厂区的门口,各人相互作别着,说着祝福的话。来往之间没有平常同事之间的客套。
“新年快乐啊!”
“明年见啊!”
节日的气氛四处洋溢着,年味越来越浓了。
陆总特地部署了一辆大巴车方便各人,把坐火车回家的工人都一起带到火车站。小华照旧联系了直达的大巴车,坐火车他还得转几趟车,不如直达的巴士来的方便。他站在门口,笑着欢送了一批又一批回家的人。李广也在,不外他不回家。
小华待着保安室里,厂里头没什么重要的事情,李广也待着这边凑热闹。小华给他和小保循分了烟,三人就这么抽着聊着。
“那个......张工那边,我给寄了两瓶酒。”
李广突然的这么一句,让小华愣了一下。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没抬头,一只手挠着脑袋,显得很欠美意思。
“哦......有心了。”小华不知道接什么,他抽了口烟,点颔首,看着李广。
李广这边抬头看了一眼小华,有些尴尬地笑着。其实事情已往这么久,这个心结对小华来说早就解开了,而且接触下来人心眼不坏,不外是被人拿枪使了。
“那个,张立,我想给他送件衣服。派出所那边说也不知道他关在哪儿......”
“嗯......”小华依旧没怎么回话,抽着烟。他脑子还在想,或许没有那件事儿,早晚有一天张立照旧会那样。哎......
保安室的门“砰”一声开了,周胖子往上提了提自己的裤子,头发一块低一块高。他打了个哈欠,站着伸了个懒腰。一看就是刚适才睡醒。
“那个......拿只烟。”周胖子朝小华那边招招手。照旧老样子,需要你的时候叫你,无关紧要的时候连你名字都想不起来。
小华递上一根,周胖子继续摆摆手。小华明白了,他没有带火,让小华给他点上。长长地一缕烟丝直直地往上升,周胖子一屁股往下坐在了沙发上。
房间里缄默沉静了约一分钟,小华,小保安,李广相互看着,都没有说话。周胖子像是闭目养神,靠着沙发仰着头,烟在嘴里叼着,也没抽。
小华看着周胖子,把烟屁股扔在地上踩灭了,问道:“那个,我说......”他故意学着周胖子的语气,“周总过年怎么部署啊。”
周胖子没动,叼着烟说话:“部署?吃吃喝喝睡睡~~~~”语气中带着慵懒,最后一字的音还拖的老长。
小保安这边接过了话茬,“听说陆总不是过两天去外洋和陆太一起过年吗?你不去吗?”这句话像是触动了周胖子哪根儿弦,他慢悠悠地把头抬了起来,带着一脸不爽的眼神看了他一眼,弄的小保放心里一哆嗦。
周胖子撇了撇嘴说道:“我哪有这么好的命,说是我姐。但说到底,我们又是两家人了。”他脸色一变,长叹一声,“我就只有看厂的命了。”
李广像是想打个圆场,嘿嘿笑着:“周总,看厂怎么欠好了?这过年人为双倍啊。”说着还拍了下手。
周胖子像是在想着什么,他摇了摇头,冷笑了一声:“呵,这种日子这种钱,我宁可不赚。”说着把烟摔在地上踩灭,从沙发上起身,走了出去。
小华他们相互看看,又各自点上一根烟。只有李广看着周胖子走远的背影,嘟囔了一句:『自制还卖乖。”
“嘟嘟......”门外大巴的汽笛声使劲儿地按着。小华从保安室探出头朝车子那边招招手,说道:“来了。”
“两位,我不陪你们了,先走了。”小华从桌上拎起背包,朝两人挥了挥手。
“好嘞,一路顺风啊。”
“嗯,明年见。”
小华上了车,车上只剩下了司机边上副驾驶的位子空着。他行李不多,坐着也还可以。车子徐徐地启动,向前动了起来。他朝后视镜看去,小保安和李广两人依旧站在门口,倚着大门的柱子站着,直到小华的车子远了,两人才一前一后地回了屋子。
开车的司机正巧就是送小华来省城的那个,那一口标志性的大黄牙,小华一直都记着。司机一直瞟着坐在副驾驶的小华,欲言又止。小华看了看他,笑了笑:“师傅,怎么了?不认识了?”
“嗨!”司机露出了自己的一口大黄牙笑了,“果真是你,我他妈怕认错,都没敢说。”
“这他妈才多久,你都认不出了?”小华也学着他的语气说着脏话。
司机点颔首,又摇摇头:“其实也不是认不出,你样子没咋变,感受......”他嘴里“感受”了半天,也没感受出来。
小华倒是被这人逗乐了,“感受啥?感受老了?我又他妈帅了?”
“嗨!”司机叹息了一句,“感受你整小我私家气质变了,那一次我看你,就整一个土包子学生。现在吗......有那么几分......怎么说呢?横竖感受不像雏儿了。”
“哦?”
“跟你一起那个憨憨的胖子呢?怎么纷歧起?”司机说的应该是耕农。
“哦,他不回家,有活要干。”
“过年都有活干,不会是当老板了吧。”
“啊?哈哈哈,是吧。”小华不想再继续聊下去。司机感受他变了,他感受这司机似乎一点没变。聊着聊着,就有些让人觉得厌烦。
他没有继续接话,车子不停地往前开着,横穿着整个都市。景色由高耸的烟囱和高峻的厂房酿成了一片破旧立新的废墟,又从这一片片废墟中耸立起了一座座新式的高楼大厦。
变了?没变?变好了?变坏了?小华感受自己似乎开始在跟这座都市融为一体,由原先的破败慢慢地生长,慢慢地由废墟成为这个都市里新的骄傲。但前方在哪里?不停新造的高楼会有不停更高的高楼凌驾它,也许哪一天,为了更高,更新。这些高楼又会重新成为废墟。
小华的脑子里又闪回了他原先出来经历过的那一个个画面,现在这一切又如同倒带一般地放着。
“师傅,怎么似乎我们来的时候不是这条路?”
“嗨!新修的高速,他妈的两个月就干通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