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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二姑

第33章 崭露头角(四)

黑二姑 北海布衣 4955 2020-06-20 07:27:02

  等到何六走后,黑二姑和秋菊从内室走出来。看到少爷使了一下眼色,秋菊知趣的说,少爷、夫人,您忙着,我去看看饭菜做的咋样了。话音未落,就急急遽的走了出去。

  掩上房门,黑二姑给富贵倒上一杯茶水,然后才笑着说:

  “适才你提出的要给我家送五百两银子,究竟是怎么回事?怎么没有听你说起过,适才乍一听说,奴家心里感应太突然了。”

  “夫人,这个五百两银子吗?是这么个意思。一则,前几天我们回家时,看到你们家里那个情况,日子过得比力艰难,我有心贴补一下。回来以后,我抽闲跟老太爷禀报了此事,他让我斟酌治理就是了。我觉得不是个什么大事,就没有跟你说。二则,你看这个何六,可能在老天爷身边待惯了,就有些自高自大、目中无人了。往常我没有主管庶务的时候,说实话我们相处的还算不错。但是现在看起来,此人不堪大用啊。”

  “今天早上,我利用让他期待片刻的时机,顺便也视察一下他的体现。果不其然,这小我私家有些狂妄,没等了多长时间就原形毕露。另有,这个银子的事情,因为我事先禀明了老太爷,也就无须再向他解释。再者,既然老太爷授权我执掌府中庶务,肯定会用人不疑,况且另有手牌,这厮竟然还要我请示老太爷之后再予决断,你说这不是笑话吗?”

  “他不外是李府的一个奴才,竟然还管起主子的事情来。你说这样的人,以后我还怎么能用?”

  黑二姑听了,知道富贵已经禀告了老太爷,这才放下了心。不外她照旧觉得富贵给的银子多了点,想再辞去一部门,不外富贵说什么也不允许。

  正在这时,来顺进来禀报,道:

  “少爷,顺福昌的侯先生来了,您看是不是让他现在就来这儿?”

  “奥,好,干的漂亮。一路上还顺利吧,进府的时候有没有遇上什么人?先生现在哪儿?”

  看到来顺,富贵一口气连着问了几个问题。

  “少爷,您放心,一切都还好。适才我和先生是从咱贵寓后门进来的,现在先生就在隔邻院的房间休息。”

  “好吧,你辛苦了。到账房去支上一吊钱,就算是你的跑腿费吧。另外,你部署好先生住下,再让厨房做几个佳肴,午饭后你们一起到书房来见我。”

  “好的,少爷,我这就去部署。”

  来顺转身刚想走,富贵又跟了上来,与来顺耳语了几句,就见来顺连连颔首,快速离开了。

  午饭后,富贵独自在书房,这时,来顺领着侯先生敲门进来。

  富贵赶忙起身相迎,给侯先生让座看茶,来顺给先生倒上茶水,就唱个诺退出去。

  富贵仔细看来,只见侯先生年纪约莫六旬开外,五短身材,人长得很精神,不外稍微偏瘦了点。一张规则的国字脸,戴着一副金丝眼镜,两只明亮的眼睛炯炯有神,颌下三缕短髯,透着精明强干的样子。

  书中暗表,这个侯先生可不是一个简朴人物,他大号顺安,字祥祺,是侯北镇顺福昌银号的台柱子,那一手算盘打的,可以说周遭百八十里罕有对手,已经从事账房先生三十余年,是业内资深人士。

  听罢先生介绍,富贵马上肃然起敬,已往他也听顺福昌的少东家说过,只是去了频频,一直无缘得见,今日方的幸会。

  富贵将贵寓庶务账目核查事宜劈面讲述了一遍,先生手捋短髯,沉思片刻,道:

  “少东家,此事不难。不外账目核查这件事情不能只看账目,还要去各家银号、买卖铺户转转看看,现场了解一些情况,只有账实相符,账账对应,方可完成任务。”

  “奥,先生,看来我想的照旧简朴了点。就按您说的办,如果需要人手和银子,你可以付托来顺。我先多问一句,您看全部完成核查,约莫需要多长时间?”

  先生低头想了想,随后说道:

  “少东家,十日吧。十日后我就将核查情况书面报给您。”

  “好的,先生,就以十日为限。那么我就在府中静候佳音了。”

  “另外,先生,还要劈面讲明一件事情,这次核查的情况,因为涉及贵寓秘密,万望您务必守口如瓶。”

  “这个嘛,少东家请放宽心,这是行业规则,也是在下的分内之事,绝不会对外传出半个字。您若是还不放心,我可以立下契约,甚至盟个誓言。”

  “好,好,这个倒是不必。由于事关重大,如有唐突之处,还请先生海涵。”

  “嗯,少东家不必客套。”

  说完话,富贵唤来顺进来,仔细交接了几句,然后转身离开了书房。

  老太爷房内,在房间的一张软塌上,老太爷悠闲自得的抽着水烟袋。两个女婢一左一右跪在地上,正在殷勤的给老太爷捶着腿。

  老太爷年轻的时候,烟瘾特大,随着上了年纪,孩子们都劝他戒烟。究竟抽了几十年了,他一时还真的难以割舍。厥后,照旧富贵想了个措施,让“小诸葛”托人花大价钱买了这种水烟袋。

  说是水烟袋,这只是我们的习惯说法。其实它是一种烟枪,或者叫做烟灯。这种从外洋传来的水烟器具,造型奇特,摆着吧,就是个物件,拿起来,抽上它吧,呼噜呼噜一阵子,既能听到声音,又能闻到香味,还能够解解乏。

  老太爷见了,立即就爱不释手。这不,许多几何年了,只要有空,他就吸上几口。凭据老太爷的话说,这个水烟纷歧般,又能听响又冒烟。给个金山也不换,简直快活似神仙!

  嗨,这个老太爷,这不,人老了,心还像个顽童,对这个水烟他情有独钟,这一席话说的还一套一套的。

  唉,没措施,人老了,就这么点喜好,就好时不时的抽上两口。

  厥后,各人逐渐习惯了,也就不怎么再劝他了。

  何六走进来的时候,老太爷正手抱着水烟,眯缝着眼睛,优哉游哉,似睡非睡的入神。

  何六轻手轻脚的走进来,他摆了摆手,示意两个婢女出去。那两个婢女就如蒙大赦一般,赶忙到外面透透气。

  没有了捶打腿脚的节奏,老太爷从神游中回过神来,睁眼一看,道:

  “奥,是何六啊,怎么了,有事吗?”

  “老太爷,奴才还想问问,把咱们贵寓的庶务交给少爷去打理,您老能放得下这个心?”

  “咋了,你这是说的啥子话,交给年轻人服务,有什么不放心的?”

  老太爷听罢,把烟枪顺手就往身边的小桌上一墩,鼻子哼哼着说。

  何六的两眼眯成了一条缝,满脸堆笑着道:

  “嗯嗯,老太爷,奴才明白您老的美意。让少爷锻炼锻炼,尽快把李府的重担给挑起来。但是,但是......”

  “啥事?有什么话,就直说嘛,咋还吞吞吐吐的。”

  “老太爷,您老明鉴。那我可就直说了,少爷部署我从账房支上五百两银子......”

  他一边说着,一面偷眼视察着老太爷的心情。

  听他说完,老太爷直了直腰,接着道:

  “嗯,继续说。”

  “少爷让我部署人给少夫人的娘家送已往,说是接济接济。”

  边说着,边继续偷眼观瞧着老太爷反映。

  谁知道完全出乎他的预料,只见老太爷听后,面无变化,转身取过烟灯,呼噜呼噜吸了一阵子水烟,接着说:

  “何六,这些事情,以后不要再来禀报我了。少爷怎么部署,你就怎么做吧。”

  说着,老太爷伸了伸懒腰,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又对何六说:

  “六子,好了,我也乏累了。要是没有此外事,你也告退吧。”

  “好的,老太爷,我这就告退,您老保重身体。”一边说着,何六一边倒退着走出了房间。

  今儿这是怎么啦?老太爷的做法,完全出乎他的计划。在他的想象中,老太爷一定会拍案震怒,翘着胡子,高声喊叫着“把富贵这个败家子给我叫来。”

  但是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就像把一个小石子扔到了汪洋无际的大海里,还没有看清楚呢,瞬间就沉入了水底,甚至说没有激起一丝一毫的涟漪。

  看来,这老李家的天是真的要变了。

  他来时还兴高采烈的,现在却像斗败的公鸡一样,低头丧气,没精打采。

  就这样,他一步三摇,摇摇摆摆,就像喝醉了酒的人,迷迷糊糊的,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到了住处。

  他没有看到,在不远处,有一双锐利的眼睛始终在紧紧的盯着他。从他进入老太爷的房间,直到走出来,另有一些个细节,都看在了眼里。

  转过头再说黑二姑的娘家,衔命来送银两的两个家人刚想推门进院,就与准备开门而出的柱子撞了个满怀。

  这边柱子用手不停的揉着肚子,刚想开口骂人,一看院外的两人都是生面孔,他揉揉眼睛细看,就看到其中一人有些面熟,仔细一想,那不是上次随着姐姐姐夫来家的李府家人吗?

  于是他转怒为喜,赶忙把二人让进了家门。

  一边朝院子里走着,他的眼睛不住的端详着二人身后的口袋。

  柱子高声叫喊着,爹娘,快出来看看,家里来客人了,我姐姐贵寓的。

  里面就有黑二姑的爹娘闻声迎了出来,招呼着二人进屋坐下,又连忙让柱子端茶倒水。

  家人刚未来意禀明,还没有等到老头说话,柱子就笑眯眯的接过了口袋,提溜着进了里屋。

  黑二姑的爹心里骂道,这个杀千刀的柱子,早不来,晚不来,今儿还恰好叫他给碰上。

  生气归生气,看到李府的家人大老远的送来了银子,老两口心里满怀谢谢。

  让来人喝着茶水,老两口来到里屋,悄悄的商量了半天,最终照旧狠狠心,拿出来一吊铜钱,送给了两个家人,嘴里面千恩万谢,说着谢谢家人辛苦的话,让他们路上自己买包茶叶喝。

  两个家人看到老两口这种来派,不由得一阵苦笑。这可是白花花的银子,五百两啊,那是银子,可不是闹着玩的。这么一吊铜钱,就把我们老哥俩打发走了?

  看到老两口再无行动,两个家人只能内心悻悻的,告辞回府不提。

  等到关上院门,老两口来到里屋一看,霍的惊呆了。

  只见屋角那一盘土炕上,有一大堆白花花的银子,亮晶晶的,晃得人睁不开眼睛。

  老头子瞬间呆傻了,就如同木雕泥塑一般,大张着嘴说不出话来,那双手,还在不停的摇晃着,眼望着那一大堆闪亮的银子发呆。

  要害时候,照旧老婆子中用。只见她飞起一脚,正踢在老头子屁股上。这一下子,倒救了老头。

  只听老头子“哎呀”一声,就从呆傻中回过神来,兀自用手摩挲着衣角,嘴里不停的嗫喏着。

  呵呵,这么多银子,这是咋回事?看看这事闹的。

  转过头再看柱子,老两口才注意,柱子这时正躺在地上,反着白眼,口吐白沫,手刨脚蹬,莫不是犯了失心疯。

  这边,老头子也凭据老婆子适才的做法,如法炮制,瞄准柱子的屁股狠狠踢了几脚。然后,老两口蹲下身子,一个召唤着,一个掐人中,扒拉前心,捶打后背。老伴又端过碗来,用手指蘸了点清水,给柱子洒在唇边。

  过了不长时间,就见柱子幽幽的醒来。这一苏醒,立马挣脱了爹娘的怀抱,一个饿虎扑食,紧紧抱住那一大堆银子。嘴里还喊着,爹,娘,咱们这是,这是发大财了!

  说了几声,又背过气去。慌得老两口赶忙上前,又喂水又召唤,过了好一阵,刚刚明白过来。

  气的老头子一跺脚,你个败家子,咋这么烧包,就没有这个福气?这么点银子,还值得你犯病?也不撒泡尿自己照照,就这么个品德,怎么能罩住再大的福报?

  嘴上虽然骂着柱子,双脚却情不自禁的挪动着,靠近了那盘土炕,然后出其不意,手疾眼快的抓过一大块银子,用力摩挲着,眼睛徐徐大了,目光也明亮了许多。再看那嘴角,就有一丝粘涎顺着流下来,长长的挂着......

  而老头子自己,尚自浑然不觉,仍然陶醉在骤然间看到这么一大堆银子的晕眩中。

  要问黑二姑一家人怎么如此没有前程,各人可能不了解,如此数量巨大的白花花的银子,对一个普通的农村家庭而言,诱惑力可不是一般的大,甚至说具有惊世骇俗的攻击力和震撼效果。

  众所周知,我国古代社会属于典型的小农经济,在大清国,多数人以耕作为生,自给自足。尤其是清朝末年,战争频发,列强入侵,民不聊生,黎民生活异常艰难。

  其时的一个普通短工,相当于今天的兼职,一天一般30文人为;高级技工一天100-200文左右;按月领薪的普通工人,月薪在300-1500文之间。可以说,一个月连一两银子都拿不到;田主家的长工,年薪也不外十两左右,还经常受到种种各样的盘剥,很少能全拿得手。

  清朝时的钱币,主要分为白银和铜钱两种,它们之间也是有汇率换算的。道光天子继位之前,一两白银基本兑换1000文铜钱;第一次鸦片战争之后,中国割地赔款,大量白银被西方列强掠走,国库白银储蓄急速下降,泛起了严重的通货膨胀,市场物价飞涨,老黎民难以过活。

  光绪年间,购置一个鸡蛋需要3-5文钱;肉类则比力贵,一斤鱼的价钱20文、一斤牛肉25文、猪肉一斤30文;其时的生活必须品价钱也是极高的,一头可以干活的骡子要24两银子,做一身普通的袍子或许需要21尺布,一尺棉布在10-20文之间;丝绸更贵,不是一般人能穿的起,一尺要50-100文。做一套普通的衣服,质料加上手工费大提要花400文。

  盖一间衡宇需要花费几多钱呢?参考乾隆十六年天津一户人家的经历,可以看出盖屋子的花费更大。此人在天津刘家胡同二街买了快要一亩地,盖了一套十间房的大四合院,买地买质料,加上人工费,总共花费了180两银子。

  在清朝,普通老黎民做一天工,也只能买一斤肉回家;做一套衣服大提要一个月的人为;想要盖一套舒适的大屋子险些是不行能的事情。

  所以,黑二姑一家人突然之间看到这么多银子,就像范进中举一样乐疯了,一点都不奇怪。

  有的普通家庭,基础见不到、摸不着银子,能有几个铜板花,就算不错了。

  黑二姑的娘家,只是一般的农村家庭,银子险些是不沾边。尤其另有这样一个好贪玩爱花钱的弟弟,家庭的窘境就可想而知。

  五百两白花花的银子,这个诱惑力,委实太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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