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多谢莫老,青州到孟京路途遥远,在下真是愧疚。”孟燕昭为莫亭芳斟上茶,此处是莫世云在京中置办的一处院落,位置偏僻但胜在洁净清幽,院中引了活水为溪,倒一ㄇ一处景致。
莫亭芳轻嗅了那茶一下,随即赏了孟燕昭一个爆栗,“臭小子和老夫还文绉绉的,我不知道你几斤几两!这日铸雪芽可是极品,你又糟蹋了几多真金白银!”
莫世云刚端了晚膳走来,便瞧见这一幕,惊的下巴都要掉了,这照旧自己那个不苟言笑的父亲吗?
孟燕昭吃痛的捂着脑袋,笑的开怀,“老师既然能闻的出来,想必这真金白银也是糟蹋过一回的。”
莫亭芳冷哼道,“我倒是得有那些真金白银,我喝的好茶不都是你送来的!”
孟燕昭这才了然一般的点颔首,“是有这么一回事,徒儿让阁里得了好工具都得给您先送一份尝尝鲜,只是这日铸雪芽我不外才得了四五两,小祥瑞竟也派人送了去,这丫头下此我可得好好说道说道。”说罢一个闪身堪堪躲过了第二枚爆栗。
“没个正形,府里哪用获得那么多的工具,你下次可别送了。”
“那徒儿便不送了。”
“你哪次不这么说。”
俩人丝毫没注意到莫世云那瞪大的双眼,“主子,你说…你说父亲是你的老师!”
孟燕昭这才看向莫世云点了颔首,“把嘴合上,口水若是流在饭上我便剁了你下酒。”
莫世云这才合上嘴巴,呆呆的把膳食放下。
“那你第一次见到我还装作不认识我?”莫世云问道。
“老师是个唠叨的,畏惧你也这样,那我耳朵要长茧子的,所以先试探试探。”
莫世云汗颜,“我以前还觉得父亲看起来正正直直的,其实也是个俗人,原来那些莫名其妙的珍贵物件都是主子送的。”
莫亭芳瞪了莫世云一眼,他这才恹恹的闭上嘴巴。
“牢中的死刑犯已经被赐了白绫,她的眷属也凭据许诺的送去了千两白银。”卜韶突然从外面走进来说,那个死刑犯也是可怜,反抗家暴的丈夫却失手将那人渣给推到石头上撞死了,只得已命偿命。幸好剩下的三个孩子和一对怙恃如今也不必担忧吃穿了。
“陛下到底是听了我这个老头子一句话。”莫亭芳叹了口气。
孟燕昭挑了鸡腿放到莫亭芳碗里,“老师常年心软。”
所以五年前孟府抄斩人人自危,老师却冒着天下之大不韪收留了奄奄一息的她。
教她权术教她驭下之道,教她如何做个堂堂正正的人。
“京中的乞儿已经准备好了,流民也都聚集在城外的村里,只等明日进城了,孟帝想要保住自己的钱袋子也得好好想个法子。”莫世云准备了许久,明日定要叫天子老儿疼上一疼。
“那便全权交由你卖力,只是那常箐箐的脑袋得给我好好留着。”孟燕昭擦了擦嘴角,今日在常府常箐箐那番话,可真叫她对常箐箐另眼相看。
孟燕昭递了帕子已往问道,“老师对今日之事怎么看,天子虽降了江叔的职,可却并未取消江小姐的婚约,他倒是个贼的,本以为我那一刀足以让他严惩江家。”
“你那番行动可把老头子我吓坏了,虽是知道你是为了让江家全身而退,到底风险太大。”莫亭芳摸了摸胡子说道。
“徒儿无法,孙姨一番话不外是想让天子取消对江家的怀疑,可若要让江家从这朝堂中的漩涡退出来,肯定得让天子动怒,既要严惩江家又不行让天子太过怀疑,只有这个法子。”孟燕昭想到那一把匕首,天知道她其时多想直接将那狗天子扎个透心凉!
“你倒是个智慧的。”莫亭芳点颔首。
孟燕昭先是利用探子确实进京一事,取消江家故意脱身之嫌,随后用江夫人一番话将江府处于忠义且弱势的一方,随即一把匕首彻底挑起孟帝的怒火,使孟帝无端责难江府,最后由他出头为江家周旋,让江家从这一场闹剧里全身而退保全自身,并上那一份弹劾常家的折子,使朝野上下惊动。
况且,这之前另有江大人心怀善念在孟京广施善粥一事。
自此,江家便彻底脱身,这诡谲的争斗中便只剩孟燕昭和常家两个焦点被剖在众人面前。
“只是江小姐一事,恐怕另有人在其中指点。”莫亭芳擦了擦嘴,接着说道,“那位天子是个凶狠却无知的性子,万不行能在这般动怒的情况下,还留了江小姐做棋子。”
孟燕昭点颔首,“徒儿也是这般认为,恐怕此事多番部署,江家对徒儿有恩,便绝不会看江家陷入风雨飘零之境。”
莫亭芳笑了笑,“你且好好想想,那位傀儡天子最听谁的话便可。”
孟燕昭眼神一亮,“多谢老师。”
“老师且好生休息着,徒儿另有些事情需要善后才行,他日再来看老师。”孟燕昭笑着施了一礼,转身离去。
“父亲。”莫世云皱着眉头看向莫亭芳,今日之日说不震惊是假的,自己的主子竟然就是孟家的小姐,莫世云想到两人初见时那番话,不由得脸一红。
不外也是好的,自己阴差阳错到底成了孟家子女的属下。
莫亭芳微微一笑,想起第一次见到那孩子的场景。
五年前那孩子满身是血的爬进莫府的后院,满身的伤触目心惊,高烧连着发了七天这才勉强救回一条命,问话也从来不答,只是默默的抱着一把精巧的剑不停的擦拭,可谁要是碰了那剑她定要和那人拼命。
虽然他离京的早,但也与孟闻铮匹俦有过友爱,瞧了瞧那孩子白皙的脸这才想起是江温雪的孩子。
宫中有消息传到青州,陛下在宫中遇刺刺客外逃全国都贴了通告通缉,于是孟燕昭在莫府的后院一住即是半年。
“宫中那是铜墙铁壁的地方,你即是要报仇也得有能力全身而退不叫泉下的怙恃揪心才是。”
听到这话,孟燕昭第一次正视面前这个老人。
“母亲说你是好人,看来所言不虚。”孟燕昭说完端着碗狼吞虎咽起来。
“你母亲说的不错,你果真很智慧。”莫老摸了摸孟燕昭的头这才笑了。
孟京离青州路途艰险,伤成这样却自己随便敷了草药跑到青州,他的府邸为先帝钦点,即是只有天子陛下可以随便收支,其他人更是不敢造次。
对她来说,是最好的呵护。
他每日去那小院亲自教导她,帝皇权术兵法布阵皆有涉猎,这个孩子在展现了惊人才智的同时也终于在他的面前徐徐多了笑容。
离开的那日,那小小身躯的少女认认真真恭顺重敬的和他告了别,三个头也磕的响,两眼一抹泪便背着肩负从来时的墙根翻了出去。
他站在那墙下便想,起码这孩子学会了堂堂正正的离别,只是这院子里到底是清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