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上的人也都行色急遽,快步奔跑着回家。萧如卿靠在缅桑的店门边上,看着这暴雨来临前的小镇。
阴沉无光,但也多了不少平日里见不到的场景。
有一其中年妇女,冲着在还在街边跟小同伴玩耍的男孩吼道,“还不快回来!下雨砸秃掉你的狗头!”
这画面让她想起了家中的怙恃和祖父。
她不是一个优柔寡断的人,独自在外无论是主观照旧客观上,她都很少会想起家,想起亲人,没心没肺的典型。
但这一刻,那时常绷着的线却恰似松了一下,她想念起了东京的富贵,想起了壹楼的小笼包子,想起了幽静处的悬灵阁,更想念家中的亲人。
叹口气,萧如卿抬头看着黑沉的天空,心想说不定这场雨真的会下个两三天。
虽然一场暴雨会让所有人都不方便许多,但是总归对祭雨是好的。
不多时,轰隆一声巨响,一颗闷雷打在这片燥热的土地上,雨水轰然而至。
行人欲销魂,萧如卿觉得眼眶有点酸涩,低下了头。
城镇被雨水包裹,砸出一个一个水坑。
世界似乎万籁俱静,除了风声雨声再无任何消息,可世界又似乎嘈杂聒噪,一切声响都被放大贴着耳膜折射到大脑。
一个不属于现在这个场景的声音泛起在了萧如卿的耳边。
略微极重的噼啪声,像是大颗的雨水砸在了某种比力脆弱的工具上面。
萧如卿想到了小时候随着大峰哥哥去青楼悄悄捅破别人窗户纸,被抓了以后萧繁国还揍了萧如峰一顿。
这个想法让萧如卿自己把自己逗乐了。这声音无非是油纸伞,有客来了。
她调整了一下情绪,拾起笑容,抬头。
站在雨中打着一把油纸伞的却不是旁人,而是今日一天不见的祭雨。
祭雨依然一身黑衣,发丝轻轻飘着,脸上的妖纹并没有被施术隐去,眼里似乎没什么情感。
风大又无明确的偏向,雨水砸下却未曾反打在他的衣摆,祭雨身上衣衫不湿。
明明无需用伞,可他手中轻薄的油纸伞却未被放下。
萧如卿脸上没有笑意的笑容还未来得及被收起。
她一袭红色衣裙,头发上是彩色的绳子,异域与中原碰撞,灵巧和叛逆纠缠。
在此之前,经年之后,这张漂亮的脸庞或年轻或疲倦,多年里一直飘荡在祭雨的脑海中。
可这张脸上最出彩的眼睛现在却是无神的。
笑意未达,祭雨觉得她脸上的笑实在假的很。
他站了一会,看萧如卿还靠着门框不动,抬脚又往前走了两步,轻轻开口,“走了,回家。”
萧如卿记得小时候自己随着哥哥姐姐们外出乱逛忘了时间时,萧繁国去逮他们的时候也曾说过这句话。
那时候觉得家是个最普通的地方,屋檐瓦砾,软床热饭,父严母慈,玩耍嬉笑,哭喊苦闷。
这些都太过于普通了,大多数人都拥有,拥有的时候也都觉得没什么值得纪念的。
当年哥哥姐姐们应该也是这样的,但萧如卿不知道他们现如今离家以后又是种怎样的心情。
祭雨说的“家”又是什么呢,萧如卿的视线再次模糊了。
雨水另一边的油纸伞下,祭雨看到她眼中的泪光。
他觉得自己的心像是一个海绵,陶醉在叫做伤心的河流里,吸满了河水,沉甸甸的。
他很想像曾经的那抹神思一样,盘旋在水神庙上空,探查到别人的愿望后心无杂念地去帮别人实现那虔诚的念想。
头上是神灵,身下是黎民。
祭雨一直觉得自己想要逃避那种看似强大的孤寂,可万年已往,到了这一刻,他又觉得那是他今生最幸福的时光了。
寥寂却有意义。
他似乎用了很大的力气才让自己嘴角弯起,这个行动对于他来说本应该很容易,因为他最擅长虚假笑容,但现在又觉得力不从心。
“回家吧,卿卿。”
那声音似乎酷寒,却照旧穿过了层层空气和雨水,来到萧如卿的耳边。
这天萧如卿难得那么听话,什么也没说就收拾工具随着祭雨离开了戈京。
两小我私家一把伞,却不是共用。萧如卿躲在伞下,不知是风的眷恋照旧雨的偏爱,她身上丝毫未湿。
而祭雨自己走在雨里,任那些雨水拍打着自己,不言不语。
或许是时间久了祭雨已经习惯了吃不饱的日子,现在即便下雨,他也未曾失控到饮自己的血。
其实慢慢的萧如卿发现,祭雨并不像他体现出来的那么随意。不知道原因是何,但萧如卿觉得,祭雨心里是有着虔诚的祈祷和自己的行事准则的。
譬如他最初总是会刻意去靠近她,那些行为明显地超出了男女的正常距离,但他又都给了她去躲避逃脱的时机。
而当现在这种情况,只有一把伞,明明是可以灼烁正大占自制的时机,他又很自觉地保持了距离。
人心不行猜,有时候眼见的都纷歧定是真实的。
戈京在缅桑的边缘,萧如卿和祭雨住的地方也在边缘,但是在缅桑的另一个边缘。
平日里若是不赶时间,萧如卿会走走走走穿过泰半个缅桑从家去戈京。
若是赶工快要迟了,施展轻功从屋顶上飞已往倒也用不了多久。
今日特殊,虽是狂风骤雨,但两小我私家都不急,有一步没一步地慢慢走着。
旁人若是瞧见了,置β要说这两小我私家有病,但现在的街道上已经空无一人。
走着走着约莫到了缅桑的镇中心,平日不起眼的街角因为缺少了行人的阻挡而显得空旷开阔了许多。
在街角里,萧如卿出乎意料地看到了桃花妖睡莲。睡莲蜷缩成一团窝在街角,雨水声大,他并没有听见有人来了。
一直到萧如卿险些站到了睡莲的周身五步内,他才反映了过来。
睡莲抬头看到了雨水中撑着油纸伞正低头看他的萧如卿,眉眼弯弯带着笑容,温柔的样子让睡莲愣了一下。
忘了自己的窘境,马上就要红了脸时,睡莲看到了不远处似笑非笑盯着他的祭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