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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夜将明

第三章 水中异色(2)

末夜将明 缀月星点 4736 2020-05-05 10:00:00

  手脚照旧有些酷寒酥麻,风予晗无法全力施展轻功,只敢踩在屋檐上疾跑。街上行人密集,为免被人围观她索性混进了人群之中。

  这初夏里的温和天,她身上却直冒冷汗。

  看着自己还在发抖的双手,风予晗开始懊恼自己面对恐惧时的屈服与无力。

  环在那人身上的气息,与当年见到的很是相似,不外还不是完全相同,真正吓跑她的反是他提到故人的那句话。

  故人……只盼那是句玩笑话吧。

  如果真得知道她的身份,就凭那人的实力,完全可以直接过来抓走她,甚至是杀了她。

  深呼吸了好频频,待气息平稳下来后,她才迈开步子继续往前走去。

  然而一刻钟后,她照旧游荡在街头巷尾之间,期间已转头张望了数次,她那轻功奇差的小师叔终是辜负了全数期望没能追上来。

  “咕噜咕噜……”,风予晗捂着肚子拖着腿往前走去,饿到精神涣散之际意外摸到了腰间的一个小小荷包,看花纹有些陌生,应该是放在身上一直没怎么用过。

  心中一喜,拽下来清点了一下里面的碎银,她的嘴角开始抑制不住的往上扬了起来。

  来往的行人在经过时看到此景都接连摇头叹气,这孩子青春正茂的年纪却一身邋遢的站在街上傻笑,真是可惜呐!

  ☆

  半刻后,风予晗站在一处楼阁前面纠结万分,牌匾上的“义安客店”四个大字写得苍劲有力,历经年岁的洗礼后又多了几分沧桑之感,她抬头盯了很久,阳灼烁耀得令她有些晕眩,内心天人交战一番后照旧循着肉香踏了进去。

  “客官是打尖照旧住店呐?”店小二在她才迈进来半条腿的时候就跑上前来招呼,吓得她直接绊得踉跄了进去。

  店小二连忙上前扶了一把:“哎哟哎哟!真是对不住。”

  她在整早的奔忙和惊吓中已经疲惫不已,摸出自己的荷包直接放在了店小二的手里:“用饭,就这么多。”

  “好嘞!这边请——”一个“请”字被他说得七拐八折,转身掂了掂手中荷包的重量,朝身旁端茶的另外一人嘱咐了几句后,便将风予晗引上二楼。

  楼下大堂里已是坐的满满当当,风予晗只觉得脑袋嗡嗡地响,一阶一阶的踩着楼梯上去,传来的声响愈发嘈杂。

  男人们围着桌子一碗接一碗地往下灌,中气十足地相互泛论着近日见闻,上到朝廷大事,下至子女妻妾,皆可听闻。

  话本里的妙手们就该是隐在这种场所里打探消息的,另有什么要领能比兴尽之余时的口无遮拦还要来的方便呢?

  店小二将风予晗引到靠窗处的空座,赔笑道:“店里多是来往俞城的旅客,途经此处休憩撒欢,女人莫见责,在此稍候片刻,马上就给您上菜。”

  她点颔首坐了下来,心里叹道这顿饭吃的可真是不容易,殊不知就在她的身后,一个黑影正悄然迫近。

  “小——晗——晗!”

  身后的人扑过来就将她锁在怀里一个劲儿地蹭,风予晗感受到那凹凸有致的身材曲线,开口喊道:“裴、裴姨。”

  裴宣放开后围着她审察了一圈,转身坐在了劈面,惊叹道:“半年未见,小晗晗竟又长高了!真是出落得越发标致可人儿!”

  “裴姨,我可坐着呢……”

  裴宣哈哈大笑几声,问道:“季婆婆呢?她身体可还康健?”

  “婆婆留信说要外出一趟,正巧遇上了我休沐归来。”

  “那你们这次便见不着面了,哎……”裴宣端起桌上的水杯一饮而尽,接着说道,“没人管着你,不在夕华街好好待着,跑来义安门可是有什么事?”

  “嗯……我和师叔过来瞧瞧这边的商铺。”

  “准备来义安门开店啊……”裴宣续了一杯水,端到嘴边,摇头叹道,“近几年来几多生意人蜂拥而至,又几多人落魄而归。”

  风予晗歪斜着头看向店内大块朵硕、大碗喝酒的客人,她也觉得师叔受不住这么嘈杂的情况,可是他偏偏选了个俞城最繁盛的地方。

  裴宣的目光迥然有神,似是能看穿劈面人的心思一般,又见她此时孤身一人,叹气道:“你那小师叔我偶有听闻,说在书院里很是照顾你,但岂论如何,你现在看起来却是很累。”

  “走,裴姨那边的饭菜刚刚上齐,再不去吃可就凉了。”裴宣站起身来,牵住风予晗的手就将她拉到了邻近的雅座,本端着茶水走过来的店小二又快步折了已往。

  “那女人的饭菜就直接给您上来这边?”店小二一如既往地热情。

  “恩,麻烦了。”她转向裴宣,“裴姨……”

  裴宣给她手里塞了双筷子,推了推面前的碟碗:“先吃吧,吃饱了咱们再聊。”

  握了握手里的木筷,她颔首:“好……”

  裴宣看着劈面的人儿大口的夹着菜往嘴里塞,目光变得柔和,看着看着就提倡了呆。

  风予晗抬头就见裴宣一脸痴像地盯着她看,一口菜差点卡在了嗓子眼里,呛得她一口干了杯子里的白水,但她随即就憋红了脸,突然侧头更高声地咳嗽起来,泪花在眼眶里打着转,“这、这是、酒?”。

  裴宣连忙起身帮她顺气,瞥到桌上的酒壶,她抚着额痛恨不已,“歉仄了小晗晗,裴姨那会儿坐在这里小酌了几杯来着。”

  风予晗咳得天昏地暗,喝了好几杯水都难以解去喉中辛辣,最终好不容易平息下来后感受话都无法说出来。

  裴宣举起水壶给她添了茶水,一脸担忧地重新坐回劈面。

  胃里火辣辣的,脑袋晕乎乎的,风予晗执起筷子吃了两口后,手又伸向了放在桌上的酒壶,裴宣见状立即摁住了她的手:“可不能再喝了!”

  “味道还不错,裴姨再给我尝尝。”她面上微红,眼中却还算清明。

  裴宣犹豫了一下,心想她的年纪也确实能少尝些酒了,只是今日另有公务缠身,待会儿还得找可靠的人早些送她回去。

  “那就只许再小口地品一品了啊!”裴宣松开摁着她的手。

  风予晗点颔首,给自己满了一杯,给裴宣也满了一杯,她举起杯子对着裴宣晃了晃,仰头啜了一小口,还要回味地咂咂嘴巴。裴宣见她如此郑重其事喝酒的模样,也乐得陪她喝了起来。

  “小晗晗今日是遇见了什么烦心事?”裴宣开始套话。

  风予晗像是泄了气一般将上身瘫在桌子上,只用胳膊虚撑着,她抬起下巴,哭丧道:“今日可玄妙的很,见到了红色的水,还遇见了可怕的人……”手握成拳在桌上懊恼地锤了几下,“还惹恼了师叔,被训了……”

  “红色的水?可怕的人?在商铺那边?”闻言,裴宣突然面露严肃,一连抛出了好几个问题。

  风予晗轻点着头,答非所问道:“毛毛呢?给它也尝尝这美味琼浆。”

  “毛毛被我放出去查案了。”裴宣有些急,“你先说说早上在街市那边都发生了什么。”

  劈面的人已经彻底趴在了桌子上,摇了几下也不见声响,裴宣看着她是满脸的心疼与无奈,内心忏悔应该早些问她这些事情。

  她转着桌上的杯子,脑中飞速地思索着所有已知的线索。

  先是义安门北的住户相继报官,向他们反映家中井水突显异色,随后也派人进行了多次检验,结果确认了井水中竟混入了大量的鲜血。在感应震惊的同时,司理院由她带队,全院出动进行了挨家挨户的访查,只是规模甚广,周围又有居民百余户,直至今日都未见成效。

  她望向窗外,惆怅不已,现下这四周的住户都整日绷直着神经,生怕谣言传出去将这里划为阴邪之地,近日隔三差五就要来官府里闹一闹,指责他们服务不力。

  小口啜着酒,裴宣也感应有些力不从心,她来这里之前那人就嘱咐过:俞城远没有想象中那么简朴,管不了的离奇事情的就不要管。厥后这也成为了此地官府行事的一条不成文的原则。所以就算有人死因不明,或是哪里突发异象,他们所做的往往不是细入视察,反是资助找借口搪塞黎民。

  然而这次的这件事却是影响到了不少人的生活所需,他们也想尽快解决,而且依照小晗晗所说,距离这里另有些距离的城门街市那边也受到了影响,再不查明只怕会不停扩大规模,那样就更欠好再细查了。

  裴宣还陷在沉思之中,听得楼上脚步声密集,周围用饭喝酒的人群也纷纷躁动起来,都围在了楼梯口谈论着什么。

  “死人了——”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楼上楼下的人都开始张皇乱窜。

  “天呐真得死了?你看见尸体没?怎么死的?”一楼的食客抓住从楼上跑下来的住客问个不停。

  住客一脸惊恐地喘着气,用手在脖颈处比划了几下:“一刀割喉啊!”又用食指和大拇指比着长度,“那伤口,足足有这么深,真是下了狠手哇!脖子都切断了一半儿!”

  见他栩栩如生地形容着凶案现场,挤不上楼梯的食客都聚拢了过来,你一嘴我一嘴的问着。

  “伤口多深?你说怎么死的来着?”

  “死的是男的照旧女的啊?”

  “他死的时候睁着眼照旧闭着眼?”那人一本正经地接着说道,“这要是死不瞑目就定是他杀啊!”

  一群人接连颔首赞同。

  被围在中间的住客原来说得兴致高昂,结果一群人过来问得他昏头转向,舌头翻得都快打了结儿。

  这时有一人从人群中挤进来,与他并肩站在身旁,朝众人说道:“来来来,各人不要挤,一个铜板问一个问题。”他说着伸手一抓,旁边的桌子就飞到了面前,指着桌面,“铜钱放这儿。”

  住客才想质问身旁自顾自用他做起生意的这个怪人,转头刚对上他的视线便将嘴里的话一口咽了下去,只因那人看着虽面上挂笑,他却被那一记眼神震慑得心惊肉跳,心知此人必不是个好惹的主,他便顺势坐在了桌子前,朝着众人招招手:“先给铜板的先问啊,一个一个的来。”

  站在门口的白筠冷眼旁观着这场闹剧,居中那人收铜板忙得不亦乐乎,正是黎川是也。

  白筠抬头巡视着店内,共有四层,一二层都摆放着桌椅供食客用饭,三四层都是房间供住客休息,看起来就是一家普通的旅店。

  “我压是谋杀!”一群人随着将碎银丢在了桌子一侧。

  “我赌是自杀!”另一群人的气势也绝不示弱,举着碎银丢在了另外一侧。

  白筠听到那边声响愈发烧闹起来,黎川在里面竟又开了把赌局,他不耐烦的走出门去,凭据风予晗跑的大致朝向他才追来了这里,这会儿她也该是肚子饿了,而四周能吃工具的只这一家,便过来碰碰运气,谁知在门口又遇见了黎川。

  今日真是不宜出行,他在门口吹着风,看着来往的行人,盘算着等楼上人群散去一些就上去找找。

  二楼,裴宣被喧闹声吸引去了注意,还趴在桌上酣睡着的风予晗也被吵得徐徐转醒,迷糊间,嘴里断断续续地嘟囔着细碎的字词。

  “我去楼上看看情况,你不要乱跑,待会儿就送你回去。”裴宣拍拍她的背,风予晗半睁开眼点颔首,转头又睡了已往。

  扯下镌刻精致的玉质腰牌,裴宣走向楼梯处,拿起来面向众人:“司理院办案,还请一让。”

  她从人群让出来的细窄门路间走了上去,一路通往了三楼靠边的一个房间前,屋内有一人仰倒在血泊之中,喉中断裂,右手握着一把染血的匕首。

  她上前探了探鼻息,从腰间拿出一张竹纸展开,将上面的画像放在死者脸旁对比了一下,转头对门口惊恐不已的客店老板说道:“死者是正在追捕中的通缉要犯,我们需要暂时封锁此地。”

  客店老板吓得腿都软了半截,全凭那个之前带风予晗上楼的店小二在一旁扶着他,他快速所在着头,让店内人手都前去资助安置客人。

  裴宣走到一旁打开窗,将竹筒朝上,闷响事后,一阵玄色烟雾划过半空。

  楼下的曹三看到信号后,转身去调集四周的人过来资助。

  她环视着屋内,将床底、衣柜、箱子里都翻了一遍,有些气喘的问道:“他住在这里多长时间?”

  客店老板颤巍巍地被扶在门口不敢离去,“他、他……”

  “住这里第三日了。”店小二替他回覆道。

  “只他一人?”

  店小二颔首道:“一直都是他一人,也并未见他与人有过来往。”

  裴宣踢了踢地上倒着的几个大箱子,目光锐利:“这是他带来的吗?”

  对方颔首。

  “你们就没觉得可疑吗?一小我私家带着这么多行李!”裴宣有些气急。

  店小二抿唇一笑:“我们只管客人吃住,其他的不敢过问。”

  “呵!难怪你们这儿生意这么好!”裴宣冷笑,“所以死小我私家或是有人在这儿失踪也丝绝不故障你们是吗?”

  她逐步迫近店小二,问道:“昨日,一位食客的孩子在你们这儿失踪,你们可知晓?”

  对方颔首:“我们帮她找过,也报了官。”

  “所以呢?报了官就再不理睬了吗!”她一把拽起店小二的衣领,“你们这儿藏着几多犯案之人,你们就真得什么都不知道吗!”

  “他们都是……客人。”店小二被勒得喘不外气。

  “把江洋大盗,甚至是背负好几条人命的追捕要犯当做是客人?你们可真是好客啊!”裴宣眼神发狠地看向旁边满身发抖的客店老板,将店小二狠狠摔在了地上。

  此时,曹三跑上楼来,向裴宣垂首道:“司理院已全数到齐。”

  “好。”裴宣扬眉,“从现在起,立即封锁这里,一个也别放出去!那会儿跑走了的,也都给我追回来!”

  盯着地上的尸体,命人前去验尸,裴宣在一旁看着,内心甚是急躁。

  这人市井死不足惜,多次从邻郡拐卖幼童,这次还跑到了俞城来犯案,他虽死得蹊跷,但当务之急是找到那些从这里凭空消失了的孩子。

  额角青筋直跳,裴宣站在楼上向下望去,她倒是要好悦目看,在这一片喧闹之下究竟还藏着些什么猫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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