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怜府君子

第二十一章:囚念与欢(4)

怜府君子 良喜 4395 2022-11-09 23:32:00

  叶凌不知如何回覆,只道:“小江令郎照旧留在衣坊为好,免得受伤。”

  见叶凌不带上自己,江未寒也没有多闹,约莫是知道要去办正事,他也不想瞎掺和,只得听话的点颔首,却照旧有些遗憾道:“好吧,那你们早点回来啊。”

  此时正处深夜,月黑风高,春日的月牙不知为何总显得凄凉,一阵阴风入了屋内,烛火灭了泰半,大堂内越发昏暗,江未寒被这股冷风激得打了个寒颤,叶凌立即提剑护在两人面前,一双原本还算平缓的眸色瞬间布上一个鬼差该有的警觉。

  “花落泪......垂柳枝.....郎君何时归。”

  一道尖细悠长又满是怨恨的歌声席卷在故陵城的每一个角落,这歌声柔媚宛转却又不像是一小我私家嗓音,混杂着哭声和尖叫声,四周的阴风也随着歌声的起伏变得越发肆意妄为。

  江未寒听着歌声满身不舒服,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不由得往屋内缩,小声道:“大人,叶叔,你们有没有听到奇怪的声音啊?”

  叶凌道:“歌声,女人的歌声,而且不止一两个女人,听起来......”

  “像是百名女人的歌声?”李择喜还未起身,面朝两人一手撑着头,勾着嘴角眼眸含着笑意看着被阴气笼罩的庭院,眉宇则重重的压在满是狩猎之色的瞳孔上。

  所有的事情都比她预计的更快。

  越是这样不受控制,那也就越有意思了。

  百名歌伎的冤魂,被藏起来的肉身,水底炼尸,她许久没有如此兴致高昂了。

  想罢,李择喜提步起身,两人还未反映过来,李择喜便一跃上了屋檐,一袭红袍在苍白的月光下显得无比狂妄和盛大,李择喜回眸看向屋内提刀待命的叶凌,只是一个眼神叶凌便明白了李择喜的意思。

  这件事情她很感兴趣,她感兴趣的事情,没有人能来分一杯羹。

  叶凌自是不担忧李择喜的安危,却也照旧紧张的长舒一口气。

  还未缓过气只见江至一袭黑袍夹带着狐火飞身跃上屋檐,追随着李择喜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

  江未寒看着那抹消失的红色背影,紧张道:“叶叔你随着呀,大人失事了怎么办!”

  叶凌道:“别担忧了小江令郎,担忧谁不都需要担忧李大人,况且,江令郎也在李大人的身边便更不需要担忧了。”

  江未寒难得严肃一回,却是满满担忧道:“可是叶叔,我总觉得差池,你知道啊,虽然我不是鬼门关的鬼魅,可是妖府临近鬼门关,一般鬼门关有什么风吹草动什么的都市影响到妖府,有时候我还在睡觉呢,心里不舒服或者做了个欠好的梦,醒来往往就失事了,这次,我也有这样的感受。”

  “如此。”叶凌也不由得轻叹一口气,他担忧的不是河底的百条冤魂或是已经修炼成性的凶尸,而是阴司的鬼兵,叶凌自认胆识过人,可无论几多次见到那群鬼兵,连他都要敬畏三分。

  叶凌道:“江令郎在此处期待,我随性行大人,黑暗掩护,若是无事发生,还请江令郎替叶凌隐瞒此事。”

  江未寒道:“好,叶叔小心。”

  寻常时刻的故陵城集市总是热闹特殊,一路而上越是靠近皇城越是酒色财运,炊烟袅袅,两岸的戏院青楼一年中只有这两天彻夜通明,曲声歌舞不停,叶凌布下了结界倒是方便许多,从容华坊出来便没遇到一个活人。

  李择喜无奈道:“江至你又跟来了。”

  “我说过的。”

  两人站定在对方所及的同一片星光下,宛若壁画相视一笑。

  一片辉煌的城池现在毫无生气,苍白的月色,浓重的阴雾死死的压在河面之上,风声中的歌声越来越低压,竟传出了细碎的泣声。

  “不见了....不见了。”

  一道尖细的嚎叫声在两人耳畔响起,循声回首只见一名女子头覆红绸,身着霞披,一双玉手苍白枯瘦,指尖还滴着未干枯的血液。

  她哆嗦着双手一把扯下覆面的盖头,徐徐褪去鲜红的嫁衣,任凭在河面上飘落淹没,而嫁衣之下却是一件守孝的白衣,白衣和青丝在夜风中吹的凌乱,一双留着血泪的眸子含着大仇得报事后满足的笑色和疲惫,她的口中已经长出了杀生太过凶尸才有的獠牙,满身血迹斑斑,肉身开始腐烂。

  李择喜看着面前的女子皱了皱眉。

  原来那花轿上的女子不是凉宫,而是渡无双。

  渡无双与凉宫差异,凉宫是厉鬼,而渡无双则是拥有肉身的凶尸。

  是她坐了花轿入了城,而那一枚凄铃想必是凉宫在其不注意之时挂上去的,她很智慧,既然所有人都以为花轿上的是自己,对她来说百利而无一害。

  李择喜淡声道:“你杀人了。”

  渡无双的脖颈已经徐徐撑不住自己的头颅,只得重重下垂,一双血红的双眸死死地盯住自己已经开始糜烂流脓的手,双手掩面痛哭道:“你是李择喜.....李择喜对吗,一百年了.....整整一百年了我终于出来了,凉宫....凉宫是我最好的挚友,我寻遍了每一座乱葬岗掀开了每一座宅兆,可是我找不到她....找不到她啊!!!她在哪.....她究竟在哪,我不想杀人的,可是我好饿,好饿好饿,我就把乱葬岗的那些糜烂的尸体全部都.....全部都吃了,我又好渴.....我要新鲜的血,我....我杀人了。”

  撕心裂肺的嘶吼声吵得李择喜头疼,她看着面前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工具,她的肉身每说一句话都在慢慢腐烂,一张曾经娇艳的面容也破碎的面目可憎,李择喜眸子半眯,涌出一抹不为人知的心疼。

  “你真的得死了。”

  渡无双惨笑道:“是啊......我得死了,红极一时,腰缠万贯,曾有令郎知晓我再演洛神快马加鞭从春临八百里北上只为看我再舞一曲,我心不悦他,唯独偏爱那位眸中星宇的说书人,我从未染书墨,因他而起,识字阅书,不知从何时起,嫁给他,成为了我唯一的念想,可他无才,我的卖身契还压在方姑那,我亦自筹百两替自己赎身,他亦允诺我等我离开,定会让我风物入房,可最后,他拿走了我赎身的钱财转眼间娶了七坊中的女子为妻,而我将一生困守在序鹤楼,直到凉宫泛起了,起初我嫉妒她貌美无双压我一头,可厥后她在我重病之时跬步不离,在我痛哭之时拥我入怀慰藉整夜,可是她.....如今她在哪.....在哪,我好想她......。”

  渡无双双腿一软继而倒地不起,掩面痛哭时口中还细细唤着凉宫的名字。

  是个可怜人,可公务公办,渡无双为凶尸杀生无数,李择喜护不了她。

  那月如若海底的磷光,不知从何时开始席卷来一股阴森冷骨的白雾,从远处传来夹带着嬉笑声的民间童谣,听不清稚嫩婴童口中所唱的由来,只是那诡异的曲调让渡无双起了一身冷汗。

  “噔….噔…..噔……”

  从这条巷子的尽头传来沉闷的撞击声,荒芜夜色之下,月光稀碎的凄惨冷冽,这条旧石老路上伴着阴森童谣徐徐走来几个逆着月光被瘴气缠着的影子,那模糊的人形竟有一丈之高,手中撑伞不似活物。

  江至眸子一紧,他从未见过如此高峻的鬼魅。

  那几个鬼物一身艳丽的猩红寿衣,在幽暗的灯笼直下显得异常华贵,却怪异的披着一件极长破败的墨绿戏衾袍,衾袍上积压着厚重的灰絮,鬼物的头顶之上压着一块盖过面容的绸布,似若喜帕却压抑的极其不祥瑞,全身如若畏惧见光一般死死的包裹住,唯一可见的肉身即是那一双青白枯手撑着一把残缺的红纸花伞,脚步缓慢而极重,身子看起来僵硬的宛若木偶,摇曳的身子每走一步便能听到从那穿着一双尖头高跷脚下传来的撞击声。

  “噔…..噔……”

  渡无双见此场景吓得连连尖叫,两条快要疏散的双腿死命的朝后移动,看着即将迫近的鬼兵似乎已经失去了心智一般,而李择喜,自始至终都没有多看她一眼,只是听着她不停的求饶和极重的磕头声。

  高跷声回荡在云桥之上,在李择喜身后停住,寂静片刻后紧接着是一道道撕咬声和女人惨绝人寰的尖叫声,不外片刻,又恢复了一片死寂。

  李择喜这才徐徐转身,看向身侧,只剩下一副枯骨麻衣和成片的血迹,李择喜抬手,一股带着浓重血腥味的黑雾由她指尖涌出,缠在了为首的鬼兵身上。

  “入水。”

  鬼兵颔首,满身僵直的跃入落徽之中。

  李择喜递给了江至一抹黑雾,江至会意两人徐徐闭眼,追随着黑雾所见的景象。

  落徽河下绝差异其余天然河流,此河之下肯定错落隐蔽,所以藏住百幅棺材和尸体,封住尸气和阴气也绝非难事,对于李择喜来说,真正棘手的不是这些歌姬的尸首,而是这落徽河地下这千年来妖孽横生冤魂不散,她也无法料到这水底都养出了什么工具。

  李择喜居于鬼门关多年,若非须要绝不下水,即即是无常无法收纳的冤魂滞留水底,李择喜也只会派鬼差入水收魂,正因为她居于高位,越发容易惹的水中邪祟针对,若是不得已杀了有肉身的妖物,血会染红大片河流引来更多的工具,她怕麻烦。

  落徽水下一片墨绿污浊,巨大的水中植物攀附在崎岖的岩石之上,漏洞之中,李择喜还能看见一双双警戒且猩红的瞳孔死死的盯着她,河水暗流涌动,浓重的腐烂腥臭味夹杂着邪祟鬼物的怨气惹得她不由得头疼。

  月光映入水中,李择喜这才发现无数沉底的棺椁和无数残缺的尸骨,有些沉棺棺盖大开,棺中下葬的尸首身着寿衣肤色铁青肿胀,瞳孔周围一片淤青,早已长出了极长的尖甲,棺中的陪葬品早已散落一地,从上下望,倒是一派奢靡惊悚之样。

  到了河底,鬼兵落在了一副厚重的青铜棺上,她倒是惊奇此处会有青铜棺,此棺向来是为了封锁即将有尸变之样的肉身,人间停尸七天,按理来说早就会被无常收了灵魂,没有灵魂的肉身少少会尸变,除了生前沾染邪祟死后不得善终,即是死后被有心之人炼为凶尸,而故陵青铜少少,一幅青铜棺需要泯灭极大的财力物力,如此家底丰盛之人又为何不选一处吉穴风物下葬,而是葬在幽深的水底?

  李择喜只想出了一个可能。

  边疆的皇族。

  收回思绪,黑雾缠着鬼兵继续向前,不再理会在河底尸首,鬼兵在一处水树林之前停下,树林上攀附着数不清的雾虫和水蚺,有些甚至在交配的季节三五成群结成了一团的蛇球不停蠕动,这些工具的个头都大的吓人,寻常只有手掌巨细的白色雾虫,在水底竟然能有两人之高。

  对于雾虫这种阴蛊之物来说,尸体和怨气即是最好的饲料。

  四周的河水愈加污浊,攀附着的水蚺也紧紧的缠住水树,吐着蛇芯收缩着瞳孔死死的盯住前来的鬼兵,瞳孔中有怒气也有畏惧,却照旧不悦水底闯来了鬼门关的不速之客,徐徐迫近,看着面前体型硕大的水蚺,鬼兵没有脱手只是口中念咒,不外刹那之间水蚺头身疏散,血色弥漫而开,染红了面前的一片河水,其余蛇群马上附上惧色,四下逃离而开。

  鬼兵向水树林深处游去,雾虫和水蚺已经不在此处栖息,两侧的树林徐徐化为错落的岩壁,岩壁之中藏着几幅黑漆棺椁,上头缠绕着铁链贴着早已掉色的符纸,李择喜不用多看就知道这种简陋的锁棺用处不大,里面的工具早就跑出来了。

  水中差异陆地,陆地凡人居多,阳气极重加上日光照射鬼魅邪祟一般不会选择这个时候出来,即即是一些得以见日的厉鬼也不选择在闹市中作祟,而相反,落徽河深不见底,即即是青天白昼的盛夏时节也是一片漆黑严寒入骨,对于不洁净的工具来说,水下即是一处大型的狩猎场。

  水树林的尽头是一处巨大的峭壁,李择喜看着面前的景象也不由得皱眉一怔。

  只见峭壁之中是一扇黑木拱门,拱门上用白漆描了一个极大的“奠”字,四周的峭壁上皆是血红的符纸,拱门两侧还挂着两盏燃着明灯的红莲灯笼,即即是在水中也能看见阻隔在黑木拱门门前的腥臭雾气,从远处看,就像是一座水中鬼门关,拱门推开之时里头涌来一阵划破水中宁静的尖啸声,震耳欲聋。

  李择喜看着悬挂在水中的一百零八幅棺材,为首的是一尊凤游牡丹棺,金漆镀身,镌刻华美很是,棺上还披着一件嫁衣,早已破损腐烂,每一幅棺前都燃着一盏红莲灯,棺身皆用鸡血浸过的锁魂链封住,除了为首的牡丹红棺,其余棺椁上都贴满了密密麻麻的血符,不留下一点空隙,耳中徐徐传来一句又一句的哭诉。

  李择喜徐徐睁眼,低声令道:“回来。”

  鬼兵听令出水,站在了工具岸两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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