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韩夏转世
“小神想告个假。”越日一早，妋衣找到曜央。
“你要去哪儿？”曜央放下手中公牍。
“私事，未便见告。”妋衣略施一礼，便走了。
缓慢如曜央也能感受到妋衣在刻意疏远自己。
妋衣来到迭渊，雾狭间入口便在迭渊深处。见入口处已有野草繁花冒头，妋衣一皱眉，将入口处生长的植物尽数毁去。她取出一段红绸系在腕上，然后进入雾狭间。
“尊主回来啦！”一个兽耳犬牙的小孩扑向妋衣，巴巴地望着她：“尊主有没有带好吃的？”
妋衣蹲下身，捏着小孩的脸蛋说：“小长吉你都这么圆润了还惦念着吃。”
“我在长个子嘛，娘亲说我这个年纪就是要好好用饭的。”长吉据理力争。
“好啦，以后不许再离出口这么近了。”妋衣从尘墟中掏出一大袋零嘴。“拿去跟小花他们分吧。”
“尊主最好啦！”长吉得了吃的，拉着妋衣欢快地往族人聚集处跑去。
妋衣追念初入雾狭间的时候，瘴气弥漫，入眼皆是荒芜，因瘴毒而陷入疯狂的魔族生灵无差异地相互攻击。她花了一甲子时间才找到瘴气源头并设下结界将其封印，又花了四百多年的时间教化癫狂的魔族才有了现在一副颇为安宁的景象。
到了村口，族长与族众迎了上来。
“尊主。”众人向妋衣行礼，妋衣忙将他们搀扶起来。
“近来境内可还算安宁？”妋衣问到。
族众相视一眼，一脸难色。
“可是辟牙谷又生乱了？”辟牙谷正是瘴气源头所在。
“自尊主上次增强了辟牙谷的封印，那谷中恶兽寂静了一段时间。可是近日不知为何它愈发狂躁……”族长说：“盖戈领了一个小队前往打压，可是他们都负了重伤回来。”
“不是说了我不在的时候不得擅入辟牙谷吗？”
妋衣觉察自己的声音有些重了，缓声道：“我知道你们怕麻烦我，但是辟牙谷的瘴毒有损心性令人癫狂，那凶兽又强悍难敌，两相夹击如何能不受伤。”
“可是上次尊主回来也受伤了。”长吉抱着妋衣的大腿，弱弱地说到。
“所以你还欠好好勤加修行，快快变强来助我。”妋衣摸了摸长吉的脑袋。
辟牙谷口，妋衣检查了自己的结界还算牢固。入了谷，谷内景象与外界截然差异，黑气弥漫，毫无生机。远处传来巨兽的喘息声，妋衣悄声靠近。
一只巨兽趴在小池塘边，尾巴不安地拍打着地面，爪子在身上挠出一道又一道伤痕，转瞬这些伤痕便自愈了。它很痛苦，不停发出伤心恼怒的呜咽。妋衣也疑心过这只巨兽是否也是因瘴毒狂化的魔族中人，但是任何净化术数对它都不起作用。妋衣将瘴气羁绊在辟牙谷中，但结界其实拦不住这只凶兽，它是自愿住在瘴气弥漫的地方，并不停试图打破封印瘴气的结界。
妋衣与它交手数次，终究不忍心了结它。究竟如果它不是魔族中人，那这雾狭间或许原本就是它一小我私家的桃花源。它的家园被占，再取它性命又是什么原理。
“呼噜兽，吃我一棍！”妋衣取出上次在天帝藏宝阁搜刮的滚云棒，向那巨兽挥去。
巨兽突然来了精神，刚刚颓靡之姿一扫而光。它长啸一声，与妋衣打架起来。
缠斗许久，凶兽疲乏不堪，心满意足地靠着巨石睡下了。妋衣取出一壶酒，坐在一旁的巨石上独酌。此凶兽虽然不行教化，但是只要有人与它大战，它便知足了。睡着的样子勉强也还担得上可爱二字。
“睡吧，待魔族沉冤昭雪重返世间，雾狭间又是你一小我私家的乐土了。”妋衣饮下一口酒：“这一天不会太远了。”
呼噜兽哼唧一声，似乎在回应妋衣。
一壶酒饮尽，妋衣回到魔族聚集的村子里。雾狭间没有夜晚，此时已近亥时，虽然依旧天明，但不少人家已经闭上门扉安歇了。
门扉紧闭倒不是防贼，只是无尽白昼实在磨人心性，魔族狂化除了瘴毒也有这个因素在。
唯有一户特别，不是没关门窗，直接就没安门窗。
妋衣径直走了进去，屋里睡着一个男子。那人光着膀子，右臂缠着绷带，四肢大敞，睡相很是随意。
与天神差异，魔族男子生性粗犷，皮糙肉厚。妋衣支颐看了一阵，其实盖戈照旧颇具几分野性美的。见他一时没有要醒的样子，妋衣留下几瓶子丹药便走了。
越日上午，一声长啸响彻雾狭间。
听见这声响，田间资助的长吉问道：“盖戈哥哥这是又怎么了？”
佃农甲：“没见到尊主气的呗。”
小花道：“他上回将门窗都拆了，怎么照旧这么好睡？”
长吉道：“他怎么老想着跟尊主打架，原来就打不外尊主，这次还受伤了肯定就更打不外了。”
佃农乙：“咳，干活干活。”
楚荷第三世寿终后重回仙身，这三世虽短，却也算历经了人生百态。三世皆因韩夏而死，报了他三次救命之恩。如此本应已是圆满，今后仙凡殊途，各有命数。可是楚荷却没有返回天界，反而折向冥府。
明荼知道楚荷来意，殿上只留了一名侍女。
“许久未见，你似乎清减了些。”明荼虽笑着，一双狐狸眼却叫人看不出友善。
“师兄说笑了。”楚荷与明荼虽师出同门，却算不上相熟，叫这一声师兄不外是有事相求。“我此番前来叨扰，是想向师兄探询小我私家。”
“哦？”明荼明知故问。“冥府只管凡人生死，我竟不知你在凡间另有故友。什么人能让风神跑这一趟？”
“韩夏转世，烦请冥神能见告韩夏转世现在那边。”
只是见告韩夏去向倒是容易，但若是楚荷对韩夏转世做了什么，冒犯了天条，很容易就能查到冥府头上。明荼不愿趟这趟浑水。
“无论我做什么，都不会连累冥府，求冥神玉成。”
楚荷见明荼无动于衷，脸色一冷，道：“我知道花神与佑胜大帝决裂真相。”
明荼脸上的笑挂不住了，身侧侍奉的那个叫颜失的侍女也被撤了下去。
明荼沉下脸，“兹事体大，休要妄言。”
……
不多时，楚荷踏出大殿，颜失回到殿中，明荼脸上又挂着往常的笑容，叫人看不清他的情绪。
这一世韩夏是凡间将军贵寓二令郎宋元湛，年老稳重勇武，众人皆将其视作老将军继任者。元湛嘛仗着自己年纪小，终日游山玩水，游手好闲，乐得逍遥。
这一日老将军带着元湛和兄长往城外垂钓。
元湛支着下巴，看自己的篓子里空空如也，年老已经满了小半篓。钓鱼有什么意思，围猎才好玩呢。元湛觉得无聊，但是父兄平日都在军营里，难得陪自己，一时也舍不得走开。
兄长见元湛无聊，笑道：“恰好磨一磨你那急躁的性子。”
“哎呀，不钓了。”这话激得元湛耍起小性子：“我去给母亲打两只野味。”语罢便带上弓箭走了。
“只准打兔子！”老将军高声嘱咐到，河面旋起涟漪，想来是吓跑不少鱼儿。
元湛躲在灌木丛后，聚精会神，三箭齐发，全中。他兴冲冲走上前，拎起三只兔子，审察着做成红烧兔，冷吃兔，腊兔。这些兔子原是外商带来的，比当地兔子繁衍得快得多，幸好当地黎民爱吃，时常猎捕，倒也不至泛滥。
“韩夏。”
元湛一转身，眼前突然泛起一个清丽女子。她似乎在跟我说话？但是韩夏是谁啊？
“女人，你在同我说话吗？”
虽然早就知道转世是不会有影象的，但是韩夏一脸陌生的样子照旧让楚荷心中一沉，数千年的委屈让眼泪突然就决堤一般。
“女人，你怎么哭了？”元湛一阵忙乱，想着这位女人莫不是被恋人抛弃了，所以到山林寻短见？“女人，你别惆怅。你这样爹娘定然会意疼的。你家在那边，我送你回去吧。”
楚荷称自己怙恃双亡，来投奔亲戚，亲戚却早已搬迁，便被元湛带回府。将军与夫人见楚荷谈吐特殊，身世可怜，便收为义女让其在贵寓住下。楚荷趁着这个便利常有意无意让元湛修行道法，只要韩夏重获仙身，他们便可长相厮守。不外元湛生性自由，久而久之对楚荷便多了几分厌倦。
时如光阴似箭，元湛到了该立室的年纪，夫人问他可有意中人，元湛嚷道才没有呢。
“母亲就不要明知故问了。”兄长调笑道：“元湛与御史千金宛言青梅竹马，两情相悦，只待父亲母亲替他提亲。”
“宛言身世世家，言行得体，性情温婉，倒是个好女人。”夫人很满意。
“是啊，宛言性子沉稳，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没准能带着阿湛也多看看书。”大嫂站在母亲身侧，适时送上一杯茶。
“我不跟你们说了。”元湛红着脸往后花园去了，躺在草坪上想着宛言嫁过来的样子，一阵痴笑。
“你认真要娶她？”楚荷突然泛起在身后，这位义姐总是神出鬼没的。如果是旁人问元湛是断然会否认的，但他隐隐觉得楚荷对自己似乎有些情愫，照旧应当同她讲清楚。
“是啊，能娶宛言为妻是我之幸。阿姐定然也会觅得如意郎君的。”他起身要走，已经横跨楚荷一个头了。
楚荷攥住元湛手腕：“元湛，你明明知道我对你……”
宋元湛抽脱手臂，说：“阿姐，你永远都是我的阿姐。”扭头便走了。
大婚快要，将军贵寓上下下都是欢喜祥和的气氛，楚荷却突然不告而别。宋元湛知道了，惆怅也只是一瞬，反而松了口气。他看见楚荷，心中总是怜惜，这样对宛言可谓不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