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自古修道不永生

　　漠邑，星斗漫天。

　　几根巨大的柱状刺肉立在无垠荒原之中顿显孤苦，被星光所照着的阴影之下，姜离璇一只手隔着后灵柩身体半尺不时挪移，舒经活血，另一只手在舆图上比对着。

　　后灵柩就那样躺着，但睡得很浅，这些天来周围只要有些许风吹草动，就会翻来覆去，然后滚出铺布，将自己磕醒。

　　醒来就跑，跟只兔子似得，天知道这孩子是受了怎样的惊吓形成的条件反射。每次这样，过会儿都市揉着眼睛回来继续睡着。

　　女孩儿的心思其实很好猜，但也很难猜，尤其当姜离璇心不在焉的时候。

　　他这几天一直在思量两件事，要不要教这个孩子一些工具？怎么教，教什么？

　　前者照旧因为看了姚杰彬的密案，后灵柩的身世有一些出乎意料，但已经与他无关了；后者则是因为他还未收过徒弟，也没有接触过成体系的修道秘诀，不，应该说是接触过，只是接触过而已。

　　巫族的五术不外是一个体系，但也不是唯一的体系，这个体系之中，除了提到的山与医之外，另有命，相，卜。

　　命术，他能而不愿，尤其是当你可以改变算出的结果之时，命便不成命，所以姜离璇不愿沾之。

　　相术传说源自于一位苦行，如若姜离璇没有猜错，他已经和这一道的大能交过一次手，只是结果，让人无言。修成观我以观万物，是相术的理念，这也与他不合。

　　卜术即是术算，这方面姜离璇只学了奇门，其后演变甚为繁琐，需要自己寻找基石，女孩子应是不喜欢的。

　　《冰心玉骨》又不全，照旧教她《玉皇楼》？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却是认真的在思索了。手指缠着鬓发绕了几圈，却是轻轻摇了摇头，照旧不妥，不妥有三。

　　其一，《玉皇楼》也只是他观《玉皇经》所得，传法不传道，已然是落了下成。其二，《玉皇经》是直指大道的完全法，仅有三成是属于能以心授，不以言证的内容，而且传了她，便又是扯不清的因果。其三，姜离璇本就是类似于生而神圣之灵，虽然日日见衰，但其实并没有过由凡入门的经历，简而言之，他的《玉皇楼》不适相助为基础。

　　短考之间，一点灵光过紫府。

　　心有所感，顿有所悟，姜离璇立刻结坐成土地，身归于静。俯观内视之下，气海之外，一红一蓝两气互为盘旋，时而化龙飞翔，时而化凤长鸣，另有黑白橙黄青绿六色各占上下以及四方，这自然就是丹田内平时一般无二的样子。

　　但在如今，一点灵光过境之后。

　　姜离璇细细观想，红气化作一团火，蓝气归成一滴水。六色交杂，归于虚无，却又复衍灵气于体，冥冥之中似有道音传出。

　　“太虚不能无气，气不能不聚而为万物，万物不能不散而为太虚……”

　　道音转了一遍，一篇完整的经文便已被姜离璇记下，他或许知道是怎样的情况了，灵机交感，上有所应。气息运转不知多久，有一道赤黄光射入，在姜离璇体内盘旋着，似乎在寻找着什么。他心念微微一动，自虚无中生出一道青光，赤黄光迅速飞了已往，融入其中，青光似乎壮大的一丝。

　　姜离璇心念道，天亮了啊，因为修《玉皇楼》按季采气，不行废辍，春食朝霞，夏食正阳，秋食沦阴，冬食沆瀣。

　　此季对应的正是朝霞。

　　这般内视细查之下，不得不说是有喜有忧。

　　犹记恰当初玉皇检察他身体时的庞大心情，虽然说着道友非我道中人，却照旧让他一观《玉皇经》。

　　《玉皇经》是人族的无上秘诀之一，但对于旁人印象最深的照旧它炼气修真的能力，《玉皇经》称第一，却无人敢争第二。

　　差的太远，以至于不敢近之。

　　《玉皇经》高列天外之天，姜离璇得玉皇允许方得神游全篇。入书则为境，出境则为书，更有来者留言其上，不入正文，浮于外在的文字即是。

　　在经文卷首，自古至今的留言中便有几段差异的外文列出了炼气修真的境界，主流看法是两种，一种为筑基，凝气，辟海，结丹，元婴，化神，破碎，虚空，返虚九个境界。此类留言较多，大同小异，只取其中一种列出。

　　另一种是炼精化气、炼气还神、炼神返虚、炼虚合道四个境界。

　　更有桃花仙署名留言称殊途同归，但其上更有境界，不行言明，现世即错。

　　筑基是蜕凡修道的第一步，呼吸导引，或用药材打熬身体，直至练出后天第一炁。

　　凝气，是让这后天一炁革新全身，逆反先天之路由此而始。直至自我内情况形成，便可修炼出更多的气，更能持有不散。

　　辟海，即是凝聚气机，在丹田处形成气海旋涡。田者，种地也，有种则有所得，上古真人认为此境才是修道的起始，之前的都不算入门。

　　结丹一关尤其考研心性，更关大道。感悟天地生物之机，由于各自境况纷歧，留言者以三月宗修士说明，她们一般是观月之阴晴圆缺，随海之潮起潮落，直至有朝一日，心中有感，气海升明月。即是虚丹成始。

　　元婴，自虚丹后三灾六劫，天数事后，结丹一线契机便会化为最精纯的念头，使虚丹化实，成就元婴。

　　化神，元婴初时极幼，随着九转成人，便能寄念离体，至此修者不必神游灵界。是以化神又称化身。

　　破碎者，即是打破自身内天地与外天地的阻遏的历程，天地与我为一，万物与我并生。滞空不落，永生不老。

　　虚空，凭据外在体现又称为渡劫，劫法，因为破碎境大成与世长存，不老不死，消耗的却是天地元气。是故，天地随时会降劫杀人，更因为气机与天地交感，天劫会在种种不适时宜的时机泛起。而此境之所以会被命名为虚空的原因是成就者大多遁入虚空，或者与洞天福地相合，以避开不须要的天劫。这一阶段开始，修士死后会反哺天地。

　　最后是返虚，这一境界说的不是详尽，只有一言，天劫渡尽，化虚为实，如梦似幻，一朝而醒，天地亦非真实之天地。留言者亦有署名，姜逸雪，卷首亦有留言，此路可行，愿张兄早日成道，互勉。

　　但最让人深刻不是这一句，而是，“自古修道不永生”，不外下面多说的是剑道孤直不永生。

　　回到境界上说，二十八年前姜离璇炼虚合道便已成就，冥冥之中感受到一股吸引力在牵扯着他的灵魂离体，只是被他轻轻压下。结果一年之间，一剑换一念，无形封印复起于三魂七魄，上接天，下连地，重重叠叠，密密麻麻，隔离内外气机，压得他呼吸都难以为继。旦夕之间，化为凡人，才选择入世，有了那难以释怀的十七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