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万般皆是命。”何绵儿轻叹一声道,“您早晚是要再求娶一位正妻的,我一个妾室,在正妻面前诞下庶宗子,本就是大不敬。这是任何一位正妻都不能容忍的。到那时,岂论是我,照旧孩子,都市成为旁人的眼中钉。”
她低眸不再看着许云卿,只浅浅地似乎在自诉身世。“往后又是无穷无尽的争斗,光是理想一下,我就有些倦了。不若淘汰些麻烦,倒也让众人欢喜。”
“谁说,我以后会再求娶一位正妻?”许云卿突然冷不丁地开口道。
何绵儿猛地抬起头,眼神中透露出了几分欢喜,转眼便觉得自己太过稚嫩,看来不仅是她,就连许云卿,都幼稚得很。
看着何绵儿徐徐低下头,许云卿走了过来,握着她的手道:“不会的,以后不会再有别人的。”
何绵儿若说不感动自是不行能,但她很快便想起了许多年前的那桩誓言。往昔他也是如此说的,可惜,厥后他都忘记了自己曾允许过的一切。
“将军,您的亲事,您自己纷歧定能做得了主。若是你能做主,我这个妾室又是怎么嫁进来的。”何绵儿绝不留情地拆穿这个事实。臣子的婚配,许多时候是皇上说了算。
她就是算准了这点,才千方百计托了宫里的刘天师在天子面前美言几句。当今圣上年事已高,着迷于永生不老、炼丹之术,对于术士极为推崇。
这刘天师跟她父亲是同乡,往昔受过他们家的膏泽,故而在她找上对方时,刘天师只卜了一卦,便解卦道:“此卦象凶险异常,山重水绕,前路茫茫。”
但看何绵儿满脸期待,自是不愿泼她冷水,或许是看惯了世事无常,知道天意难违,便允许了何绵儿的请求。
临出门时,只听得刘天师哀叹一声道:“小女人,有你忏悔的一天。”何绵儿那时候刚刚得逞,满心欢喜,自然是不将这番劝告放在心上。
现在想来,刘天师真是一语成谶。
“放心,此行我定是要剿灭那陈王,立了大功,万事不求,只求圣上能让你由妾转妻,我们一起和和美美过日子。”许云卿信誓旦旦地搂过何绵儿的肩,轻声慰藉道,“你就信我一回。”
何绵儿不知为何,心中竟也生出了几分期待。是了,许云卿若是能考虑到这一步,也足见他心意。
“那若是天子禁绝如何?”何绵儿心中依旧是有些不安,究竟由妾室转为正妻,历来都没有这样的先例。
萧国一直厌恶宠妾灭妻之类的事情,故而官府明律也从未批准过此类事情。
“若是圣上不允许,我就辞了这个官职,跟你一起归隐田园,男耕女织,好不痛快。”灭了陈王,可不就是四海升平,许云卿心中也担忧天子老儿狡兔死,走狗烹,自己功高盖主,故而也萌生了退路。
何绵儿被他描绘的场景吸引住了,是了,男耕女织,小子女承欢膝下,一家人耕作劳作,虽然劳累,却是心中舒坦。
“我还可以带你去漠北看星空。”许云卿抱着何绵儿,一点点的话语,不禁让何绵儿的内心有些动摇了。
然而,幼年时的那桩往事却像一根刺一般,始终深扎在她的心底。容不得她另作她想。
许云卿一贯是个寡言少语之人,今日破天荒地说出这么多话,全是为了让何绵儿宽心。
岂料她依旧眉头紧锁,郁郁寡欢,忍不住发问:“你莫不是另有什么不放心的?”
何绵儿看着他的一双深眸中满是真诚,一时之间,心底有一个声音敦促着她,说出你的记挂,向他讨要一个说法。
许云卿见她一副欲说还休的模样,便亲了亲她的额头,勉励道:“你我既已成了伉俪,自是伉俪一体,有什么见外的话不能说出口来?”
何绵儿也知,许云卿的话已经说到了这一步上,若是她执意不言,反倒是坏了伉俪情感。
年少伉俪贵在坦诚,加之这是她多年心结所在,今日不如就当这正主的面,问个痛快。
何绵儿便将八岁那年发生的事情缘由讲了个清楚,就是两人那番对话,她都如数家珍,一字不拉地复述了出来。
“谁知,我这一等就是八年,你难不成,竟是完全忘了昔日的那番允许?”何绵儿有些哀怨地质问道。
她虽生性天真烂漫,被家中养了一副无忧无虑的性子。但究竟少女怀春,惯爱这些才子美人的戏码,也不时会想起这件事,光是两人初次晤面的那条小河,她不知踏足了几多遍。
若不是许云卿这次死而复生,怕是她至死,都没有时机问他一句,“许郎,你还记得往昔的允许吗?”
她满脸期待地看着许云卿,许云卿也看着她,两人似乎都想从对方脸上看出些什么。
“似乎,隐隐记得……有过,嗯,有过这件事,但究竟厥后没有再见过……那女人。”许云卿结结巴巴地回复道。
何绵儿自是难掩心中的失望,许云卿的回覆,却也在她的意料之中。若不是忘记了,他怎能去喜欢上别人?
“那时我与现在倒也变了模样,你认不出来,也数自然。”何绵儿似乎是在宽慰许云卿,又似乎是在自我宽慰。
“放心,往后不会了。”许云卿这句话,更像是在给何绵儿打一针强心剂。
或许是说出了往事,又得了一句允许,何绵儿总算是觉得自己了却了一桩心思,倒也积极地帮许云卿收拾行李。
或许是看许云卿愁云满面,她主动拿出药包道:“你放心,我既是听了你的话,这药自然是不会再喝了。”
马上叫来了守在门外的阿香,叫她销毁了去。
明日许云卿要去出征,两人免不了要多日不见,小伉俪自是温存一番。
何绵儿迷迷糊糊间,似乎听到了枕畔人轻轻叹息了一声。
“可是担忧明日的出征?”她轻轻抱紧怀中的人问道。
“无事,快睡吧,明日还要早起呢。”许云卿否认道,两人相拥入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