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饮血魔剑
江湖中人可能不知道当今天子是谁，却绝对听过剑魔范鼎之名。
近百年来武林中最响亮的名号就是：剑魔范鼎。
据说这魔头以活人练剑，近百年来命丧他剑下的亡灵足可上万，单是数得上名号的武林妙手就有两百六十一人。
江湖中向来以三十年为一代，老魔头足足横行江湖三个时代。二十多年前，其时的天下第一妙手苗老刀及其门徒就全部死在范鼎剑下，唯夫人和孩子幸免于难。倒不是剑魔剑下留情，而是夫人恰巧抱着孩子回娘家，才躲过一劫。
以年龄推算，范鼎从十几岁开始杀人，在二十年前也有八十来岁了。很难想象一个年过古稀的老翁还能随处猎杀武林妙手。
于是有人怀疑最初的范鼎早就老死。近几十年是别人顶着他的这名号在杀人。或许，这名头只是类似少林住持、武当掌门的一种称谓，近些年来随处杀人的已是第一位范鼎的徒子徒孙。
绿萼以传音秘术问道：“剑魔修炼了什么魔法。竟然需用镇魂珠镇住自己的宝剑?”
这是崆峒独占秘术，只与崆峒秘境联通的人能听到她的声音。
百合迟疑道：“或许他剑中有特此外恶灵。师姐，咱们脱手吧？这些伧夫俗人绝对不是剑魔的对手。”
玫瑰道：“如果剑魔没用术数，而以武功夺镖，咱们不行以干预干与凡俗事务。”
绿萼不平气道：“为什么？就看着他抢镖啊？”
玫瑰未答。
百合无奈道：“这是仙魔两道配合立下的规则，也是咱们崆峒的第一条门规。要是他没用术数，咱们就不能加入。”
绿萼退出秘术，撅着嘴不再言语。
茶棚外，于乐高声问道：“左右是要打这批红货的主意吗？”
范鼎悠然笑道：“自古财帛感人心。不外我今天来只为你。”
于乐一愣：“我？”
范鼎淡淡说道：“你的武功可列入当今武林前二十之列。我的宝剑最喜欢喝你这种人的血。”
言罢，他抽出了那把名震天下的魔剑。
百合惊奇地发现，猩红透亮的剑体内藏不少血色恶鬼，宛如有红色流水于其中徐徐流动，使得这把剑看起来像一条剑形的幽冥血河。
这些恶鬼被人常年禁锢在剑里，不能再入轮回，又恒久遭受魔法炼制。它们已忘记自己曾是人类的事实，早已从受害者酿成了魔剑的伥鬼，怨念深重、磨牙云吮血、杀意强烈，一旦被放出宝剑，它们就会掉臂一切撕咬遇到的任何人。
剑散发出极其强烈的阴毒之气，令常年祛鬼的百合都禁不住打了几个寒颤。
绿萼法力略逊百合半筹，只是看到剑体内似乎有红色云气涌动。
茶棚里的普通人，则是只看到一柄猩红色的长剑。
玫瑰见识广博，一眼认出这把剑是西岳派镇山法宝镇魂剑。
据她所知，自西岳被其末代掌门自灭满门后，这把嗜血魔剑就随着末代岳先生一起消失。通常被该剑杀死的人，灵魂都市被禁锢在剑里。
那枚镇魂珠就是专门用来镇压剑中亡魂，防止怨灵反扑的。
据说，这枚珠子是西岳开派祖师岳先生杀死一只千年朱舌所得，并把珠子和随身宝剑打造在一起，经过七七四十九年的铸造，炼制出了这把邪门的妖剑。
此剑能将亡灵的怨念转化为剑的威力。理论上来讲，死在剑下的亡灵越多，剑的威力也就越强大。这应该就是剑魔随处杀人的原因。
据玫瑰所知，只要死者怨念深重，就能给剑提供强大的能量。一般情况下，让死者死相惨烈就能增强这种力量。剑魔似乎觉得杀武林妙手效果更好。
法力高深如西岳掌门者，应该明白一个原理：在灵魂层面而言，武林妙手不比普通人强大。这样看来，范鼎应该和末代岳先生没什么关系。或许，他只是偶得了这把魔剑？
于乐见剑魔亮出武器，回首向茶棚里喊道：“枪来。”
那个大眼睛的小伙子应了一声，弯腰抄起地上的丈余长枪。
没等他把枪递出去。众人就觉得眼前红光一闪。再看时，镇沧州于大侠已经身首异处倒在地上。
那小伙子“嗷”地叫了一声，提起长枪就冲出茶棚。其他镖师在纷纷紧随着冲了出去。
百合注意到，山羊胡子是最后才冲出去，站在这群镖师的最后面。
小伙子紧握长枪的双手青筋毕露，圆睁的双眼里遍布血丝。他叫于三是镇沧州唯一的亲传门生。有人说，他实际是于乐和秦淮名艳楚词楼的私生子。
以武功而言，于三已经学到了于乐枪法的七、八成。三年之前，他就能用长枪把飞着的苍蝇钉死在墙上。这三年来，他日夜苦练，枪法又精进不少。
现在，于三因过于恼怒满身不自主地轻微哆嗦起来。他用枪尖指着范鼎吼道：“亏你照旧成名多年的人物。公开场合之下，偷袭杀人。你要不要脸！”
范鼎笑道：“偷袭？我现在杀你，算不算偷袭？小子，看好了。我来了。”
言毕。众人只觉得他黑袍在空中一划，紧接着又是红光一闪，于三的头也掉在地上。
众人大惊，纷纷惊呼道：“好快的剑！”。
一众镖师急转头看山羊胡。
这山羊胡就是大刀马三爷。对于三的武功，他是了解的。这小子年纪轻，辈分低，却肯下苦功夫，手中长枪足可猎杀虎豹，真实武功已在自己之上了。
镖局的人私下都说于三是于乐的私生子。马三却知道，于三实际是总镖头和楚词楼的私生子。于乐是看在和欧阳过命的友爱上才倾囊相授。刚刚范鼎那惊鸿一剑，任谁都无法反抗、躲闪。一念及此，名满天下的大刀镇山东马三爷的手抖了起来。
那些年轻镖师以为马三爷恼怒了。镖局上下都知道马三爷嫉恶如仇，古貌古心，眼里不揉沙子。江湖提起马三爷，谁人不翘起大拇哥，赞他一声“好义气”。
就在几个月前，马三爷还为镖局兄弟出头，和武当大木道人打了一架。
大木道人是武当剑术名家，在江湖中以任侠尚气闻名，尤喜与人打架。十几年来，伤在他剑下的江湖人物至少几十人。
争执的起因是大木踩了镖局伙计的脚。老道竟仗武当是名门大派出言羞辱武威镖局。马三爷明知打不外，照旧和这个老杂毛大战了两百回合，最后，被老羽士打伤在床上躺了一个月。
他们料想，现在连损镖局两大妙手，马三爷一定是出离恼怒。凭他平日的火爆脾气，一定是要跟剑魔拼命，不死不休的。
但是，马三自己心里明白，抖不是因恼怒而抖。事实上，他不想抖。可因畏惧发生的自然反映基础止不住。人人都觉得他是为了义气可随时扔掉脑袋的李逵。他自己心里却清楚得很，天下谁不是只有一颗脑袋。难作别人的脑袋是脑袋，他马三的脑袋是扔掉能再捡回来的皮球？
这帮人都直勾勾的看着自己。这不是要自己去送死吗？
他第一次觉得这些人很恶心。
魔头出剑之快世所稀有。任何人都无法与之抗衡。就算少林住持、武当掌门联手，在此人剑下也走不出一合。更况且区区自己了。
他心里虽然这样想，却不敢表露出来。究竟，几十年一刀一枪杀出来的江湖名声，实在是来之不易，绝不行毁于一旦。
他跺跺脚，清了清嗓子说道：“左右连杀我镖局两人，这笔帐武威镖局记下了。咱们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我总镖头欧阳先生日后自会向左右讨回公正。”说完，也不等范鼎回话，就开始指挥小伙子们收拾工具走人。
范鼎对于马三的反映，似乎颇为意外，为之一愣，旋即，淡然一笑，甩了甩剑上的血，把剑插回剑鞘，闲踱进茶棚里坐在原是镖师们坐的地方。
那神情就像他适才没有杀人，只是踏青路过茶棚，顺便采了两朵小花一样。
他语气平淡地说道：“小二，来壶茶。少不了你茶钱。”
小二允许了一声，就哆哆嗦嗦去茶棚后面取茶。
百合注意到，那些镖师只顾着慌张皇张逃走，连同门的尸体都没收敛。
绿萼低声问道：“这剑魔出剑慢慢腾腾的，那些镖师怎么还说他是快剑？那俩人怎么就站在那里让他砍？”
百合对此也是大惑不解。
玫瑰解释道：“他用了奇门幻术。中术的人在短时间里思维会被屏蔽掉。所以，镇沧州才会引颈就戮绝不反抗。等镖师们恢复神智的时候，镇沧州已经身首异处了。而他们又意识不到自己的大脑空白了一段时间，自然就会觉得，剑魔出剑神速，无可抵御。杀那个小伙子时，也是一样。不外，他这幻术被百珠七宝金幢的宝气化解了。所以，咱们没中邪法。”
百合只知道，师父授予的百珠七宝金幢是崆峒防身第一法宝，却从不知道它散发出的微弱宝气都能破除别人的幻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