价钱一直居高不下,像他这般非烧开的水不喝,在平民们看来已是奢侈,至于高仙芝府里那泡澡的大池子,更是他们无法想象的事情。
到了冬天,牛羊都要被冻死,更别说没有燃料取暖的普通人家了,到了冬天,便只能裹着毯子硬捱,捱得已往便活下来,捱不外去便只有被活活冻死。
这也是沈光白昼在城主府前所见,那些来登位户籍的普通黎民里少有老弱的缘故,因为不够强壮的早就被淘汰了。
“多闻,石炭这工具,你见过吧!”
沈光口中的石炭即是煤炭,不外这时候还没有这个称谓,北魏郦道元的《水经注》里载曰,“山有石炭,火之,热同樵炭也。”
这都是沈光从封常清口中听来的,在安西也有使用煤炭取暖,但是使用量少少,多闻在赞摩寺的时候,因为寺庙是于阗王室所供奉,每到冬天都市送来石炭给僧众们用作取暖,因此多闻自是知道石炭是何物。
“见过,以往在寺里的时候,我还经常去生火呢!”
多闻听罢后答道,石炭虽说能取暖,可每次生完火,他都是满脸黑灰,脏兮兮得跟个黑耗子般,因此印象极其深刻。
“某有件事要你去做。”
“郎君尽管付托。”
多闻挺着胸脯道,眼里放光,说起来他照旧头回被郎君这般单独委以重任呢!
“从明日开始,某会让陈校尉派人与你出城,你们去四周的山里寻找有石炭的地方,遇到了便纪录下来。”
沈光朝多闻说道,他身边实在没其他人能使唤,也就多闻有空闲帮他做这件事。
“郎君放心,我肯定会找到有石炭的地方。”
多闻早已不是在赞摩寺的那个天真小僧人,在沈光身边待久了,他学了许多工具,知道郎君让他找石炭肯定是有大用处。
“尽力就行,那石炭又不是你说有就有的。”
看着一本正经的多闻,沈光笑了笑,然后撸着多闻那头板寸道。
“郎君,不要摸我的头,铁牛说摸多了会长不高!”
“别听铁牛瞎说,顶多就是摸秃了而已,你不是还觉着秃顶舒服么!”
“宁可信其有,不行信其无,郎君,我先告退了。”
多闻从沈光的魔爪下逃脱后,连忙躬身一礼,便退出了房间。
“这孩子也长大了啊!”
看着关上门的多闻,沈光自语起来,接着他从那口带来的皮箱里,找出了自己摘抄的穿越文,寻找着有关煤炉和煤饼的制作要领,可惜他不是某个地质大学身世的穿越者,要否则他肯定知道火烧城四周的矿藏漫衍,总好过让多闻那般大海捞针地去寻找。
想到这里,沈光不禁再次痛恨自己穿越前为什么不在那本电纸书里多下载些技术类书籍,也总好过他从穿越小说里寻求技术支持,天知道那些作者度娘的资料到底有没有用。
“煤炉的结构倒是简朴,照旧先把图纸画出来,再打几个出来试试。”
沉吟间,沈光放下手中那张摘自《朔明》里主角捣鼓出煤炉和蜂窝煤的片段后,提着笔画起了煤炉的结构图,至于那蜂窝煤的配方,那作者压根就没写,只写了掺入黄泥和水然后晒干,看起来他同样只能学书里的笨措施,到时候让匠人们捏制后寻找最好的配比方案。
翌日清晨,起了个大早的多闻随着牙兵们晨练完,便精神奋起地牵了马,去了老兵们那儿。
“王头,多闻这小子,最近手上功夫见长啊,莫不是陈校尉教了他什么秘传的招式。”
“什么秘传招式,某可从来没听说过,多闻日日苦练,武艺有所上进是应有之理,倒是你们几个,这两日松懈得很,是不是嫌自己命长。”
王神圆教训着手下牙兵,自从跟了郎君后,这些家伙可不像在都护身边时那般战战兢兢,几多都有些懈怠了,也该给他们好好松松筋骨了,省得他们还真以为接下来天下太平,可以放心享受。
“陈校尉,郎君有差事与我……”
“某知道了,你自去府前,某的人在那儿等你。”
“多谢陈校尉。”
看着躬身后离去的多闻,陈摩诃脸上若有所思,石炭能取暖他是知道的,可是石炭同样有毒,真不知道郎君让多闻去寻找石炭有什么用。
出了城主府,多闻便见到一队老兵已经牵马在那里期待了,瞧见他后,那为首的老兵忍不住道,“哟,小多闻,你可来了,咱们等你老久了。”
“让诸位久等,是我的错,等办完郎君交接的差事,我请诸位吃酒。”
多闻老实地朝十来个老兵双手合十道,惹得老兵们都大笑起来,“某与你说笑的,咱们也才刚来,走吧,这城外的山离得可远,没几天功夫跑不完。”
那为首的老兵说话间,已自翻身上马,然后自让寻来的城中向导在前带路,他们知道自己是去干什么的,据说是寻找名为石炭的事物,只可惜他们中没人见过实物,要否则这小多闻也不用走这一遭。
不多时,多闻一行,便出了城门,离开时他见到了乌鸦等人在城外的荒田里丈量田亩,看他们的样子,怕是都起了个大早,已经忙活了许久。
“这还像样些……”
老兵里有人嘀咕道,郎君麾下,他们最瞧不上的即是这些胡商子弟了,总觉得郎君收下这些人实在是没那个须要,上阵打仗连那些穷得叮当响的马贼都不如,不外这两日看他们忙得脚不沾地的,才算是有了些改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