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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明天子

第三十五章 通例操作

皇明天子 吾谁与归 4145 2020-06-07 21:00:00

  孙传庭叹气的说道:“程凤元在追查历程中,发现其时户部将此事扑买给了浙商陈忠,陈忠购置了七十五门火炮,却没有送到天津,而是送到了辽东都司盖州卫,尔后浙商陈忠从建奴手中获得了五十万两白银。”

  “天启三年,陈忠又用五十万两白银,购置了两百门红夷大炮,天启四年,这两百门红衣大炮十五门运至天津卫,剩余一百八十五门都送到了辽东盖州卫。”

  “浙商陈忠得银一百五十万两,这笔买卖就没法做了。因为建奴已经直接和红夷商取得了联系。”

  “而当初扑买购炮的正是程凤元本人,而这一十七万两白银,是从内三库支取。”孙传庭将带着血的奏疏递给了朱由检。

  用大明天子的钱购置火炮,然后把大明买来的火炮卖给建奴,再用建奴的钱购置新的火炮,生生不息。账目不仅平了,还赚了一大笔钱。

  军械多为管制,弓弩、甲胄、鸟铳、火炮,在月港都是违禁。这批火炮是在小琉球交货,直接运到了盖州卫。

  月港的市舶司的账目,只有十五门火炮存案。

  程凤元在没有了解清楚价钱之后,听信小妾的叔叔的话,按着万历年间红夷大炮的价钱,进行了扑买。

  人都市长大,刚从学舍里走出来的程凤元,犯了致命的错误,他听信了自己小妾的话,将购炮的买卖交给了陈忠,这种错误也是大明朝的常态。

  万历九年张居正清田,河南直接将旧的鱼鳞册和黄册,交到了万历天子手中,万历天子震怒追查,张居正死后,此事最后不了了之。【十六世纪明代中国之财政与税收与明神宗实录】

  他在政界摸爬滚打了数载,在毕自严开始彻查账目的时候,他敏锐的感受到了这是最后的活命时机,所以他将所有的贪腐皆数上交,甚至连住了七年的宅邸都交了出去。

  当今圣上在潜邸的时候,体现的是极好乱来,但是刚一登位,就体现出了与潜邸完全差异的决绝,他必须做出选择,否则购置火炮之事案发,他也是必死无疑。

  没想到他在视察接近尾声的时候,就被人杀了。

  “程凤元现在督办西山澹峪岭德陵陵寝之事!有人向其疏通关系,但是程凤元比力犹豫,他没允许。罗幕上留下追查者死的字样,万岁,这就是臣查到的所有消息。”孙传庭俯首说道,拿起了自己的官帽扣在了脑袋上,不再言语。

  文华殿上,出奇的平静。

  朱由检将所有的奏疏看完,又合上奏疏,看着一言不发的朝臣,突然问道:“这件事查到最后,最后的结果是什么?浙商陈忠泄愤买凶杀人吗?”

  “这样的话,各方都可以接受对吗?”

  “他陈忠一介商贾!乃是贱籍!何来如此大的胆子,何来如此大的能量,于家中杀死我大明朝廷命官,然后扬长而去!凶焰滔天呀,陈忠有家有口有宗族,另有商铺,他怎么就如此的丧心病狂!”

  “罗幕上留下的几个字,是在震慑户部的诸位侍郎给事中,照旧在震慑朕呢?”

  “所以,程凤元死于投献?照旧死于碍事呢?那朕哪一天也碍事了,是不是也把朕给除掉?”

  朱由检的问题将孙传庭遮遮掩掩没有挑明的事,挑的明明白白。

  大明朝危如累卵,如同一个灶上大火烹煮的一个高压锅,若是再不揭开盖子,而是虚掩着,这个锅炸了的时候,只会炸死他这个天子吗?

  “万岁,澹峪岭德陵陵寝臣定当不辱君命。任何人都不会在德陵之事上,有任何徇私舞弊。若是有人认定臣也碍事了,把臣也杀了就是。”薛凤翔张口说道。

  他是六部之末,诗会、朋党、社局、书社、仙会都与他这个工部尚书没什么关系,他只是觉得有几分可笑。

  程凤元属于典型的自曝其短,而且自己亲自追查当年的错误,凭据新皇登位大赦天下的传统,这等贪腐,最多弄个免职归乡。结果追查途中就死了。

  户部尚书毕自严的脸色,终于从激奋变得平静了几分。

  程凤元能力极强!

  他原来计划让其立功赎罪之后,再跟万岁求情,放他一码,结果还没求情人就走了。他同样严肃的说道:“万岁,臣不会放弃追查,臣定将天启元年至今,七年来的账目查的干洁净净。若是有人认定臣也碍事了,把臣也杀了就是。”

  孙承宗左右看了看,站起身来说道:“臣一直不愿意牵扯党争之事,天启四年,叶向高致仕,臣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之上,臣完成了火炮交接之后,也就躲了起来。”

  “但大明不应如此模样,臣只是疑心火炮价钱,并不知道有人在其中货与建奴,此等叛逆大罪!这不是大明的样子,若万岁有用到臣的地方,臣愿为万岁效死,不外和其他两位尚书差异,若是有人认定臣也碍事,臣只会把他们杀了,再到万岁这里请罪。”

  孙承宗这句话就是明摆着的威胁。

  党争,是客观存在的,孙承宗将党争划了一条线。他是东林党的党魁,桃李满天下,门生无数,袁崇焕都是他的门生。

  钱谦益能当上东林党魁,照旧死皮懒脸的靠上了孙承宗的这颗大树,坚称孙承宗是他的老师,虽然孙承宗从来没有认可过这一点。

  朱由检看着群臣默不作声,将奏疏放在长案之上,问道:“大明的火炮,造不如买,买不如租吗?为何我们要将如此重要的火器,假手于人,非要购置西洋火炮,我们自己就不能自己造吗?”

  “能!”孙承宗未曾坐下,直接说道:“臣有一人举荐,可为兵部职方主事,督办火炮营建,此人乃是孙元化,乃是天启二年的举人,厥后随着徐光启徐阁老,学习了一段时间西洋火器营造之法。”

  “天启三年,宁远修缮城防,此人跟臣一起筑台制炮,颇有看法,天启五年老奴酋进犯大明宁远,就是此人与城头亲自指挥十一门大炮,炮轰老奴酋。孙元化,此人识慧两精,今年年初被魏忠贤矫诏罢官。臣以为此人可用。”

  孙元化,大明火炮专家。

  他督办营建宁远火炮阵,而那门传说炸伤努尔哈赤的大炮,有个御赐的名字叫安边靖虏镇国上将军。

  孙承宗看天子有所意动,继续说道:“其实万岁,我大明军先失河套,再失辽东,现在连蒙兀诸部也开始西迁,想获得马匹开始变得困难。我大明军兵因为马匹数量不足,倒霉野战,祗有凭坚城用大炮一策可御敌。”

  “王阁老以为如何?”朱由检看着王在晋问道,他是新晋的文渊阁大学士,虚衔是礼部尚书。

  王在晋看着孙承宗尽力鼓舞的模样摇头说道:“臣以为孙帝师私心过重,臣一向不喜欢辽西走廊筑城防守,认为守边守住山海关即是。尽力推崇火炮营造,其实就是孙帝师实现辽西步步为营战略的想法。这个花费实在太大了,说白了就是用银子砸死建奴的做法。”

  “但是臣不阻挡让孙元化主持火炮营建,即是守山海关,九边城池,也需要火炮,扑买之策,假人与手,实属不智,臣附议。”

  “徐阁老以为如何?”朱由检又看向了徐光启,昨日朱由检一直和徐光启谈到了深夜,也曾谈到了火炮营造,孙元化朱由检也了解一些,但是此人请命招聘大弗朗机炮手,而且还招募了红夷四百人,在宁远做雇佣兵。

  徐光启自然知道万岁在担忧什么,由孙承宗和袁崇焕一手打造的关宁军,有了尾大不掉的倾向,天子心里没有疑惑才怪。

  他想了想说道:“中西兵各异习,将各异心,其间经营联络,剂量分配,齐众若一者,非孙元化不行也。而熟谙西器郭士奇,可为孙元化赞画,分理经营,成效必速。这样两小我私家,一起督办此事,孙元化为正,郭士奇为赞画,臣以为最为妥当。”

  “太保以为呢?”朱由检有看向了袁可立,他想听听袁可立的意见。

  袁可立想来是早就琢磨通透了,笑着说道:“不瞒万岁,臣辞官之后,其实也没闲着,毛文龙的母亲出自杭州首富之家沈家,他的舅舅是沈光祚,臣和沈光祚的书信往来,得知营造一门红夷大炮其实不足百两之资,若是我大明可自己造红夷大炮,那一定是上上之策。”

  “但是臣以为这火炮营造不应设在关外或者沿海,若是能够设在京师周围,才算宁静。也方便看护,万一被攻破了,工匠图纸皆被掳掠而去,岂不是不妙?孙帝师不日前往蓟门,臣以为,以蓟门为火炮新营最为合适。”

  朱由检颔首,站起身来,将带血的奏疏拿了起来,说道:“那就以孙元化为兵部职方主事,郭士奇为主事赞画,内监兵仗局出一名内侍为提督太监,在蓟门蓟州专设新式火炮局,这件事就这么定了。”

  “散朝。”

  朱由检站起身来,将今天的廷议散去,他让王承恩跑去把孙传庭和田尔耕喊到了乾清宫。

  “臣田尔耕、臣孙传庭,参见万岁。”田尔耕和孙传庭相互看了一眼,又长揖说道:“参见懿安皇后千岁。”

  朱由检示意他们平身,正襟危坐严肃的说道:“程凤元一案,非同小可,两位爱卿,定要通力相助。将此事查的水落石出。不要怕牵连,不放过一人,不放过一事。正如廷议所言,我们需要给程家一个交待。”

  程凤元之事,是历史长河里的一个小小的浪花,大浪裹挟之下,都是身不由己,七年前的错误,他朱由检虽然没有准备抓着不放,既然将所有赃款充公,而且洗心革面,朱由检作为大明天子,虽然愿意让程凤元如同王化贞投靠魏忠贤那般,树立一个模范。

  但是程凤元死了,户部查账、工部营造、兵部调动军户前往蓟门,都市或多或少让那些中立的人张望,若是没有严查,原来新帝登位,想要一展手脚,或者想要洗心革面之人,会再次张望。

  人心是什么?人心就是源源不停的粮草,人心就是源源不停的预备役,人心就是一双双充满老茧的双手,这些双手,就是大明置之死地尔后生的力量。

  而朱由检甚至对光禄寺卿郝东的死都漠不体贴,但是程凤元显然不行如此。孰轻孰重,他掂量的很清楚。

  “另有,今日起,锦衣卫派出两名千户,配合东城戎马司,对官员进行掩护。另有那个宅子,让刘氏母子暂且住着,待到程家收敛尸首之后,再做计划吧。”朱由检思考了一番,交待了宽待程家孤儿寡母的决策。

  这宅子,若是由户部拿出去扑买,最后的价钱绝对达不到十七万,很有可能十万不到,被人买下。

  对于大明朝的明公们而言,程凤元的家宅,就是死宅,对于封建迷信的大明来说,这宅子,风水坏了。

  预计到数年之后,没人记得程凤元此人,才会以正常的价钱扑买。

  “臣领命。”田尔耕俯首说道。

  孙传庭正了正自己的帽子,他只是一个四品府丞,在廷议之时,长揖不起,请朱由检从罗幕之后走出来,自己就是一种要挟。

  但是他自己有没有那么大的能力,督办程凤元被杀一事,思前想后,唯有赌上官帽子,请万岁从罗幕之后走出。

  “孙府丞,通惠河上那个陆龙王你了解几多?”朱由检坐正了身子,探着身子问道。

  孙传庭俯首说道:“万岁,臣了解他们,陆龙王这群人分为主社局四宫和客社局六调,主社主要集中在通州至京城的通惠河四周,第一宫名正宫,三万余众,黄钟宫约有两万余人,其余两宫一万余人,共计八万群小。”

  “客社六调,越调诸社,为杭州、苏州、扬州三地,最为富足,共有七万余人。扬州至徐州段,属于商角调诸社,共有三万余人。徐州至东昌段,为大石调诸社,东昌至沧州为小石调诸社,沧州至天津卫为高平调诸社,天津至通州为双调诸社。共有十四万群小。”

  “正宫、黄钟宫、越调、商角调、大石调、小石调、高平调、双调这都是什么?”朱由检想了想问道:“曲牌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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