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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我掌灯

第三十二章 卖惨(两章合一)

今我掌灯 岑百六 2309 2020-06-09 09:00:00

  春生、夏长、秋收、冬藏,时至立夏,万物茂盛。

  立夏时日,另有尝新等节日运动。京城引进了苏州的“立夏见三新”之谚,三新为樱桃、青梅、麦子,用以祭祖,给近一年来平淡的日子添上了许多趣奇与玩味。

  前段时间,陛下率领文武百官到京城南郊典坛广场去迎了夏,举行了盛大的迎夏仪式。当日君臣一律穿朱色礼服,配朱色玉佩,连马匹、车旗都要朱红色的,以表达对丰收的祈求和美好的愿望。

  宫廷里“立夏日启冰,赐文武大臣”。冰是上年冬天贮藏的,由天子赏给了百官。

  这一日,忠信侯府的太老爷七十大寿,递了帖子,请了京城一些门第朱紫前来赴寿宴。

  红牙檀板敲响,阁外搭了一个戏台,乐曲节拍轻轻奏起。

  庭院内,显然是有人开局投壶了,男子轮番上阵,偶尔有几个武艺卓绝的女子拔得头筹。但风水轮流转,输赢无所谓,重要的是因着游戏,有了交集,也就顺利地能说上两句话,与向来不多见的适龄挚友增进交往友谊,玩得来的若是性情相当,还会直接拉到一旁约好下次相互造访。

  厅堂里坐的都是年轻的妇人,没和老侯爷老太太去前边听戏,似有似无地张望这门口这边。

  宋知熹硬着头皮进去,走到堂内太师椅边,“舅母,唤我来可是有事?”

  丞相夫人曹氏笑眯眯地一手拉着宋知熹,轻轻推了她,“去,见过裕王妃。”

  宋知熹一看,正座的右手边坐着一个雍容清丽的妇人,朝她审察过来。

  王妃?就是当日撞见她扮作丫鬟的那位王妃!

  原来是裕王妃,嗯?裕王府?

  宋知熹倒吸一口凉气,果真巧了,那岂不是衡川郡王的……母妃?

  她可否……认出了她?眼下场所,自家舅母和这么多夫人还在呢……

  服个软认个错怕是不太方便……

  唉,若是有意刁难她出气,那可就是再尴尬也得受着,也确实是她挑起的误会……

  “你这孩子,傻愣愣站着做什么,听你舅母提起你,说你是个难得的好孩子,这不就叫你来瞧瞧,可是惊着了?”裕王妃温声唤道。

  “知熹欢喜着呢,能得王妃提见是知熹的福气,见过裕王妃,见过列位夫人。”宋知熹行了个万全的礼,行动行云流水一气呵成,面色宠辱不惊,一点没有外头听说小女子般的矫揉造作。

  宋知熹识相痛快地上前,既然是来瞧我的,先不管瞧什么,扭扭捏捏反倒让人不耐。

  “你父亲怎的没来?”王妃似是随口一问,却让一众夫人一惊。

  宋知熹颇为意外,这话给她这个做女儿的,可认真欠好接,这才面露歉意,机敏地一笑,“父亲今日不巧临时得了公务,这才叫知熹带上寿礼,随着舅母一同来祝寿,还嘱咐了知熹,得了时机定要和侯夫人亲自讲明缘由。”

  她一个女眷,虽然不会说出什么亲自找侯爷或者老侯爷来道明的话来。

  “原来如此,不打紧的,待会儿我碰上了也能替你说道说道……”

  裕王妃笑着拉过她的手,左手正要向桌上放下茶盏,没稳住,不小心晃了晃,茶水溅湿了宋知熹半个袖口。

  裕王妃连忙拂撂起宋知熹的袖子就要检察她的伤势,转过她的手臂似是不经意面向了众人,手肘上赫然一滴朱砂一晃而过,给在场眼尖的妇人瞧了个清楚。

  那寂静,茶盖碰撞声,环镯晃悠声,几近可闻。

  虽然局面气氛看着自然如常,可几多双眼睛关注着这边。

  “裕王妃,茶水不烫的,知熹无碍……”

  茶水基础不烫,她裕王妃端了这么久,看她品茗的样子,怎么会像是温度高的……

  裕王妃赶忙撂下了女子的袖摆,顺便帮她捻捻边角捯饬得帖服,“那便好,是本妃疏忽了。”

  眼看也差不多了,裕王妃拍了拍她的手背,宠溺地笑了,“不拘着你了,去吧。”

  大厅随着女孩的离去,恢复了先前的气氛。

  “可曾,瞧清楚了?”

  裕王妃云淡风轻地瞥了眼众位夫人。

  夫人们欣慰所在着头,有几个则被打了脸,绷着面色,另有的则支起宽袖端起茶杯掩饰此时的尴尬。

  曹夫人与裕王妃互递了一个眼神,悄悄颔首交好。

  ……

  “东南金粉缀清娴,檀板清樽奏管弦,岑兄来此临摹,好雅兴。”

  散桌零零落落坐了亲朋挚友。

  宋知熹是随着舅母和侄子一道来的,在随后舅母张罗着带她见过了列位侯府和别家的尊长后,就随着侯府的老祖宗去戏台落座了,想着女人家的可能不耐听戏,也没拘着她,这会儿也就让她自己去找清闲了。

  宋知熹随意挑了一个靠柱的小圆桌,是个不起眼的位置,她坐在撩起的纱帘旁的八角凳上,捻着桌上早就摆好盘的小桃酥吃,压根不知道刚刚她离开的厅堂里现在正打着圆场的热络气氛。

  这会儿应该没什么会注意到她,存在感什么的……照旧低调些好。

  刚刚在侯夫人一众尊长面前,自己照旧很乖顺的,简直就是一个温柔端庄的小娘子了。有个好印象,可就是多个未来的好路走,说禁绝呀,以后连亲事都不用张罗了。

  爹啊,你可知你闺女有多为你省心?

  作客么,那就得真正地把自己当做客人,那才气叫主人家看得顺心呐,体现得越享受呀,就是越尊重主人家。

  她想过好日子,自然不想牵扯太多。

  这是宋知熹一贯的经验和规则。

  “云杨,你这世子当得真不够格,连自己的亲事你都不清楚,哈哈,到时候啊,可别是被你父亲绑了去接亲才知道慌了。”一人打趣道。

  “别提了,其实我真没见过那冯太医家的女儿,我也不晓得我们两家什么时候走这么近了。”

  “唉,冯女人不是和宋府的女人走得近吗,不如你去问问她。”

  “闹什么。”崔云杨没好气地说道。

  “诶,哪个?”一人挨近凑了一句。

  “喏,那边靠着柱子吃饼的似乎就是。”

  宋知熹舔着嘴角的碎屑,一头还听着闲话,几道目光齐齐地往她这边扫视开来,她也来不及打个秋风避开,抬眼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人看见她也是一愣,似乎是回忆起了什么不太好的场景,接着就一脸尴尬窘迫,十分勉强地笑着。

  宋知熹认出了那人,那个被称做云杨的男子,可不就是那日阴差阳错地被她飞杯溅了一身水的世子吗?

  宋知熹歉意地回笑,想起当日种种,差点没间接冒犯上了,他没看见她就一脸不爽地上前指摘,就是够给她面子了。

  就着干巴巴的桃酥,她也已经灌了半肚子的水。

  **

  晌午事后,消食打扇。

  月洞门外,一众男客稀稀落落地群聚,花坛边一些个女孩子以众星捧月的样子,围着郡主闲聊探询,却是时不时偷偷张望。

  一众年轻男子中,一道清亮温煦的声音尤为好听,正聊着刚刚的棋招。

  那就是衡川郡王吧,几个女子审察那边的宛若松竹般欣长挺拔的身影。

  男子完全没有纨绔子弟的恶习,不光性情好,还被天子指了亲口在大殿上称颂“老练精明”,对在殿试选拔上的青年才俊教诲,“模范如斯”。

  除此之外,此人年纪轻轻就接下过几道诏令,下江南,监水利,积攒了一身功名,堪称前途无量,最要紧的照旧宗室血脉,令几多女子眼红。

  郡主贺雪汀是端王府的女儿,也是衡川郡王的堂妹,她怎的不知,这些个世家女上赶子攀交着自己,是存了个什么心思?

  她也不戳破,见责不怪地轻笑,心里虚荣心升起,也颇为自得,只要不是干出什么辱没她堂哥的事来,她也乐见其成。

  身为皇亲,自然有资格傲气。

  她率先走向男眷那边,准备见礼打个招呼,女孩子们也放下避忌,按捺住内心的忙乱与羞怯,陆陆续续跟了已往。

  看着有些心不在焉的夏侯珏姗姗来迟,“珏妹妹,你怎的这会儿才来。”

  “阿汀莫怪,我……只是被前边的阿猫阿狗惊着了。”

  “哈哈,夏侯女人果真是逗趣。”

  “夏侯女人可无碍?”

  夏侯珏腆了脸嫩嫩开口,“无碍的。”

  几个少见的女子有些讶异,这才一段时日,这夏侯女人竟然和郡主都这么热络了?

  不外也对,夏侯家在京城的职位可高了,人又娇美得很,说话还好听,谁人不喜欢?若是结识好了,可不就是给自己长了资本能往高处攀?指不定在姐妹里另有的炫耀呢。

  一片巧笑吟吟,惹得不少男子纷纷侧目。

  “张大女人,你可来了,什么事让你延误这么久呀。”声音不大,但早就注意着这里的众男女,纷纷向门口看去。

  一个定睛。

  漂亮!

  宋知熹一路被张姜早带了走,拐身进了水榭,率性一瞥:嗬!怎么这么多人?

  这里是什么神仙阵容!

  “哎,咱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这些刷啦啦的目光,瞅得她心里发毛。

  张姜早顺着视线转头看她,尴尬地轻咳一声,丢了一记眼神:就说不能和你站着,敢情都是看你的!

  宋知熹眼风扫过,一眼注意到最中间的两人,贺雪汀她认得,只是那个穿着浅紫色内裙,头簪紫色璎珞的女子,安平静静坐在一旁,虽不言语,那婉约的气质却让她有点自愧不如。

  被拉着近了前,“忘了给你介绍了,那位就是凌家的嫡次女,凌七妙。”

  凌家的三女人凌七妙,也是个来头不小的,听说时常收支宫中,和皇宫里的公主皇子走得近,当今的皇后凌殊即是她的嫡亲姑姑,说来这凌家还真是显贵,放眼整个易北王朝前前后后历朝历代,凌家陆续总共出过三任皇后,虽然期间隔过好几代血脉,但经明眼人一瞧,已经是皇恩浩荡,颇得圣宠了。

  况且,凌家三代的皇后,都是在太子潜邸时就被封了太子妃,有何等显贵可想而知。

  啧,这和皇家沾亲带故的,岂是她宋府可以相比的。官儿再大,也照旧得在天子眼皮子底下谋生不是?

  宋知熹了然,上前微微福身,月白色的挑线裙上,几缕浅黄丝线遮盖着暗处的纹路,在阳光底下才显露其中玄妙。

  凌七妙起身还礼,微笑颔首示意。

  “你可来了呢。”夏侯珏扯着巾子饰了桃面,眉眼弯弯,驾轻就熟地插话道。

  “你……”宋知熹眯了眯眼。

  “呀,阿珏,你、你!……”夏侯珏身边一个女子突然指着她的脸道,吓得众人转头看去。

  “我怎么了。”她说着便放下扯着巾子的手来。

  那脸上,竟然起了星星点点的红斑!有些瘆人。

  “你……是不是过敏了?”在一声询问中,夏侯珏接过递来的木镶小镜一瞧,惊讶地不知所措。

  这!怎么会这样!

  竟然在人前出了如此大的丑,片刻她就抽抽搭搭地落泪,那境况很是令人怜惜,慌得一旁男子的手无处摆放。

  “痒吗?”

  “不痒的,压根儿没有感受,要否则我也不会没察觉呀……”

  几个男子反映快,赶忙唤人来,就要带她去看府医。

  宋知熹被人拉了衣袖,只见张姜早悄悄扯了扯她的袖子,对她似笑非笑。

  宋知熹恍然,惊讶地用眼神询问:你……

  此时,门口脚步声传来,飒爽英姿似乎带了风。特殊的气场和阵仗让人忽略了此时众女的忙乱。

  几个丰神俊朗的年轻男子从月洞门大步而入,其中一人身着亮色腰际别金羽翎,头悬朱缨宝冠,那贵气逼人,叫人移不开眼。

  宋知熹一个晃眼,抬手遮眉:这日头怎么亮得那么耀眼。

  侯府的大令郎快步上前,煞是兴奋,“你们几个才来,这么不给我面子啊!”

  “嘿,张小侯爷,你怎么能错怪我们,瞧,这不帮你把咱周世子爷拉来了。”

  周世子爷?

  就是飒国公府的独子,周绪呈!

  飒国公府建居于端平郡,皇太祖在世时,这位国公爷因其军功赫赫,得以封赏了世代承袭的荫蔽。

  前些年圣上传召,赏识这儿郎大有作为,便直接封了官,赐了他以“鼎元”年号冠之的府宅,好不显赫!周世子不常在宴会上现身,今天一见便惊了众女的眼!

  实在是一个天潢贵胄,那容貌,完美得恍如描摹。

  只是有几个令郎哥儿,却是深谙其里,想起自家父亲的裁论,手心不禁起了薄汗。

  贺衔轻笑,眸光悄悄颠簸,这些人啊,实在是有些过了……

  “哈!这下可热闹了啊,绪呈兄!难得今日清闲,快来和咱凑个趣儿!”

  “我一直都有空。”

  是啊可不得闲嘛,也就是上面人动动嘴,下面人跑断腿而已。虽是心如明镜,但宋知熹也没敢真说出来。

  他来不来,还真不是得不得空的事儿,就是人家想没想得起来这所谓的宴请,或是此人愿不愿来而已……

  女眷这边久久才回神。

  宋知熹噗嗤一声笑了。

  “你!”夏侯珏越发委屈了。

  “夏侯女人你别哭啊……”云阳王府的令郎出言慰藉。

  “如今我都这般了,这位宋女人她、她为何还要这样讥笑于我……”夏侯珏哭得梨花带雨,今日出了如此大丑,害她失了颜面蒙了羞!

  宋知熹讶异,“什么?不、我没笑你啊!”

  “那你是在笑谁?”一道醇厚带磁的嗓音传来,惊得她就要软了腿脚。

  她没转身解释,压低声音对着夏侯珏咬牙切齿,“你可别闹大了。”女子闻言哭得更凶了,提着裙子一手捂着脸就往门口冲跑去,法式直指前院戏台。

  宋知熹身子一僵。

  嗬!起诉去了!

  “夏侯珏,你脸可真大!……阿熹!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想想措施!”张姜早急遽扭头看向那个将要倒霉的人,突然愣住了。

  宋知熹已经挤出了一眼水汪汪的泪,眼角发红,贝齿咬得下唇几近血色,心情万分委屈,待她情绪酝酿好后,不等别人说话就跌跌撞撞地随着离去的身影,洒泪奔向前院。

  一个惊变打得张姜早措手不及。

  这…

  张姜早有些替夏侯珏担忧了,斗起耍泪卖惨,这……胜负难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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