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都是逐个挑出来的骁勇士卒,又都是满腔怒火憋了一肚子气。
对头晤面特别眼红,突入燕军一可当十。
栗腹所率本也都是精锐,可惜被远程奔袭耗尽了气力。
若是其时就投入战斗也许还能拼一阵。
廉颇和乐乘却偏让他们小憩片刻,又不容歇过劲儿来。
从生理学上来说,这才是动物最疲乏的状态,连刀枪都拿不动,怎能反抗?
赵军枪挑刀砍大开杀戒。
燕军虽众,但追逐中有快有慢前后不继、七零八落。
原来就缺乏斗志,又是出乎意外,勉强反抗几下,已是纷纷落马。
死伤各处,吓得四散逃命。
栗腹杀了几个仍然停止不住。
正在着急,又听得远处鼓声如雷、尘烟蔽日。
旌旗掩映下,还不知又有几多赵军杀来。
吓得他心慌意乱、肝胆皆裂,调转马头也想跑。
不意廉颇一连砍杀十几个偏将和护卫,已纵马飞驰到他的车边。
廉颇一刀削飞他手中长戈,然后交刃左手,轻舒右臂,一挥身,抓住他的脚脖子:
“过来吧!”
竟把他拖出车外倒提驰去。
乐间见栗腹奋掉臂身地去追廉颇就叹了口气:
“军事知识浅薄到如此水平还能当统帅,真让人不行思议。
一旦中了人家的诱兵之计还让我保持距离,我怎么去救你?”
果真不出所料,前方传来兵败的消息。
无论如何,自己身为燕将,总得去援救。
怎知半路上斜剌冲过一支军队盖住去路:
“乐将军,卿秦已被俺李牧斩首,你首尾受敌,战已无济于事,降了吧!”
随着燕军溃逃,指挥已经无效,就像乱成一窝失掉巢的蜂。
乐间有心组织军力再战,也明白此时已不是廉颇对手,徒取其辱。
但若收集败兵回去,燕王必会责怪自己没有尽力投入作战。
栗腹虽然不会肩负指挥失误的责任。
到时候自己有口难辩,难免开罪!
正在他进退两难之际,忽见一骑飞来大叫:
“廉相国、武襄君,请将速做了断,以免玉石俱焚!”
乐间一声长叹,泪流两行,在马上朝北拜了四拜:
“大王,非臣不愿尽忠,实在是燕国已无臣容身之处了!”
嘱咐副将尽快把残兵带回蓟京,自己则直奔齐国。
燕王喜接到栗腹失利的陈诉,正想督军援救,随即传来李牧斩卿秦的消息。
前方退下来的败兵又说乐间失踪了。
燕王喜心中忙乱,没了主意,进退两难、犹豫不决。
忽听杀声遍野,赵军已离得不远。
只见旌旗如林,战尘蔽日,工具两翼,望不到尽头,越发惊惧:
“栗腹弄错了,赵国的雄兵,只怕百万不止!”
急遽下令撤回,怎奈此时廉颇已相距不远,乘胜尾追。
燕王已不能再做任何反抗,只知拼命逃跑。
燕军丢盔弃甲,辎重尽失,一口气跑进蓟京,喘息未定,廉颇的雄师已到城下。
廉颇却不急于进攻,只让栗腹跪在地上自己叙说如何背信弃义、食言而肥、煽动燕王侵略兄弟友邦……
燕国军民听了争相唾骂,谁还肯尽力守城?
倒是副将剧辛实在听不下去了,骂了声:
“少给燕国丢点人吧!”
一箭把他射死。
燕王喜被人家堵住门口,又怕又惭,损兵折将后人心惶遽,难以坚守;
大臣们又是大眼瞪小眼,仓惶四顾,拿不出一策,最后只得向已致仕的老臣田光问计。
田光一声长叹:
“臣老啦,已没有力气再去东跑西颠,现在只有放出将渠到赵国去求和,或许能成。”
燕王喜挺为难,因为战前将渠苦苦劝谏而被押在狱,原准备打胜仗回来杀掉祭祖的。
现在被人家不幸言中,果真惨败。
他的脸皮很厚,并非记挂面子上是否悦目。
而是怕将渠挟恨在心不愿接受这个任务。
或者趁此时机跟赵王联手来个里应外合,自己可就更惨啦!
田光摇摇头:
“他不愿出使,臣可以去说服;至于背信弃义,叛国泄愤,他不是那种人!”
燕王喜见田光这么一说,想想也没有此外救命良策:
“行,那就请您受累,前罪赦免,再加封他为护国上将军。”
将渠在狱中听到燕军战败的消息,大哭不止。
狱卒劝他:
“大王败了,说明你的意见正确,一定会受到重用,应该兴奋啊,还哭什么?”
将渠哽咽道:
“燕国在政治、军事、经济各方面都市受到巨大损失。
以国家的丧败衰落为价钱来证明自己的正确,我有什么可兴奋的?”
狱卒叹口气:
“你可真是忠于国家啊!可惜却得不到大王的信任!”
正议论时,田光来到狱中宣读王旨。
将渠果真不愿担任“议和使节”,他的理由并非出于对燕王的不满:
“在对赵战争上我逆违王意而开罪,做为臣下无论对错都不行挟恨君王。
今不幸而燕败,我自当为国尽绵薄之力。
但赵王肯定会提出十分苛刻的条件,我若不允许,和约难定;
我若允许,必有人骂我卖燕国以泄私愤。
朝内能人甚多,先生何须让我去充当这左右为难的角色?”
田光叹口气:
“我何尝不知是把你往火坑里推?
但粟腹倒行逆施以致天怒人怨,使我燕国临于淹没边缘。
目前天下莫不为燕之亡而拍手称快,能挽燕危的,只有医生您了。
您就忍心看着燕国的宗庙毁、社稷倾吗?
做为大臣差异于小民者,就在于能够为国家而不计生死、忍辱负重,置小我私家一切于身外!
我因医生是位国士,才以此重任相荐。
既然在国家危急的关头您还要先考虑小我私家的荣辱得失,算田光看错人了!告辞!”
说着转身就走。
将渠扑地跪下,拖住田光衣裾:
“田医生以国是相责,将渠敢不从命?
然拳拳此心,惟医生能知,但求医生日后能还我一个清白,则将渠万死不辞!”
田光一声长叹:
“目前已成燃眉之急,虽然是我说什么,大王听什么;
等危险一过,我又成朽木一段,哪里另有力量掩护你?
政界进退,凭命吧!
但田光三寸气在,只要有舌,必当为医生把是非曲直公诸于世,人心自存公正!”
将渠叩首:
“能在人心中获得公正,将渠就不在乎一时之荣辱了!
但一切官职都不受,我以白衣出使,终不能蒙趁国难升官发达之羞!”
田光能理解他的心情,这个要求不影响使命,便允许了,倒是燕王觉得这小我私家犯傻。
将渠虽然满腹酸辛,但事关国家生死,只得厚着脸皮先入赵营面见廉颇。
求他暂缓攻城,容自己去向赵王求和。
幸亏二人曾并肩抗秦,看在燕曾援赵的面上廉颇允许了。
然后将渠便星夜驰往邯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