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时,言犀午睡起来听到父亲回来了,急遽抱起小箱子,兴高采烈的去书房,想把今天看的故事说给父亲听。
沈府一片寂静,清明前后雨纷纷,正是凉爽好眠时,言犀一路走去,没看到什么丫鬟仆从,只当所有人都和她一样在睡觉,心里越发兴奋,想要吓父亲一跳。
到了书房外侧的走廊,她正计划从窗户那里爬上去,母亲的声音突然传了出来,带着焦急与恐惧,吓得她急遽蹲下,暗自侥幸。
没人知道她在外面,母亲的声音徐徐清晰起来:“……这件事情为何会牵扯到你,那位林大人不是工部的吗,他做了什么,怎会扯到户部?现在这样,要如何是好!?”
“佑顺你不要着急,我只是隐约听见风声,说不定什么事都没有。”
父亲抚慰的声音也响起来,他似乎站在离窗户不远的地方,比母亲的声音更清楚些:“这一年来朝堂上乱糟糟的,牵扯不清的事情何止一两件,我想一定会跟其他事情一样,过一阵子就没事了。”
母亲似乎有些焦急,在原地走来走去:“我不明白,这个林大人,不是庆儿示意你去结交的吗?应该很宁静才对,这几年不也时常走动,怎么突然……?”
“哪里有绝对宁静的事情,陛下卧病,二皇子、六皇子争成了这个样子,林源什么时候换了船头都是正常的。”
“可是再怎么样,闽都水坝的事情也扯不到户部啊!还这样突然……万一他们蓄谋已久……”
“佑顺!你不要乱猜!哎,我也不知道……”
“庆儿那边呢?她可有透出任何信息给你?”
“……没有,你最近不是连她的家信都没有收到吗?”
“何止家信,言犀生辰,她连礼物都不敢送一份,可见忌惮到什么水平!”
言犀这才想起庆姨母的礼物,就听到母亲蓦地哀叹一声,那声音里充满恐慌。她抱着盒子,站在窗沿下不敢转动,听到父亲极重的脚步声,又低声慰藉着母亲:“佑顺,你不要畏惧,没事的。”
母亲缄默沉静良久,慢慢说道:“你还记恰当年兵部丞相陆氏一族吗?舒朱紫的事情之后,一夕破灭,全族一百多人,把刑场都染红了……”
“不会的,这次不会的……”父亲急遽抚慰:“那次是陛下有心清洗,这次纷歧样。”
“哪里纷歧样!?……我不明白你们到底在想什么,你从来不是野心之辈,庆儿也不外是想要自保,从不伤人……你们到底做了什么?”
“我们没有做任何大逆之事。”
“那这个水坝怎会直指你而来!?”
“佑顺……”
“相公,”母亲打断自己良人的话,她的语气突然变得极重缓慢,险些是在命令:“你一定要解决这个问题,我不许你拿孩子们的性命赌钱,听见没有?你必须、必须解决这个问题。”
“我知道,我怎么可能拿你们冒险。”
书房里缄默沉静下来,那缄默沉静像水一样重,言犀莫名察觉到严寒和极重,她不敢进去,又怕被人看到,抱着小木盒子往回走。
走到回廊尽头时,她忍不住看一眼书房的窗户,察觉到酷寒的湿意,就像那一年她离开皇宫时所看到的一样,令人畏惧的空气飘荡着,墙壁折出歪歪扭扭的线条。
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
言犀站在拐弯处,坐在栏杆上发呆,她听不懂适才怙恃的对话,但是她心里畏惧,畏惧到都走不动路。
“言犀?你怎么在这里?”
母亲的声音突然响起,言犀差点弹起来,转头看到母亲脸上的微笑,又诺诺的低下头去。
“坐在这里像什么样子?”
沈夫人见她抱着盒子,走过来将她扶起来:“你是计划去找父亲吗?走一半累了?”
“我……我想讲故事给父亲听,可是我适才忘记了。”
“傻孩子,这么大了还看连环画,越看越傻。”
沈夫人嗔怒着数落女儿,拿过她手上的盒子,牵着她往饭厅走去:“娘做了你爱吃的点心哦,吃过晚饭另有烟火,高不兴奋啊?”
“嗯……”言犀点颔首,呆呆的随着母亲走到饭厅,看着所有人落座,父亲也走过来,像往常那样摸了摸她的头。
她察觉到一种奇妙的气氛,觉得每小我私家似乎都宁静时纷歧样,明明发生了欠好的事情,为什么父亲和母亲脸上的心情能够和以前一模一样呢?
她有些愣愣的,盯着自己的怙恃发呆。
沈夫人不知道她发生了什么,只当她是没有睡醒,一边似笑似嗔的数落她,一边将她喜欢的点心一样样端上来。
这样轻松、快乐的气氛,就似乎此前的每一天。
直到烟花响起,所有人聚在花园中鉴赏的时候,言犀才被轰鸣的烟花声惊醒,她走到父亲身边,小心翼翼的扯了扯他的袖子。
沈竹笑着看她,怜爱的将她抱到怀里,言犀看着父亲眼里的暖意,忍不住问道:“爹爹,我们会永远在一起吗?我想每天都看见你。”
“虽然会,”沈竹温和的笑着:“爹爹会永远掩护言犀,哪怕未来言犀有了更厉害的良人,爹爹也会永远站在你身后,不让任何人欺负你。”
言犀便笑了,她抱住父亲温暖的肩膀,把头埋在他的颈间:“言犀也是,不会让任何人欺负爹爹。”
“好孩子。”沈竹感怀慰藉,看到妻子也走到一旁,他们便相互依偎着,安平静静的欣赏烟火。
言犀趴在父亲肩膀上,看到烟火的影子在整个花园里闪烁,也兴奋起来,她目光转了一圈,突然看到金容站在不远处,目光轻轻的看向自己,心里就有些难受。
她有许多几何话想告诉金容,她有许多几何疑问和担忧想要问金容,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知道自己一个字也不能说。她心里难受起来,抱住父亲的脖子,对金容笑了笑。
金容也柔柔笑着,转头看向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