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鹤发赤子

　　在六神花露的公关之下，在菊花白的激励之下，大唐……

　　不，不，在大唐应天神龙天子的英明领导之下，在大唐顺天翊圣皇后的热切眷注之下，在军器署正监、少监等上级领导的指点与全力支持之下，依靠……（此处省略一万字）（注：应天神龙天子是李显生前的尊号。顺天翊圣皇后为韦后生前的尊号。）

　　总而言之，前后只用了短短二十余日，大唐军器监火药署的第一，第二，第三，第四座炼药炉，就相继竖立了起来。

　　每座炼药炉的容量，都是张家庄子上第一座炼药炉的三倍，外形则满足了某人的邪恶趣味，与游戏中的炼妖壶一模一样。

　　壶体呈宝葫芦形，端坐在一口装满了开水的大锅上。利用酒精沸点低于水的特色，通过滚水煮葫芦，将酒精化作蒸汽，不停赶入纯铜打造的葫芦藤。

　　纯铜打造的空心葫芦藤，则在空中盘旋缠绕，充实利用空气的温度，将铜管藤蔓内部的酒水混淆蒸汽快速冷凝。

　　第一只“炼妖（药）壶”中的蒸汽冷凝后，可以直接倒入第二支“炼妖壶”。第二支”炼妖壶”重复“水浴冷凝”流程，将混淆物再输送给第三只“炼妖壶”。如此重复，当四轮炼制完毕，只要作为原料的黄酒质量不差到一定田地，最后一只“炼妖壶”蔓藤中流出来的酒精溶液，浓度就能到达百分之七十到百分之八十之间，完全满足杀人纵火的需要。

　　如果能保证原料和燃料都不中断供应，而且所有匠人接纳倒班儿制，每天十二时辰轮番上阵。火药署每天的产能，绝对在一千斤以上，最多只需要十天，就可以完成朝廷当初制定的，月产万斤的目标。

　　但是……

　　一味追求产量是不行的，究竟一部门酒精需要当药物用来清洗伤口，浓度还需要做一些精确调整。

　　此外，眼下海清河晏，非国家危难时刻，决不能一味追求部门业绩，就打破长安城保持了上百年的宵禁传统。

　　第三，据某位为老婆拿了六神花露和VIP卡后，喜出望外的甲胄署前辈同僚指点。朝廷交给的任务，不能一次超额完成太多，否则，一定会导致上头“索求无度”，而其他各监各署同僚也会意怀怨怼。

　　所以，即便想要给上头留下好印象，也应该掌握个度。每月比上头给定下的任务目标，稍稍超额完成一点点儿就好，千万不能太多，更不能加倍。如此，本部门以后的业绩，才气不停进步。上头也不会一次性将任务目标订得太离谱。

　　第四……

　　第五……

　　总而言之，在竖起了四座炼妖壶，估算了每天全力开工的大致产量之后，张潜就坚决将酒精的炼制时间，订在每天辰时半到（八点）到申时半（四点）。而且严格划定，每隔四天，停炉检验一次，以免意外发生，殃及整个军器监。

　　如此，火药署的月产能，就刚刚保证了在了达标线上。无论本署的仕宦工匠，照旧“兄弟单元”的同僚，都市很是满意。而张潜本人，每隔四天也可以灼烁正大地休息一天，在家里研究如何革新全套的生产工艺，以便能将“火药”的威力发挥到最大。

　　虽然，革新工艺，也离不开“兄弟部门”的全力配合。好比，张家庄乃至整个渭南县都没人会制造的青铜齿轮，在军械监的某些大匠眼里，就不值一提。

　　再好比，让张潜本人都怀疑是否能造出来的提拉式传动杆，在军械监某些大匠眼里，难度还不如给圆铜盘开齿。随便叫上俩徒弟，花了几个晚上的业余时间，就给敲了出来！

　　于是乎，在这些放在二十一世纪，都是国宝一级的工匠们的全力配合下，原本已经严重延期的风车和机井研发事情，又重新走上了“快车道”。险些以跟“炼妖壶”同步的速度，完成了所有零部件的加工和制造。而且，比张潜预想中的，精度和耐久度，都获得了成倍的提高。

　　虽然，这些部件，张潜都是自己出的原料，而且给了工匠们足够的人为，每人两瓶六神花露。他绝对控股的六神商行，现在就是一头会拉金便便的毛驴，每天都能赚回成车的铜钱来。所以，他犯不着为了占民众几十吊钱的自制，惹祸上门。而且，两个师弟，郭怒和任琮，也无比珍惜这次出仕时机，绝禁绝许包罗他这个大师兄在内的任何人，毁了自己的前程。

　　“不在乎拿几多俸禄，要害在这身官衣！”郭怒从不在张潜面前，隐瞒他自己的真实看法，也从不掩饰他对张潜这个大师兄的谢谢，“那些买来的官，现在被人称作斜封官，即便花钱补上了实缺儿，终究来路不正。再被几个像毕构老前辈这样的孤臣折腾一下，早晚得一撸到底！而咱们，虽然是一身青，却是正经八本的旨授。除非捅了天大的篓子，否则，这辈子光是按部就班熬资历，早晚也能熬上个浅绯。”（注：唐代官员袍子尺度，五品服浅绯，六品服深绿，七品服浅绿，八品服深青，九品服浅青。）

　　知道张潜不懂，顿了顿，他又低声增补：“师兄，你甭看五监的官儿，没啥实权，一年到头也见不着皇上的面儿。可全天下，无数人打破了脑袋想往里头钻。为啥？消停！无论朝中如何风云幻化，都幻化不到咱们头上。另外，通常宁愿宁可在五监混的，谁家没有几百顷地啊。每年就减免田赋和附带减免家族中几人劳役这两条，就远远凌驾了俸禄所得！”

　　“可不是么，以前我后娘看不上我，恨不得我早点儿被我阿爷赶出去，自立门户！”任琮和郭怒一样，对当官儿的利益，感伤极深，“而现在，我才上任总计不到二十天，她已经前后七次，派仆人赶了马车，请我回城中那栋宅子用饭了。还一直体现我，如果未来监里有了空缺，哪怕是不入品的小吏，也给我几个弟弟留意一下。不为了挣俸禄，就图个给朝廷效力的身份。”

　　“行，我给你们留意着，有了空缺，先照顾自己人！”张潜笑了笑，会意所在头。

　　钱多，事少，职位高。

　　这不就是传说中的“央企”待遇么？二十一世纪，张潜甭说考研究生，就是混到博士结业，也未必有资格混得上，没想到在八世纪，凭着半吊子工科水平给混上了！

　　心中默默地谢谢了一下老天爷的眷顾，他开始给郭怒和任琮部署任务。让前者卖力盯着炼妖壶的日常运转，后者卖力抽样检测最终制品的浓度，而且调制浓度在七成到七成五之间的医用酒精。而他自己，则随便找了个理由，施施然坐着马车出了城，直奔家中而去。

　　张九龄那天指点的为官之道，并不完全正确。既然要求他“和光同尘”，就不应要求他不要翘班，以免天子想召见却找不到他的身影。

　　事实上，凭据张潜这些天来的视察，军器监上至正监，下至录事，就没有一个严格执行十天一休沐的。大伙每日点卯之后，就轮番溜走，才是常态。天天蹲在“办公室”里恪尽职守，肯定会被当成另类。

　　而担忧中的天子召见，那更是比雷击还小的概率。天子身边有左右仆射，六部尚书，侍郎，哪可能向一个“八品绿鹦鹉”询问治国之策？

　　张九龄是纯粹报国心切，才总理想着，会泛起这种百年不遇的情况。但是，张潜当官不外是为了制止被小吏登门骚扰，才不会学他一样兢兢业业。

　　所以，在酒精炼制设备正式投入运行，而且摸清楚了本部门其他同僚的“上班”时间之后，张潜坚决决定，要和同僚们保持一致，隔三差五，点完了卯之后就消失不见。

　　现在天，也是张家庄的排涝工程，最要害的一天。第一架风车和机井的组合体，即将竖起，作为总设计师和总工程师，张潜不行能不在现场。

　　长安城并没有后世的西安大，也不怎么堵车，所以，前后只花了二十分钟左右，他的马车，已经来到了自家的田庄。

　　拉开车厢前挡土的竹帘儿，远远地，张潜就看到大管家任全，带着险些全庄的男丁，围拢在一个庞大的木制基座下。而基座旁，一辆浅易的“吊车”，高高耸立。只待张潜这个庄主赶回，就立刻将风车的几大主要零件吊装就位。

　　吊车是张潜模仿后世塔吊设计的，只用了绞盘，滑轮组、牢固吊臂和金属吊钩，没涉及其他精密部件。饶是如此，也引起了极大的惊动。

　　最近几天，不光张家庄的奴仆，佃户们，有事儿没事儿就到吊车前观摩一番。就连临近的张若虚、孙安祖两人的庄子上，也不停有人跑过来看个新鲜。

　　今天，张若虚似乎又来了，远远地，张潜就看到了他那颇为结实的身影。孙安祖似乎也在，他的庄子也饱受洪涝之苦，如果张家庄的水利工程切实可行，他肯定也会原封不动照着抄。嗯？孙安祖身边，怎么似乎另有一个熟悉的背影？比孙安祖略高，年纪也更大！

　　不待张潜看得更仔细，孙安祖身边的那个老人，已经将面孔转向了他。双腿迈动，以与其自身年龄极不相称的敏捷，快步走向了马车：“是用昭回来了么，赶忙将你的风车架起来。老夫已经等不及了！”

　　是毕构！

　　张潜楞了楞，赶忙命令车夫拉住了挽马，然后纵身跳出了车厢，快步迎了上去。

　　他在军器监，最近一直听人说，毕构因为请求天子驱逐斜封官的举动，遭到了各方势力的联手攻击，连小时候上树捅鸟窝的事情，都酿成了罪名。如果不出意外，此人被逐出朝堂，已经成了定局。

　　张潜一直还在琢磨，找个时机，偷偷去给老人送送行。却万万没想到，毕构今天，竟然另有闲心，来看自己的风车和机井！

　　“单向水门老夫已经看到了，简直巧夺天工！”毕构身上，丝毫看不到即将被贬谪的失落。一笑起来，白胡子上洒满了阳光，“老夫一直赖在长安，没主动请辞，就是等着再看一眼的风车和机井。用昭，装起来，赶忙让人把风车和机井装起来！如果，如果真的能像你说的那样，日夜汲水不停。老夫，老夫即便明天就远窜岭南，也不枉在有生之年，又来了一趟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