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怜府君子

第三十七章:未倾而慕(1)

怜府君子 良喜 3027 2022-11-25 23:42:00

  “以后,你这个小家伙就叫阿泞了,记着啊,这是大娘,这是阿泞的兄长,这是爹爹,我是阿泞的娘亲,记着了吗?”

  一位衣着朴素却眉眼端庄的夫人,手中拿着一枝杏枝徐徐走向摇篮前,看着摇篮中咬着手指生的粉雕玉琢的小丫头,那夫人的笑意越发浓烈,夫人将手中的杏枝放在那小丫头的摇篮中,随即伸手抱起那胡乱蹬腿的小丫头,夫人笑道:“字晚秋怎么样?”

  怀中的小丫头闻言打了个喷嚏,不解的眨巴着如同杏子一般灵动的双眸,便想着伸手去拽住那根在自己摇篮中的杏枝,许是手脚还没长大基础就拽不到,小丫头有些生气的撇过头,将脸气鼓鼓的埋在夫人的怀中。

  “阿泞,你一定要幸福,娘亲会永远掩护你。”

  .....

  “阿泞!你下来!”

  水亭之中,晚霞似火,月色乍现,一位身着水蓝衣袍的俊逸令郎正在舞剑,眼角督见那在梧桐树枝中蹬腿攀爬的小女人,令郎原本冷静的面容马上变得紧张,朝着那小女人有些生气的喊了一句。

  梧桐树中的小女人闻言朝树下看了看,那令郎放下剑正眼中含着些无奈的愠色看着自己,小女人撇撇嘴道:“哥哥你就是太闷了,爹爹叫你舞剑你就舞剑,都不知道找点乐子,无趣至极!”

  令郎立即被小女人的无理取闹气笑了,抬眸道:“那你去树上做什么?”

  “真笨!”小女人笑嘻嘻的从袖中掏出一条还在挣扎的蜈蚣,令郎见状愣了愣,小女人指了指梧桐枝道:“树上有一窝小鸟,可是她们妈妈不见了,自家院中的小家伙我肯定得卖力啊。”

  “真是.....”令郎无奈的摇摇头,看着那伸手勾着树枝的小女人,只得放任的任由她厮闹了,只不外原本在水亭中舞剑的令郎到了梧桐树下,虽是在舞剑眼角的眸光却时时落在那小女人身上。

  “你这丫头小心点!”

  ......

  “爹爹,有人欺负我!”

  一位正襟危坐的男子正在聚精会神的看着手中的兵书,抬头便看见一位穿着粉纱的女人正哭的梨花带雨的跑进院子中,还没等男子反映过来女人便扑进了自己怀里,哭的那叫一个令人心疼的委屈。

  男子放下兵书,伸手拍了拍女人的肩膀,柔声道:“阿泞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女人泪眼汪汪的抬头,气呼呼的指向屋外道:“邻家那个不学无术的令郎,今日我去学堂,他竟然果真说女子无才即是德,还将女儿的书全部撕了!”

  男子闻言那原本慈祥的眉眼马上变得凌厉如刀一般闪过,历声道:“他认真这么说你?”

  女人用力的点颔首,气道:“就是!”

  “敢欺负我纪御的女儿,认真是不想活了。”男子眼眸沉了几分,低头看向趴在自己膝上的女人,伸手揉了揉女人的头,轻声道:“阿泞,你先去大娘那,我去造访造访那位令郎。”

  ......

  九年前,故陵纪氏还不是此时高屋建瓴的大令皇室,只是故陵城郊一处小族,纪氏老爷纪御,有两房夫人,医生人温氏育有一子,名为纪沆字晚寒,二夫人陈氏育有一女,名为纪泞字晚秋。

  入冬之际,故陵城郊,南山之下的皇室狩猎场开始狩猎,为首的即是故陵第一将军,彻朝太尉唐风,为寻一只稀有的鹿角,唐风深入南山要地,却不慎入了野狼群,千钧一发之际,正当唐风以为一定死于狼口之下时,一位入山捕猎的男子脱手相助,并将唐风带回家中养伤。

  此人即是纪御,纪御自小饱读兵书,武功高强,一身通天的本事却仕途不顺,偏偏走上了筛选文官的科举之路,年年落榜最终不再求官,归家捕猎为生,唐风一眼便看出纪御此人正直忠烈,加上有勇有谋,绝非轻易之辈,若是入朝为官,肯定能牢固大彻基业和山河。

  今后,唐风痊愈归朝,向彻帝举荐纪御,果真,纪御当日便入朝为武官,身居四品武官,可谓是一飞冲天,而其独子纪沆随后也入朝为官,父子两人皆不是轻易之辈,替大彻拿下多块疆土和叛党首级,不到两年,纪氏压过了唐风,在一次出征领土之时,纪御任命总将,而唐风则气死在了病榻之上。

  纪御出征领土大获全胜,损失险些微乎其微,凯旋之时,彻帝大悦,将其封为太尉,成为了大彻上下权力职位最高的武官。

  虽是权倾朝野,可大彻征战无数,局势动荡不安,纪御和纪沆险些一年未曾归家一日,府中便只留有三位女子,而纪泞的母亲陈氏重病缠身,自顾不暇,唯有医生人温氏坐镇纪贵寓下,起初还算安宁和谐,直至一位夫人带着婚契上门提亲。

  此人即是封府的医生人林氏,林氏与陈氏交许多几何年,闺中密友无话不谈,自从纪氏高升之后便少少攀谈,本以为林氏寻门是为了看望病重的陈氏,却未曾想林氏带着二人指印的婚契提亲,婚娶大事自是须有一家之主决断,温氏知晓林氏投合纪氏的野心,便婉拒了下。

  “纪夫人莫如此说,两家的友爱照旧在的,这故陵上下都知道这纪氏和我们封氏有着一纸契约,如今二夫人得病无法面见他人,纪将军和纪令郎常年未归,医生人你这是要拒绝我儿与纪小姐的亲事,传出去别说是断了我们两家的友爱,即是纪氏的好名声,也会落得过河拆桥翻脸不认人的闲话阿。”

  纪夫人闻言眯了眯凌厉的眸子,徐徐放下手中的茶杯,虚假的笑了笑道:“封夫人说的是,两家友爱自是不能断,不外我也只是一位夫人,泞儿老爷可是疼得很,就连我这位大娘也是喜欢,家主不在,我怎好决断呢?”

  封夫人轻笑脱手,手中还死死的攥着那张婚契,上下审察着面前正襟危坐不敢啃声的纪泞,这小女人不外几年不见,便越发出水芙蓉,温婉碧玉了,加上千金小姐,太尉独女的身份,若是嫁进封府,封氏如何受益,只会多不会少。

  “纪小姐,小时你最爱与阿楚玩了,你们二人小时还拜过小天地呢,如今你告诉我,可否愿意嫁给阿楚为妻啊?”封夫人笑眼弯弯,语气越说越重,似乎拒绝了,便会大打脱手般的威慑。

  纪泞闻言抬头,眼中怯懦而忙乱,立刻避开封夫人审察的眼神,轻声道:“阿泞听爹爹的......”

  封夫人马上收了好脸色,气笑作声,手背也是用力的青筋冒起,随即看向纪夫人,又道:“既然如此,那边等纪太尉归朝之时再做决断,不外,两人拜过小天地是事实,这婚契也是白纸黑字,所以在纪太尉回来之前,纪泞,便入住我封府。”

  纪泞一怔,立即乱了阵脚,眼底不愿的看向纪夫人,急遽的摇摇头。

  纪夫人虽不是纪泞生母,可倒地照旧疼这个小丫头的,可林氏可不是什么善茬,若是僵持下去来个泼妇骂街可不就是厮闹吗,既然已经拦下婚约,等纪御归朝之时自可用军功抵契约,让纪泞入住封府,既能平定封氏,又能平了黎民议论,也未必是件坏事。

  “好,泞儿,你随张阿娘去收拾收拾,随封夫人一同去封府吧,张阿娘和青儿陪同你一起去。”

  纪夫人无奈之下允许下来,临走之时还念念不忘,看着纪泞那副像是兔子受惊的模样也有些难以割舍,本以为张阿娘和青儿一同入封府可以好生照顾纪泞,便嘱咐了许多。

  张阿娘是纪府中的老人了,自从纪沆出生后她便成了纪沆的奶娘,而纪泞出生后她便去照顾纪泞,险些是看着纪泞长大的,也是陪着纪泞一步一步走来的,张阿娘没有孩子,有时她会把这个可爱的小丫头看成自己女儿一般看待,无微不至无事不允。

  青儿则是纪泞最喜欢的一位婢女,两人同一年生,性子相仿兴趣相投,纪泞将青儿看成无话不谈的挚友,而青儿也是对这位没有一点主子模样的小姐忠心耿耿绝无二心。

  而张阿娘和青儿入封府的当晚便死在了封府深井之中。

  “那张阿娘和青儿觊觎封府财宝,居然贼胆包天的想要入屋偷窃,人赃并获许是自己觉得羞愧便跳井自尽了,不外念及是纪氏随同,便准许安葬了,此事不要声张,说出去,也是纪氏教养的人,手不洁净。”

  纪泞躲在假山之后,看着那灯火通明的大堂之中,封夫人雍容华贵居高临下的看着从水井中打捞上来的两具女尸,对着跪地的侍女命令警告道,随即将手中滚烫的茶水,撒在了那两具尸体上。

  纪泞吓得满身哆嗦,张阿娘和青儿从小看着她长大,别说是财宝了,就连娘亲舍弃的糕点也绝不占为己有,怎么可能会偷盗封府财宝。

  忙乱之余,封夫人命令仆人散开,纪泞知晓此地不宜久留,本欲离开,却被一位男子拦住。

  是封楚。

  “娘,泞儿在这,你躲什么呢?”封楚看着面前胆小如鼠的女子,也算是青梅竹马,此时却软弱的抬不起头,封楚朝着大堂上的封夫人抬了抬下巴,封夫人闻言眼眸马上紧了几分。

  “来,阿泞,过来。”封夫人朝着还试图潜藏在假山之后的纪泞伸了伸手,纪泞本能的想离开,却被面前高峻的男子一把拽住胳膊。

  封楚面露不悦道:“我娘亲叫你呢,你没听见吗?”

  纪泞畏惧摇摇头,声音小的险些听不见:“我......我......”

  “我什么我?”封楚不耐烦的拽着纪泞的胳膊便往大堂内走,纪泞吓得连忙挣脱,封楚见状震怒伸手掐住了纪泞的脖颈,看着纪泞传不外气的脸,咬牙切齿道:“娘亲叫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听明白了吗?”

  纪泞被掐的喘不外气,看着面前熟悉又陌生的面孔感应畏惧,影象中的封楚绝不是这般模样,面前的男子,面色盛怒眼底威慑,似乎是下一秒就会将她生吞活剥。

  她为何小时会与这样的人拜过天地。

  “阿泞,告诉我,你看到什么了?”封夫人笑吟吟的看着被封楚一把甩到地面的纪泞,问道:“告诉我,你......看到什么了?”

  纪泞只是摇摇头,许是这样能让面前的妇人消气,可越是摇头,封夫人的脸色便越发难看和阴沉,封楚更是上前狠狠的踢了她一脚,纪泞脑子一嗡,只觉得腹部传来剧烈的疼痛,她立即昏厥了已往,眼前一片漆黑,头重重的砸到了地面上便没了知觉。

  昏厥之前她听到了一句话。

  “把她给我关进去。”

  醒来之后,四周一片漆黑,只有一盏昏暗的烛火在墙角边微弱的燃着,她被放在一张由木椅支撑起的木板上,木板有一床发黑的被褥,积水发霉传来恶臭,四周湿润阴冷,另有聚集在墙边的几个坛子。

  她被扔进了地窖里。

  纪泞朝角落缩了缩身子,此时的她发丝凌乱面容满是污垢,腹部还在疼痛,地窖湿润入骨异常严寒,风顺着木门吹进咆哮过耳,连那盏唯一的烛火都被吹灭了,四周浸没在黑暗之中,唯唯一抹月光顺着门下跃进地窖之中。

  “爹.....哥哥......”纪泞将头埋在膝盖之中,肩膀轻颤痛苦作声。

  “泞儿,爹爹此次出征不知何时回来,你不是喜欢西域那美人红吗,爹这次给你带回来。”

  “泞儿,乖乖等哥哥回来,到时候哥哥亲自给你涂上。”

  “泞儿,你娘亲重病便不要再去西院了,以厥后大娘这里,大娘给你做好吃的。”

  “泞儿,娘亲要亲眼看到你出嫁,还等着抱外孙呢!”

  纪泞心存希望,许是看着那抹交替的晨光和月光便能看见家人的模样,她不吵不闹不会祈求别人放她出去,因为她知道,爹爹和哥哥会在凯旋之时接她回家,娘亲和大娘也一定会来封府看她。

  “医生人,张阿娘和青儿都没有寄信回来,是不是失事了。”

  纪夫人闻言一怔,皱眉道:“没原理,走,准备车马去封府看看。”

  封府前,纪夫人还未进门便被拦住。

  “纪夫人,这封老爷和夫人都去山上念佛了,一时半会回不来。”

  “纪夫人,封老爷和夫人都已礼成,应当是去用膳了。”

  “纪夫人,老爷去乐香居用膳了,不再此处......”

  “纪夫人.......”

  纪夫人忏悔了,自从纪泞离开纪府以后,她就再也没有那个小丫头的消息,无论她寻到那边,都市被人推辞拒绝,她深知纪泞应当是失事了,便一纸书信快马加鞭的带出故陵直奔领土战场,此事被封府人知道,一日事后,竟然亲自带着纪泞登门造访。

  纪泞与往日并无差异,只是消瘦了些,不怎么说话了,手揣着一个护手,含着笑意便随同封夫人离开了纪府。

  “很好,不外我照旧要警告你,若是你忤逆我的意思,你身子里的毒,可就没有解药了。”

  纪泞再次被丢回地窖里,她的护手被取走了,而她的手上的指甲,被封夫人一一拔去,任凭溃烂糜烂,只要脱离了纪小姐的身份,她便一文不值了。

  纪泞抬头看向被堵住的门缝,今夜没有月光了,纪泞的瞳孔涣散木讷,只是躺在木板之上,任凭眼中的泪水泛滥汹涌,也不再心存希望了,因为就算离开此处,没有解药,她也必死无疑。

  直至一日,封夫人带着一群乞丐入了地窖。

  那群乞丐满身恶臭,面容貌寝,身子枯瘦不堪眼底闪着捕食一般的贪婪,上下审察着在木板上瘦弱的女子,她面容不解,有些惧色的看着面前雍容华贵满身戾气的封夫人。

  “怕你不听话,既然你是为了活命,也为了让你那位爹和大娘别打接触婚约的主意。”

  “你什么意思?”

  “一个有失贞洁的女子,还会有人要吗?”封夫人笑道:“到时候,就算是我封氏不要,你爹也会带着财宝金银上门求亲,求着我儿子娶你这小我私家人唾弃的千金小姐啊,你们几个,别浪费了这个时机.。

  那晚封府回荡着女人的惨叫声和求饶声,却没有人知道,到底是为什么。

  雨水顺着门缝徐徐滴进地窖之中,原本湿润的地窖变得越发阴冷,在一片狼藉之中的纪泞伸手拉过残缺的衣物,她垂着头看着满身醒目的伤痕和被人欺辱的回忆,她恨不得将封夫人扒皮抽筋,她马上明白了,与其如此受人摆布苟延残喘,她宁愿离开这里,即即是没有时日,她也要替自己讨回公正。

  即是那次,封夫人带着她前去纪府,她本欲见告大娘她所经历的全部,封夫人何等智慧,在马车上便割下了纪泞的舌头,便令车夫原路返回择日再去纪府。

  纪泞万念俱灰,她一鼓作气的从马车上跳下,拖着身子爬进了面前的青楼之中。

  青楼中的人见她满身血迹纷纷唯恐避之不及,泪眼朦胧之中她看见了一位红袍黑发的女子,她手中拿着酒杯,侧身看着她,那双眼眸有审察有疑惑却又摄人心魄,那女子上前向她伸脱手,她本以为自己可以彻底离开封府那个如同地狱般的地方,封夫人却照旧将她名正言顺的带回封府。

  纪泞的忤逆彻底激怒了封夫人,与此同时,纪御和纪沆凯旋归来,在当日宴请之上,纪氏举兵造反,取了彻帝首级,封楚出使边塞回城不外三日便暴毙而死,封夫人近乎魔怔亲手砍下了封楚的头又再次缝上,在纪泞登位当日上前奏请结婚,让纪泞给自己儿子陪葬。

  纪泞还记得,那日锣鼓喧天,花轿红绸,前来赴宴的客者数不胜数。

  而她被带到一副棺材旁,里头的尸体头身用绳子缝住,尸首面色苍白穿着一身金丝黑绸寿衣,她穿着一身血红的嫁衣缝住了嘴,披着盖头被侍女塞进了棺材中。

  她的兄长和父亲,一位成为了皇上,一位成为了太上皇,她的娘亲和大娘,一位成了太妃一位成了太后。

  她不知父亲凯旋之时有没有带回那盒他所许诺的美人红,却知道自己终不能涂上。

  她本以为,比起皇室颜面君臣允许,比起挚友诺言妻子遗愿来说,或是她的命是更重要的,可是却不是如此,她甚至不知她究竟做错了什么,会落得这样的下场。

  棺外宴请的来宾有好奇有审察,言语之中有笑意有不平,纪泞却只是在棺中平静的看着那紧闭的棺盖,身侧躺着的是一具没有呼吸的尸体,模糊之间,意志消沉的纪泞听到了一声“吉时已到”,她被抬进了公主坟中,封棺入葬。

  她的一生和青春,骄傲和希望,皆被一对母子伤害的体无完肤,最后,由她的母亲种下订婚的种子,大娘送进了地狱,父亲临死的遗言和兄长最后的一锤定音,要给她最恨之人。

  陪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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