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慕慈不知该说什么。
May的困境不是她能解决的。想了一会儿试探着问:“你有没有考虑过……不干这么累的事情?”
“……你是说换事情吗?何尝没有想过,想了几百回了。可是……两个孩子要上国际幼儿园,家里的屋子车子也还在按揭;另有美国那套也在还贷,未来准备给小孩上学用。我爸爸还在医院里,每年不小的开销。换事情吧,能给到满意薪酬又不那么忙累的事情,哪儿那么容易就能找到。失业在家吧,心疼大齐一小我私家搞不定,再说我也不想这么早就终结职业生涯。哎。说多了都是泪。照旧一小我私家好。”
“你又来了!”赵慕慈失笑。
平静了一会儿,May说:“穿越就算了,要穿越我预计得携家带口,另有奶瓶尿布湿玩具衣服,怕洞太小不给过。你倒可以,一身轻。”
赵慕慈笑:“我也怕落在穷苦人家天天被逼干农活。那样的话跟在这里有什么两样!”话落两人不由得大笑。
电梯到了58层,进来好几小我私家,电梯内一时拥挤起来,两人平静下来。
赵慕慈沉思着,May这番感伤实在有些深刻。
May的状态她最清楚不外了。生了两个孩子,依然需要每天事情到八点多,有的时候甚至更晚。回家带着事情电脑,哄完小孩子再继续事情。幸亏齐爸资助,但家务照顾小孩这些事主要照旧她计划。
为了照顾她,她们组需要出差之类的事情基本都不部署给她了,但也因此她失去了晋升合资人的时机,做资深照料已经好几年了,也曾为了案件分配和奖金淘汰没少暗生闷气,可是又有什么措施呢。
饶是这样,May看起来照旧疲态备现,原本很好的皮肤变得暗沉,人老了许多。再名贵的化妆品也不管用。
虽然羡慕她的幸福和甜蜜,可也看到她幸福之下的疲于奔命,尽管当事人对于这种疲惫和肩负是甘之如饴的,这或许就是所谓的“痛并快乐着”吧。
当女人像男人一样进入职场肩负重任的时候,女性原本被赋予的“主内”的“分内之事”并没有被免除,家务孩子一概不少。这种所谓的“进步”和“提升”归根到底让女性更幸福了吗?似乎只有更累,两全乏术。
为什么会这么累呢?婚姻对女人意味着什么呢?高薪而繁重的事情对一小我私家而言又意味着什么呢。
想想自己这些年,在别人看来,鲜明亮丽的涉外非诉律师一定有钱又幸福,真是走上人生巅峰的操作呢。可是环视自己,另有身边的人,所谓的“精英”身份都是别人眼中的折射与评价,就像夜晚的烟花,华美而绚烂,实际上只是酿成炮灰的历程。
生存虽然不足为虑,但每天的事情忙碌又高压,就像工蚁一样没有停歇的时候。某一日能睡到日上三竿,没有Deadline要赶没有事情电话也没有客户的种种敦促,这已经是莫大的幸福,吟诗赏花之类的风雅之事更是想都没有时间想。
“我有多久没有注意到春天刚开的小花,另有那种新发出来的鲜绿鲜绿,新的发亮的叶子?又有几多时候没有认真的看过一次夕阳,哪怕是认真的感受一次微风吹到脸上的感受?永远都是急急遽地从一处赶往另一处,脑袋里装满客户,执法和案子……”
在拥挤的、人头攒动的高层电梯间,赵慕慈入迷般的怔仲着,理想着。
抬头看向天花板,上面清晰的照映出她的妆容,精致,柔和,眼神冷静,隐约透出智力感,似乎脸上的每一寸肌肤、每一个毛孔都在有意识的控制着,力求最完美得体的泛起。
尽管如此,赵慕慈内心照旧隐约觉得,跟那种长发飘飘、身段轻柔、神情天真、撒娇卖萌的女性相比,自己简直就像个男人,至少有一半是男性化的。
不禁想起和研究生导师的一段对话。那时赵慕慈刚上研二,写的一篇课程论文获了重量级奖项,导师很兴奋,在回程的车上跟她聊起来。
导师外洋读博回来,执教已有三十多年,马上要退休了。导师为人和善,待学生也好,又富有智慧,看人看事极有看法,赵慕慈时常深受启发。
因为学术方面突然展露了天赋,导师于是问她想不想读博,慕慈也在考虑。回问导师:“您觉得女孩子做学术研究可以吗?”
导师说:“那有什么不行以,智商不分男女。学术研究也是需要有天分的。只不外,学术研究也是需要下功夫才气出结果的。和男孩子相比,女孩子涉及到结婚生子,在精力这一块要打折扣,比不上男孩子。”
赵慕慈沉思,只是“哦”了一声。
一会儿,导师又讲话了:“不外我视察法学院的女老师,发现一个有意思的现象。你看那些女教授,研究执法久了,脸上的神情都是很严肃的。”
赵慕慈一愣:“是吗?”也许吧。其时的慕慈一副明媚少女的模样,并不能很明白这番话的意思。
如今,事情许多年的赵慕慈,对导师的话已经充实理解并深以为然----执法本就是古老而严肃的。日日与执法相对,而且体会它的内涵它的精髓,虽然会被同化。正所谓“你是你所做的(You are what you do)。”
就似乎赵慕慈觉得自己有一半像男人,这一半就是理性的她,被执法同化了之后,严谨、酷寒而理性的她,也是她在向Julia认同、一步步向合资人位置走去的历程中在性格处事方面逐渐冷硬、男性化的历程。
导师之所以跟她讲那番话,或许一方面不想她学术方面的天分被埋没,另一方面也在告诉她一些真实而为人忽略的工具,那就是职业对人的影响和塑造。导师把正反两面的因素都提供意见给她,任她选择。
想到这里,不由对导师又充满谢谢。
“叮!”电梯到了,赵慕慈收回思绪,随着人流出了电梯。赵慕慈一声叹息:“我都过劳肥了。啥时候国家给认定成工伤啊。”
May不以为然:“看着还行。就算认定工伤那也是轻伤,轻微伤。”
权衡一翻,两人决定去吃沙拉套餐,上餐迅速又有利于瘦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