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卧马岭约四十里外,有一个叫追风的部落。该部落以风神为图腾。族中人都善跑,他们推举其中最善跑者为首领。如今的首领名叫扎格,年方十六岁,已到了娶亲的年龄。
竹浣率领黑衣军进驻卧马岭的消息,追风部落也知道了。在族人的口口相传中,他们把黑衣军描述成了一群神兵天将。而率领这群神兵天将的玉叶公主,更是长得美若天仙。据说鱼见了她就会羞愧地沉到水里去。天上飞翔的大雁见到她,会被她的美貌惊得忘记了飞翔而坠落于地。
听到这样的听说,扎格动了心思。他自认为是风神的子女,乃堂堂一族之首领,他的妻子肯定是要像竹浣这样的大美女才行。
扎格与族中长老们一番商议后,便准备了一份厚礼,决订婚自去卧马岭求亲。
这一日,扎格带着族中数名勇士,穿上最华美的衣裳,骑着驯养的野驴,赶着族中最结实的十头牛,最肥壮的十头羊,另有十名挑夫挑着的十担族中特产,声势赫赫朝卧马岭而来。而就在这一日,竹浣与慕云兮启程去了蘑菇山。
是崔护安插在山前的游哨最先发现了这一支奇怪的队伍。游哨赶忙飞马回来陈诉崔护。
崔护问:“他们有几多人?”
游哨答:“人不多,但个个都带着弓箭,另有许多牛羊。”
崔护暗思:难道如象阵一般,这些牛羊是用来布阵的?
于是崔护点了一队人马,令古雅守寨,自己领兵出了山寨。
这扎格领着队伍正往前走着,突闻一声马嘶,只见路旁的树林中突然冒出来许多人。这些人一色的黑衣黑裤黑面布,个个骑着高头大马,为首的一位少年身穿银色箭衣,生得面目俊朗,英姿勃勃。
扎格一指崔护,“你是何人?”
崔护冷笑一声,道:“可笑,你居然问我是何人。也罢,我告诉你。这儿叫卧马岭,我即是这卧马岭的主人。现在该我问你了,你是何人?来此作甚?”
扎格一听,有点迷糊。问道:“你说你是卧马岭的主人?”
“正是!”崔护傲然答道。
扎格心想:坏了,竹浣公主的山寨肯定是被这小子给占了。
要知道,在这遍布瘴气的南部山区,一个山寨,一个部落的易主,是极平常的事。
扎格问:“你把我的竹浣公主给怎样了?”
崔护一听,这是什么话?什么叫“我的竹浣公主”?
崔护喝道:“你到底是什么人?居然敢直呼公主的名讳!还对公主如此无礼。你今日若是说不清楚,我定将你斩于马下。”
那几个跟在扎格身后的勇士一听崔护出言不逊,立刻驱驴上前,张弓搭箭,护住扎格。
这边,崔护的护卫亦驱马上前,将崔护左右护住,并将扎格这一队人马困绕了起来。
扎格认定是崔护占了竹浣的山寨,而且还对自己如此无礼,心中有了怒气,便也拔出了自己的武器。这件武器崔护照旧第一次见到。不外是一根长约三尺的铁棒,一头削得很尖,一头则包裹着黄金薄片。看这铁棒周身闪烁的光泽,以及它散发出来的一种气蕴,崔护判断这根铁棒可能不是件俗物。他不知道,这根古朴深厚的铁棒,正是追风族数百年传承下来的圣物,非族长不能使用。
扎格怒道:“你把我的美人儿怎么样了?”
“你的美人儿是哪位?”崔护问。
“竹浣!”扎格朗声答。
崔护只觉得血往脑门上一涌,原来这厮竟如此不怀美意,居然想来抢夺玉叶公主!他再不跟扎格空话,双腿一夹马肚子,挺剑便冲了上去。
这一下,乒乒乓乓,双方打了起来。
这扎格本是来提亲的,并没有带几多勇士来。况且,他们都只是善跑而已,于武艺上哪里能和崔护和黑衣军相提并论?所以,眨眼之间,扎格的手下就被杀掉了泰半。
扎格眼看不妙,不敢恋战,铁棒一挥,下令退却。便就是在这时候,从那根铁棒之中,竟飞出一物,正打在崔护的胸口上。崔护只觉身子一麻,竟支撑不住,从马上掉了下来。
众军士大惊,纷纷围绕过来,护住崔护。
趁此时机,扎格带着所剩之人,赶忙仓惶逃走了。那十头牛和十头羊,早就受了惊吓,跑了个漫山遍野。
众军士将已昏厥已往的崔护抬回山寨,古雅和史忠见了,吓了一跳。
古雅忙上前检察伤势,只见崔护胸前发黑发紫,便明白那暗器中淬了毒药。
古雅亦是用毒妙手。用毒之人亦会解毒。古雅先喂崔护吃了两颗清毒丸。又用小刀割开崔护的衣裳,亲自为他吸出毒血。
考虑到古雅是竹漓的王妃,如此行为,只怕不妥。史忠便道:“小主,照旧让我来吧!”
古雅啐一口毒血,道:“这毒甚是奇怪,你一个不会武功,不懂用毒之人哪里能做!我只怕你毒没吸出来,自己先被毒死了。”
史忠一想,也是这么个原理。于是只好站在一旁干着急。
半个时辰已往,崔护胸前的紫黑似乎淡了些,但面色却越来越白,嘴唇也逐渐酿成了深紫色。而古雅的双唇也肿了起来。
史忠惊道:“小主,你是不是也中毒了?”
古雅满身大汗,喘着气摇摇头,“我不妨事,吃两颗清毒丸便好了。只是他中的这毒,我竟从来没有见过!”
史忠大惊,“那可如何是好?”自思竹浣、慕云兮皆不在寨中,眼下所能指望的,也就是古雅一人。若古雅解不了崔护之危,他史忠又有何措施?心中不由火烧火燎。
史忠道:“小主,我这就派人去蘑菇山给公主送信。”
古雅摇摇头,“来不及了。等公主姐姐赶回来,崔护早就没命了。”
“那——,”史忠急得在屋中搓手转圈,无计可施。
古雅道:“史先生,你别慌,帮我把崔护扶起来,我来替他驱毒。”
史忠赶忙资助,将人事不知的崔护扶着坐起。古雅亦脱了鞋,盘腿坐于床上。
古雅向来给人的印象即是,淘气跋扈。惹祸可称第一,正事儿办不成一件。因此史忠见她行为,心中不由暗自嘀咕:也不知道她行不行?崔将军的小命可不要折在了她手上?但由于他自己也没有什么更好的措施,因此也只得由着古雅。
古雅却是一扫脸上那惯有的骄傲之色,突然间就变得又凝重又沉稳。她让史忠关好门,在门外守着,不得让人进来。
史忠依言关上了门,亲自坐在门前,望着眼前徐徐深浓的暮色,轻轻叹了口气。这南部山区多瘴气、毒虫、异兽,怪草。白昼在山中行走尚需小心谨慎,夜晚更是不敢出门一步。若是此时派人去蘑菇山报信,那即是毫掉臂惜送信人的性命了。
史忠忧心忡忡地转头看看那扇紧闭的门。
屋内,古雅正运功为崔护驱毒。从她头上冒出的腾腾热气来看,她已是用了全力。约一盏茶的时光,从崔护的指尖淌下了一滴玄色的血。过了一会儿,又是一滴,又是一滴。
屋外端坐的史忠,眼看着夜色徐徐吞没了整个天际。寨中的灯火次第亮了起来。又过了约莫半个时辰,只听屋里一阵响动。史忠忙站起来,轻轻推开门,见古雅满头是汗,衣衫尽湿,小脸雪白,不胜乏力。正在帮已躺下的崔护盖好被子。
史忠凑近看崔护,见崔护并没有醒过来,依旧双眼紧闭,昏厥不醒,只是脸色似乎清白了些。
“小主,崔将军怎样了?”史忠问。
谁知这一问,古雅竟突然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一样嘤嘤哭了起来。她哽咽着说道:“是我没用,我救不了他。”
史忠又是大惊失色,以为崔护已经死了,忙伸脱手去探崔护的鼻息。
古雅哭着说:“他还没死。”
史忠马上喘出一口气来,心道:这个小主,说话这么不清不楚,不明不白,简直是要将我吓死!
史忠问:“小主,那我们另有什么措施救崔将军?”
古雅抹了抹自己的泪,道:“我明日一早就上通天峰,去找我师父。她定然能救崔护。”
史忠一拍自己脑袋,“对呀!”暗愧自己急迷了心窍,竟忘了这小我私家!这小丫头功夫不济,她的师父却是这世上的用毒大师,定然是有措施的!
如此一想,史忠的心里又燃起了希望。可是,崔护能不能撑到明天早上呢?
史忠看了看崔护的脸,问古雅:“小主,你跟我说实话,崔将军能不能撑到明天早上?”
古雅点颔首。
“你确定?”史忠不放心,又补了一句。
古雅又点颔首。
史忠略略放心。
这一夜,史忠和古雅都没睡,一直在崔护房中守着。史忠看古雅实在疲惫不堪的可怜,数次催她去睡一会儿。可她竟一脸坚定地摇头拒绝。还数次坐在崔护床边,痴痴地看着床上人,又数次落下泪来。
史忠在旁,算是徐徐看明白了。原来这丫头居然对崔护有情!想到此,史忠心中一阵悚然,这是怎么说的!这古雅可是有夫之妇,她可是三殿下的王妃呀!这不是不守妇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