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两个给我等着！”有气无力地威胁了一句，张潜悻然停住脚步。
军器监终究不是自己家，他这个少监得注意形象。虽然打打闹闹，不会招来弹劾。但各署的匠人们，难免会觉得少监不够稳重，慢慢心生懈怠，影响到监中事务的正常运行。
等回到庄子上，就没这层担忧了。最近结合王毛伯所教授的葫芦瓜锤发力技巧，张潜自觉在搏击之道上进步甚快。恰好可以在两个师弟身上验证一下，以免长时间不练习，功夫生疏了，酿成八世纪的马大师。
正咬牙切齿地发狠之际，他的耳畔，却又传来了火药署署丞王俊的声音，“少监，此事恐怕马虎不得。虽然高监门转达的只是口谕，属下建议您照旧实时去跟正监汇报一声。他宦海沉浮多年，比大多数人都清楚这件事究竟该怎么办。”
这倒是一句老成持重之言，立刻让张潜停止了玩闹地心思，认真地向他致谢。随即，将日常事情部署了一下，跳上马车，直奔长安城内的兵部衙门。
恰好张说今天不用去上朝，听张潜说明了来意，立刻笑着摇头：“用昭不必如此紧张，每年入冬和开春之后，圣上都市去禁苑校阅御林军。此番圣驾莅临军器监，不外是因为军器监恰好也搬到了禁苑之中而已。”
“可是，可是圣上说他期待届时能有一份惊喜！”张潜心中的紧张，一点儿都没减轻，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提醒。
“让甲杖署那边，弄几套结实悦目的铠甲，或者弓弩署那边，把火药想措施装到床驽的弩杆上去，差不多就够了！”张说笑了笑，似乎胸有成竹，“圣上只是为了督促你上进，才会那么说，实际上，并未奢求你真的能在短短几天之内，拿出让人线人一新的工具来。否则，高监门带给你的就不是口谕，而是正式的圣旨了。”
见张潜依旧忧心忡忡，想了想，他又压低了声音增补，“酒精的功效，除了可以疗伤之外，其他都跟那猛火油差不多。但猛火油产自西域，只有大食戎马攻城时会使用，市面儿上难得一见。所以，发现你的酒精烧起来那么厉害，圣上才给它赐下了火药之名。你除了把火药装到弩杆上之外，如果还能想到此外措施，不妨也试试。总归让圣上觉得军器监上下都在尽心做事就好！”
“是，正监，我回去之后立刻试着做几种出来！”张潜听了，茅塞顿开，立刻谢谢地拱手。然而，内心深处，却始终有一股忐忑的感受挥之不去。
酒精在二十一世纪，基础不会被当做战争武器。所以，他能想出来的措施，无非就是如何将酒精易燃的特性，跟大唐目前的种种武器结合起来，以发挥更大的威力。这些措施，基本上，是小我私家花费点儿心思，都能想得出，很难到达让神龙天子李显惊喜的尺度。
“用昭不必对自己过于严苛！”张说是个很是老实的上司，特别是对于他所欣赏的属下，更是呵护有加，“你已经让军器监，从上到下焕然一新了。以前军器监是什么样，大伙心中都有数。虽然不能说所有人都在混吃等死，但基本上都是当一天僧人撞一天钟。而你担任少监虽然还没几天，却又是架设风车，又是弄暖锅、火炉和水炉子等物，让监里边每时每刻，都热火朝天！”
“是正监一直在支持属下，换了别人，肯定会斥责属下好逸恶劳！”张潜被夸得有些欠美意思，连忙笑着将“劳绩”朝张说头上推。
土暖气目前照旧在试制阶段，所以暂时没有交给外边的商行。但是暖锅和火炉，他已经将打造技术，凭据一个双方都满意的价钱，转让给了郭家和任家名下的商行。这些“技术转让”换来的钱，他虽然不会死板地全都上缴入库，大唐以前也没有上缴入库的先例。所以，最近一段时间，军器监虽然主要在忙着搬迁。但全监上下，每个仕宦、匠师和学徒，却都意外发了一笔小财。
钱是调动积极性的第一法宝，无论二十一世纪，照旧八世纪，都一模一样。发现随着新少监干，大伙不光升官有望，收入也迅速上涨。军器监上下，虽然士气爆棚。不光这回整体搬迁没有让张潜这个少监花费几多力气，就连日常生产的弓弩、盔甲和兵刃，无论质量照旧数量，都比原来上升了一个台阶！
“好逸恶劳？如果五监的少监少匠，个个都像你一样好逸恶劳，另外四个老家伙，恐怕做梦都得笑醒！”张说为人爽利，也不跟张潜在客套话上浪费唇舌。笑着摆了摆手，开始给他部署任务：“最近这几天，你也别光忙着制造工具，先从上到下，把军器监所有人梳理一遍才行。将工匠们带进来吃闲饭的，身份没有纪录在册的，另有那些来历看上去有疑问的，统统清理回家。无论最初人是谁安插进来的，让他们先回家休息一个月，等圣上巡视过了之后，再另做部署。此外……”
这就是涉及到帝王宁静的大事了，张潜不敢怠慢，允许着取来纸笔，将对方的交接，一条条纪录在了上面。
张说对他的态度很是满意，又认真嘱咐了一些接待帝王时的礼仪细节，才站起身，亲自将其送上了马车。
而张潜心情，却比没来参见这位顶头上司之前，更为忐忑了。关上车门之后，立刻“瘫倒”在了座位之上。
总计只有八天时间，又是要给李显打造礼物，又是要给李显准备惊喜，又是要部署接待细节，制止有人因为激动太过，君前失仪！
此外，他还得梳理队伍，清除隐患，保证天子的宁静。怪不得后世的下层干部们，没人愿意领导下来视察，实在是需要做的特别之事太多，让大伙烦不胜烦！
但是再烦，张潜也不敢撂挑子。否则，甭说帮红宝石少女改变命运，就连杨家的大门，他今后都甭想往跟前凑。
所以，出了长安城之后，张潜立刻挣扎着坐直了身体，付托仆人的张贵，将马车赶向了张若虚家，以求从差异角度，再听取一些对自己有用的建议。
“看来，用不了多久，老夫就又能向用昭贺喜了！”令张潜约略有些失望的是，张若虚听完了他的陈述之后，第一反映，就是恭喜他简在帝心，“圣上富有四海，才不会随便向某个臣子索要工具。他白拿了你的暖锅和水炉子，说明是没把你当外人。此外臣子，相求圣上找他白拿，还求不来这种膏泽呢！”
‘原来皇上他们家是开盗版网站的，白拿谁工具都是看得起他！’张潜在心里偷偷腹诽，脸上，却只能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世叔所言甚是。但越是如此，晚辈越是惊骇难安。万一圣上前来巡视那天，哪里出了纰漏，或者晚辈拿出来的工具，让圣上失了望，晚辈岂不是辜负了圣上的知遇之恩？！“
“圣上不外是那么随口一说而已，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看到什么，届时又何来“失望”之言？”张若虚摇了摇头，带着几分迟疑开解，“依照老夫之见，你只要尽心就好。倒是圣上此行所能见到的人，你得提前精挑细选。届时，无论是有人惊扰了圣驾，或者君前失仪，到头来，你都市有吃不完的挂落！”
得，这话说的，除了语气差异之外，其他跟张说先前的嘱咐，简直一模一样！所以，张潜听了之后，除了拱手称是之外，基础做不出其他任何反映。
那张若虚将他的体现看在了眼里，也自知没帮上忙。讪讪笑了笑，低声解释道：“这事，用昭你预计只能自己琢磨。老夫其实跟你一样，没有任何经验，甚至，可能还不如你。总之，把圣上的宁静，放在第一位。哪怕是提前多演练几遍，也好过届时出了问题，被打个措手不及。其他，都尽了力就好，别奢求太多！须知再大的惊喜，也抵不了让圣驾受惊之罪！”
这话，虽然听起来不提气，却是肺腑之言。即便放在二十一世纪，领导下来视察，下层干部们智慧的做法，也是但求无过，别求有功，更别求就地体现。所以，张潜听了，赶忙怏怏地拱手，“世叔说得是！晚辈这就回去梳理队伍，然后部署人手进行演练！”
说罢，也不敢在张若虚家多做停留，随便说了几句客套话，便又告辞出了门。
“唉——”当身体又坐在了马车内，张潜忍不住长吁短叹。
这就是身后没有一个庞各人族的坏处了。如果自己也是卢莛那样的世家子弟，遇到上头前来视察这种事情，身边肯定有无人数资助出谋划策。而现在，他仅仅能找到的两位前辈，却都给他出不了什么好主意，或者说对他的资助很是有限。
应天神龙天子李显前来军器监视察，肯定不是像张说和张若虚两人认为的那样，只是顺路。张潜从高延福转达口谕时的神态和语气中，能清楚地感受出这一点。
应天神龙天子李显，肯定是期待军器监能拿出一样新鲜工具来，这点，张潜同样清楚地感受获得。但是，他却基础猜不出李显期待的偏向是什么，更不知道自己所拿出的工具，要“先进”到什么田地，才气跟跟酒精、风车和机井比肩。
“要不，我把黑火药献给他？”想到酒精被李显所赐予的正式名字，张潜脑海里，突然灵光乍现。
然而，眨眼间，他就将这个念头给捏得灰飞烟灭。
黑火药，他简直已经配制出来了。而且，还配制了足足有三四百斤。然而，此物却是他要害时刻的保命基础，连让第二人知晓都不应该，更甭提是献给李显！
计划没有变化快，已经做了五品少监的张潜，已经不行能像他刚刚来大唐之时，所设想的那样，永远躲在长安城外，避开李隆基上台之前的所有杂乱。
李显是个怎样的天子，张潜很难评价。
李显究竟做了多久天子，张潜也不清楚。
但是，李显在另一个时空中的历史上，是怎么死的。张潜却隐约知道个或许。
那个苦命的男人，少年是受制于亲娘，中年后受制于老婆和女儿。一辈子恐怕都不知道亲情是何物，更么真正掌握过他自己的命运。
眼下他对张潜再欣赏，都无法让张潜感受到一丝宁静。相反，离他越近，张潜的内心深处越是紧张。
偏偏张潜还不能跟李显说：老大，千万提防你的老婆和女儿，别吃她们喂的药！
说出来，对方肯定不会相信，反倒会对他恨之入骨。
在大唐，张某人没有家族作为靠山，也不会什么绝世武功。万一遇到难以抗拒的危险，黑火药和用黑火药制造的几样小玩意，就是他最后的杀招。
这些杀招祭出来，张潜即便不能全身而退，至少也能跟别人拼个玉石俱焚。无论对方是亲王，将军，照旧公主、皇后！
八世纪的长安，远比二十一世纪的西安温暖。季节虽然是冬天，时间到了正午，车厢内，依旧被太阳晒得又热又闷。
张潜心中有事，未免感受急躁。索性敞开了车厢的侧门，一边为车厢通风，一边欣赏起了路边的冬日景色。（注：唐代，地球上经历了一个暖湿期，吐蕃的兴起与此有直接关系。气温在唐末下降，也是导致吐蕃灭亡的缘由之一。）
路边的树都掉光了叶子，地上也没有任何青草，所以风物自然不能算好。幸运的是，今日是个大晴天，头顶的天空湛蓝如碧，丝毫没有工业化污染的痕迹，让人看了几眼之后，心中的压力就降低了一小半儿。
“要是能跟青青女人碰到就好了！”人性总是贪心不足，回忆起自己曾经在这条路上，与红宝石少女杨青荇相遇，相知，张潜的心里，就情不自禁地涌起了一丝期待。
“嘚嘚，嘚嘚，嘚嘚……”似乎老天爷听到了他的期盼，车前方，很快就响起了一串清脆的马蹄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紧随着，一个熟悉的身影，从他面前一闪而过。
‘王毛仲？’张潜的眉头轻轻皱了一下，肚子里的期盼，迅速冷却。
正准备用力关上车厢门，马背上的那小我私家，却已经用力拉住缰绳，“吁——”，紧随着，拨转马头，伸手从路边的野树上掰下了一根小儿手臂粗的枯枝，“张庄主，没想到能在这里碰见你！来来来，王某今日再向你领教几招！”
“别理他，直接回家！”如果换做平时，张潜说不定会跳下车来，给对方解决一下皮痒。然现在天，张潜才没功夫搭理这个莽夫，冲着仆人张贵付托了一句，顺手拉紧了车门。
王毛仲哪里肯放弃？猛地一夹马腹，催动坐骑，在车后紧追不舍。“下来，张少监，你对家兄有恩，在下绝不敢伤你。但是，到底是谁打不外也跑不外，咱们两个今日必须理论清楚！”
“我打不外你，你厉害，行了吧!”张潜嫌弃此人麻烦，坚决隔着车厢，认可武艺不如。
这句话不说则以，说出来，更令王毛仲觉得羞恼异常。竟然高高地举起的树枝，朝着车厢便砸，”出来，你不要走缩头乌龟。有种你今天别下车，否则，你去哪，王某今天就跟到哪！“
“咚咚，咚咚，咚咚！”木制的车厢在树枝敲击之下，不停发出令人心烦的噪音。
连敲了十几下，见张潜都没反映，那王毛仲仍然丝绝不知道收敛。竟然猛地一拉缰绳，策马绕向了车厢的侧面，“张少监，别以为你做了个官……”
“贼子，休要撒野！”一声暴喝突然从天而降，将他嚣张的叫嚷声，直接憋回了嗓子里。
“谁？”心中警兆陡升，王毛仲放弃对张潜的追杀，拉慢坐骑，迅速抬头。
还没等他看清楚暴喝者长啥模样，有根白花花的长棍，已经打着旋子凌空而至，“砰！”地一声，砸在了他的胸口处，将他砸得身体晃了晃，直接跌下了马背！
酒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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