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萧如卿起来后,用了早膳,给草药捉捉虫除除草,悠哉悠哉地去悬灵阁。
一路晃晃悠悠本是做着空来一趟的计划,却没想到认真在悬灵阁见到了司莫。
明明上次见他只是在约莫一个月之前,萧如卿却觉得,这次再见司莫恰似变了许多。
司莫在葡萄藤下,修剪着朵朵彼岸,温柔又专注,似乎是那彼岸花是他的恋人。
他并没有看萧如卿,但萧如卿知道,他晓得她来了。
萧如卿走到葡萄架下,微风拂过,是清新的挂着些微苦涩的香气。
她看着阳光下摇曳着身姿的彼岸花,发现这些花朵都在随着司莫的手而摇摆。
它们似乎会因为司莫的靠近而娇羞,还会因为司莫对相互的触碰而嫉妒。
暗红的色泽中,司莫的手指近乎透明,萧如卿心中泛起了不知从何而起的酸楚。
“我母后和洛浊离开家的时候,我二十三岁,”司莫放下铰剪沉沉开口,“我不懂为何她为了一个罪不容诛的妖而舍弃父王,舍弃我。”
萧如卿心中略有疑惑,却照旧随着司莫,回忆起了他的万年岁月。
怙恃划分,司莫心中郁郁不平,浪迹江湖,整日借酒消愁,见妖必杀。
他年纪轻轻惹了满身血债,过着刀口舔血的日子,就是那时他初次遇见了魏易丛。
司莫身份高尚,加上长的悦目且有些本事,很是自傲。
而魏易丛不外一个寻常黎民,长相普通,性格也温吞,原不是司莫会中意的类型。
两个本无任何可能的人,却因一场英雄救美,而结下了缘。
只不外这英雄是魏易丛,而美是司莫。
司莫当初年轻气盛,对洛浊怀有满腔的恼恨,只欲杀之尔后快。他岁年纪尚小,却修为不低,收拾那些个百年小妖完全不成问题。
但洛浊是只要提起来他的名字,妖界都要震上一震的大妖怪,司莫蚍蜉撼树地自己寻到了洛浊。
洛浊对司莫也是心存怜惜的,因此并不愿意和司莫硬碰硬,但司莫不依不饶,骂了洛浊三天三夜,洛浊不动声色地忍了。
可厥后连司莫的母亲,洛浊的老婆,霓翡花神都未能幸免,被司莫骂了个狗血喷头。
如此这般,洛浊就有些忍无可忍了。
在洛浊和霓翡隐居的那片水城,一派清雅的洛浊没费什么力气,就把司莫给收拾了。
收拾完让穷奇把他扔出去前,还面无心情说道,“等你以后想通了,再来找我和你母亲,现在有多远给我滚多远。”
技不如人,司莫滚了。
其时水城出去的瀑布连着的还不是现如今的树七楼。
司莫被丢下瀑布后,落到了城郊的一片荷花塘。
而魏易丛,正在池塘上采着莲子。她看到水面上浮起一小我私家时,吓一大跳。
更让她吓一跳的,是这小我私家满身的血迹染红了周围的一片水域。
司莫虽满身都是伤,但这些皮外伤对于他而言并不算是什么。不外魏易丛从来没见过这种血腥局面,她自然而然地以为,这小我私家快要不行了。
她手忙脚乱地救下了司莫,领着他到了她所在的村子——邢家村。那时的魏易丛其实也不叫魏易丛,她是邢易丛。
这个村子民风淳朴,黎民安身立命,干干农活,溜溜小弯,惬意又舒坦。
易丛用小推车推着一动不动的司莫时,另有不少村民来帮她。
由此可见这个村子的村民确实是善良单纯的,否则只怕没有人愿意帮一个满身是血来路不明的人。
易丛是一个孤女,从小靠着村里人的救济过活,虽说生活艰难,但也舒心自在,司莫就这么住在了易丛家。
其实司莫第二天伤就险些好了,可他不知道该去那边,邢家村宁静宁静,他并不反感。
司莫在邢家村待了近半年的时间,最初,司莫并反面人说话,连给他做饭洗衣的易丛,他也是不怎么理的。
每日在树下晒太阳,司莫称这叫养伤,只不外养的不是肉体的伤,是心伤。
他以一个外人的身份冷眼瞧着这个村子以及易丛的一举一动,不悲不喜。在司莫眼里,这个村里的人是愚蠢的,易丛更是。
他大部门时候都受不了围作一团的村妇,满脸泥污的孩童,另有粗俗大嗓门的男人。可他并没有离开,甚至有时,他觉得他们是可爱的。
厥后若是遇上出了太阳却很凉爽的日子,他倒有可能帮村民搬搬工具或者下地插个秧。
村子里的人都很喜欢他,他们没见过像司莫这样的令郎哥,长相悦目,话不多,干活的时候却很利索。
甚至有人想要给司莫和易丛说媒,易丛悄悄红了脸,但司莫却很不屑一顾。他心中的女子,应当是天之骄子,能与他比肩之人,绝不是这样一个普普通通的农村女人。
司莫没把这事放在心上,易丛也不敢放在心上。
没人想到司莫会在这一待就是半年,可司莫走的时候,也没人想到他会只待半年。
那原本是普通的一天,但邢家村的村口来了宫里的人,骏马数匹,华服满身,领头的公公递给了司莫一封天子写给皇子霓希的手书,称急召他回宫。
司莫就这么走了,或者说,霓希就这么走了。之后两年未见,易丛觉得自己都要忘了他长什么样,她也在心里不停申饬自己,忘了他。
只是她总忍不住去打探,打探天下事,打探她的意中人。
从外面传来的消息是,汤平国君想要灭了西藏的河妖,出征挂帅的却不是名声赫赫的皇子霓希。
传言霓希对此战并不看好,与汤平国君朝堂之上争执起了此战如何匪夷所思,如何让人啼笑皆非。
国君震怒,将其锁于宫中,派了其他上将出征。
而著名的“灭藏扬平”即是来于此战,世人厥后听说的是这一战河妖洛浊大北,汤平胜了。
可今后以后,易丛再也没了皇子霓希的消息,有人说他偷偷去了那场战争,死在了战场上,也有人说他讥笑国君,国君容不下他,命他更名易姓,远走他乡。
易丛心中惆怅,却也知道,他不是普通人类,他不行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