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琏和赖大一路被林忠引到林如海面前。
“参见姑父!”
“参见林姑老爷!”
贾琏和赖大一见林如海,便忙拜道。
“起来吧!”林如海淡淡应道。
贾琏忙站起身,小心翼翼的审察起林如海,见林如海气色不错,丝绝不像半个月前,身子骨不中用的样子。
贾琏心里泛起嘀咕,林姑父这到底是回光返照,照旧身体已经大好了?
赖大心中亦泛起同样的疑惑,不外他到底比贾琏有见识的多,瞬间便想明白,林如海恐怕一直在装病。
他心中蓦然一惊,林如海恐怕在算计贾家,如此一来,贾家的谋划不仅会落空,还会冒犯林如海。
见琏二爷愣在那里不说话,赖大忙收敛心神,扯了扯贾琏的后襟。
贾琏转头看赖大向他示意,忙放下心中疑惑,满脸堆笑道:“侄儿恭喜姑父高升!”
赖大此时对林如海有些畏惧,忙随着赞同道:“小的恭喜林姑爷,高悬扶摇青云上,升入九天伴祥瑞!”
两人等了许久,不见林如海说话,只能僵硬的保持着恭贺的姿势,气氛压抑到让他们直冒冷汗。
良久,林如海方长叹一声道:“本以为我这身子不中用了,没曾想最后竟然挺过来了。”
“如今皇上又来了圣旨,准我进京,也不知道我这把老骨头能撑到何时?”
贾琏一时竟听不出林如海这是喜照旧悲,只得讨喜说些祥瑞话活跃气氛:“姑父身体大好,自然是好事,依侄儿看姑父再次进京,定能鹏程再得志,花盛续登高!”
“呵呵!”林如海哂笑道,并未接贾琏的话茬,他原来想怒斥两人,和贾家翻脸,只是想到黛玉,照旧忍住心中的怒火。
随后林如海询问赖大一些京中之事,便打发赖大出去,独留下贾琏一人。
贾琏心中悄悄叫苦,如今林姑父身体好了,贾家所有的谋划都将落空,现在他心中极为紧张,担忧是他视察林家的家产之事袒露,林姑父要劈面训斥他。
林如海淡淡的看了贾琏一眼,示意他打开桌上的匣子。
“这里边共有一万两银票,其中八千两是我孝敬贵寓老太太的,酬谢岳母这几年对玉儿的教养之恩,另外两千两是你的,酬谢你一路辛苦,送玉儿回来!”
“多谢姑父,这都是侄儿应该做的,不敢说什么辛苦!”贾琏瞬间转忧为喜道,本以为会挨顿骂,没想到竟然是要赏他银子。
“玉儿这次就反面你一块回京了,且陪在我身边!”林如海继续说道。
“这,可是老祖宗亲自交接,等姑父事了,呃,等姑父身体好了,一定要将妹妹接回去!”贾琏有些忐忑的说道。
刚获得两千两银子的厦悦,瞬间化成苦闷,现在林如海身体大好,还升了官,这林家的钱是得不到了,若是林黛玉再带不回去,贾家岂不是人财两失。
“此事我自会和老太太交接,左右不外几个月,到时候我自会带玉儿进京,亲自拜会岳母大人!”林如海直接谢绝道,在没有解决贾王氏之前,他是不放心黛玉再回到贾家。
前几天收到二内兄贾政的来信,信中提及黛玉和宝玉的亲事,他思来想去,觉得照旧将黛玉嫁给宝玉更为妥帖。
只是若要为两人订婚,他们婚前就不能再晤面,为了避嫌,黛玉这段时间,也不能再待在贾家,因此他并不想黛玉随着贾琏回去。
林如海心中暗叹,他自知以他的身体已经撑不了几年,这次江南风浪,他又冒犯太多势力,一旦他故去,唯有贾家方能护住黛玉周全。
他倒考虑过招陆璟为婿,只是女儿和宝玉关系亲密,致使女儿名节受损,他担忧陆璟无法接受。尤其是陆璟知道他一直要将黛玉嫁到贾家,他也欠美意思向陆璟开口,将黛玉再许配给陆璟。
最重要的是陆璟和黛玉年岁相差较大,陆璟身为陆家长房的唯一继续人,又是陆氏宗族的族长,一定会尽快结婚,陆璟也难以期待黛玉成年。
“是!”林如海给他的压力太大,贾琏也不敢反驳,只得低头允许下来,心中盘算着回去后,该怎么向老太太交接,他这次来扬州,一件事都没有办成。
林如海看贾琏唯唯诺诺,心中颇为不喜,这贾家小一辈中唯一能撑起门面的,竟然是这个样子,心中对贾家有些怒其不争。
想着等他进京后,若是定下黛玉和宝玉的亲事,他一定要好好教导贾宝玉,不说像他的门生陆璟这样出众,也需要精明强干,念书立业,能够撑起贾家的家业,让黛玉能有所依靠。
林如海随即取出一封信交给贾琏道:“你且打开看看!”
贾琏不敢延误,忙打开信件,一看之下大惊失色,“这,这……”
“这是我京中同僚寄来的信件,琏儿,你们府中近些年竟然包揽诉状,还在外面放印子钱,你可知道此事若是被圣上得知,夺职革爵事小,另有抄家流放之祸!”林如海呵叱道。
这些事情都是他派人往京中打探消息时,探询到的,他没想到贾家竟然会做出这种事情。
他此时提出来,是想借贾琏之口给贾家提个醒,如今他将大事解决,绝不能让贾家栽到这些小事上。
尤其是放印子钱,虽然朝中不少人家都在做,但朝廷律法明确划定禁止私人放印子钱,尤其是有官身的人家,若是查出来一定会严惩不贷。
贾琏听到革爵抄家这几个字,犹如五雷轰顶,丢了三魂七魄,慌忙拜道:“这,这,小侄并不清楚,请姑父救我!”
包揽诉状他是知道的,有不少都是他媳妇揽下,他去办的,京中权贵也大多都在做这样的事,他本以为各人都在做,贾府也做,不会有什么大事,没想到结果这么严重。
至于放印子钱之事他完全不知情,想着这事必是他那个贪财的媳妇所为,他现在恨不得抽死自己那个贪财的媳妇。
林如海冷哼一声道:“幸好我这位同僚查到此事,将此消息透露于我,若是直接奏报……”
贾琏更是慌了手脚,忙不迭的磕头恳求道:“还请姑父看在姑母的面子上,压下此事……”
林如海听到贾琏提起贾敏,心中微怒,直接打断他的话:“看在贵府这几年,照顾玉儿的情分上,我自然也不会袖手旁观。”
“但你也要以此为戒,以后这两件事万不行再为,你回去之后好好弥补此事,该陪几多银两陪几多银两,若是家奴为祸,就直接拿了人交给顺天府!”
“是,是,侄儿回去一定严查此事!”贾琏忙不跌答道。
林如海看贾琏晓得此间厉害,想着贾琏究竟是自己侄儿,虽说有些厮闹,但为人还算可以,便提点道:“听说你如今在府中管家,为何不在朝中谋个正经差事?”
“小侄不喜念书,也没什么本事,这才只捐了个虚职,每日里到衙门应付了事!”贾琏有些心虚的说道,经此一事,他彻底领教了他这位姑父的手段,直觉得面对林如海比面对他老子还要恐惧。
“谬妄,你如今正是年轻力强的时候,正该借此时机,好好经营仕途才是,如此碌碌无为,未来如何能撑起荣府的家业?”林如海有些恨铁不成钢的说道。
“你也莫觉得我说话严厉,实在是你太过不争气,你身为荣府长房的嫡子,以后究竟是要袭爵的,若是因此事被查出来,你的爵位继续权也会被剥夺,到时候爵位也将由二房承袭。”
林如海说到这里,突然觉得若真是如此,贾宝玉也将有袭爵的时机,但想了想照旧放弃,宝玉照旧走科举出仕更好,到时候有他的门生陆璟帮衬,也更容易在政界立足。
贾琏听了这话只觉得寒风灌体,身体哆嗦个不停,他随即想到现如今府中的情形,和宝玉的受宠水平,恐怕未来荣国府的爵位还真是宝玉的。
贾琏马上拜道:“侄儿糊涂,还请姑父教我!”
林如海摇头叹道:“只要你能用心正途,将这些事情处置惩罚好,也无大碍,只是以后切不行做出这等违法乱纪之事。”
贾琏连连保证道:“侄儿多谢姑父教诲,侄儿一定会好好纠正。”
随即贾琏有些犹豫的问道:“姑父,侄儿爵位的事?”
以往他并没有注意此事,此时听林如海提起,才意识到以如今二房的权势,元春又封了妃,宝玉照旧元春的亲弟弟,素来得元春疼爱,若是她求了皇上膏泽,没准这爵位真就和他无缘了。
“只要你自己做的正,想来爵位也跑不了。”
林如海不欲多掺和贾家内部的事情,他此举只是稍微挑起荣府两房纷争,让贾家无暇他顾,放心宅斗即可,虽然也有替他自己和黛玉出口气的意思。
涉及爵位,贾琏一时心乱如麻,见林如海不欲多言,他只当林如海和二房亲近,因此不愿帮他想措施,心中有些失望,看来此事还需要回京和他父亲商议。
贾琏随即叩谢道:“侄儿多谢姑父教诲!”
林如海颔首道:“既如此,我也不多留你了,我林家的家产,我自会处置惩罚,就不劳你们费心了!”
“你若有他事,待他日到了京城,再来寻我!”
“是!”贾琏并不愚笨,听到林如海此话,知道贾府先前算计林家家产的事情已然败事,心中羞愧,只觉得无颜面对林如海,也不愿再待在扬州。
同时贾琏也想尽快回京,处置惩罚爵位、揽诉状、放印子钱等事宜,于是第二天贾琏便离别林如海,便带着仆人小厮一路回京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