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曦瞳大婚的前一日,梅皇后正拉着她的手,与她一块儿坐在桌前。
梅皇后事无巨细地交待着婚礼当日要注意些什么,还交待了许多婚后跟夫家的相处之道,最后甚至道:“要是苏家待你欠好,尽管回来跟母后说,母后替你做主。”
她看着烛火下秋曦瞳恬静的面庞,不由得鼻子有些发酸,“想到你马上就要嫁人,这心里照旧怪舍不得的。”
秋曦瞳往前探了探身子,搂着梅皇后的肩膀道:“这只是嫁人,还都在京城,母后怎么搞得像生离死别似的。再说了,苏令郎怎么会待我欠好呢,母后您多虑了。”
苏彻这些年对她的用心,是整个京城的人都看在眼里的。
“退一步说,纵然苏令郎对我欠好,我就和离回来母后身边,以后长居宫中小佛堂好了。”秋曦瞳笑着开玩笑道。
梅皇后戳了她脑门一下,也随着笑了,“还没过门就说些不祥瑞的话,仔细被苏令郎听去了不大兴奋。”
她心里其实也知道苏彻是一定会对瞳儿好的,可是想着养了这么多年的女儿就要离开自己,心下总是寥寂难耐。
“母后要是觉得寥寂,不如多去宁妃娘娘那里坐坐。”像是看出了梅皇后的心思般,秋曦瞳提议道。
宁妃娘娘就是西戎嫁过来的阿格丽瓦,二人关系向来是极好的。
“遇昌弟弟如今能下地走路了吧,我前几日还去瞧了他们,弟弟的眼睛很像他娘,又黑又亮的,头发也很浓密。”秋曦瞳道。
梅皇后点了颔首,看着这时辰也不早了,便道:“另有…另有最后一件事要交接给你。”
然而她说着,脸却红了,看起来十分欠美意思。
秋曦瞳隐隐约约猜到是什么事情,但对着自己母亲,她照旧十分欠美意思主动提的,便只灵巧地坐在那里候着。
“你…你自己看看吧,要是有什么不懂的,就去问管嬷嬷。”梅皇后从袖子里掏出一本小册子放到了桌上。
“要说的简陋也说完了,别太晚睡了,否则当心明日眼睛肿。”梅皇后又道,随后她急急遽地离开了屋子,竟是看也不看那本小册子一眼了。
秋曦瞳拿过那小册子,一小我私家悄悄地快速翻了几页。
明明已经做好了准备那是什么,但那一张张活龙活现的图片照旧看得她面红耳赤了起来。
大致浏览了一番,她便将那小册子塞到了一口箱子的最下头。
那箱子里装的都是她最贴身,也都是最喜欢的一些工具,里头八成的衣裳都是浅蓝色的,在这一点上她跟原身倒是一模一样,都是最喜欢浅蓝色。
至于原身那个小女人…应该已经转世了吧……
她从妆奁最下层拿出了那根手雕的梅花簪子,原本还略显粗拙的外貌,如今也被她摸得平滑了起来,那上面的每一个雕痕,似乎都在诉说着那个少年在打磨这根簪子时的深情与用心。
她能想象出秋遇安认真时的心情,他一定是眉头深锁,眼神专注的吧。
或许还会因为紧张而从额角滑落一滴汗?不,漠北那么冷,应该不会吧。
秋遇安总是口口声声说她冷心冷血,他又怎么会知道自己内心的挣扎与不安呢。
她的手指抚摸过那簪子,最后终是插在了自己的发髻上头。
其时他送自己这根簪子时,自己居然一次也没有戴过给他看,那时觉得以后总有时机,如今却成了一种奢望。
她叹了口气,端详了一会儿镜子中的自己后,照旧将那簪子塞进了箱子里面。
既是最后一点念想,那便没有理由不带着。
她甩了甩头,让自己不要总是想着那个不行能的人了,与其想这些,不如再在脑海中排演一下明天婚礼的流程。
可是她基础控制不了自己的思想,一看着外头漆黑的夜空,总是会不自觉地想起他,想起那个在寒梅园的深夜。
他现在跟姚姐姐过得很好,而且还会有此外侧妃,他们的世界,终究只会是两条平行线。
蓟王府内。
秋遇安又练了一晚的剑,仍然是像昨日那样张开双手双脚躺在书房后面的小院子中间,仰望着夜空。
今日又差异于昨日,他今日先喝了许多酒,再练的剑。
酒气随着汗水散发出去后头脑又清醒了过来,他不喜欢这种清醒的感受,他宁愿脑子混混沌沌的,这样那些回忆才不会如此清晰地印在脑海中。
他随手抓起身边的酒坛子,一仰脖子又灌了下去。
他的行动很粗暴,洒出来的酒洇湿了衣领和面庞,让他看起来无比的狼狈。
这二十多年来他似乎都没有这么狼狈过,纵然是在战场上,他也是十分考究的,他绝对想不到有一天他会如街边的流氓一般,醉着酒,躺在地上。
眼前的景色模模糊糊,看不太真切,他不知自己是醉了照旧有些晕了,眼前怎么突然泛起了一丛丛的梅花?
秋曦瞳就在那秋千上,看到他来了,朝他张开双臂,可是就当他要触碰到她的时候,她的身影突然化为了乌有。
他偏过头,拿起那只空了的酒坛,狠狠地将它砸碎在了地上。
碎掉的瓷片割伤了他的手,可他基础察觉不到疼痛,只怔怔地看着手心里的那道红痕。
不知道这样盯着那伤痕盯了多久,他只觉得头脑越来越昏沉,直到最后失去了意识。
十一月初四,大吉,宜嫁娶。
秋曦瞳大婚当日,整个皇宫,甚至整个京城,目所能及的地方都是一片鲜艳的红色。
宫墙本就是红色,装饰也都是红色,甚至连每小我私家身上,穿着的也都是喜庆的红色。
整个京城都在庆贺这一场盛世婚礼,每小我私家的面上,也只余下开心这一种神情。
秋曦瞳正跟一群闺秀一块儿在屋内,闺秀们轮着给她添礼,各个儿都羡慕她觅得良人,看着她的眼神里都是掩不住的羡慕。
秋曦瞳审察了屋内的女眷一圈,梁惠姚不在,她已经嫁了人了,应该是在外头跟那些夫人们一起吧,屋内的这些女儿家都是还未婚配的。
全福夫人见时辰差不多了,便上前来给她梳头。
“一梳梳到尾,二梳鹤发齐眉,三梳儿孙满地……”她嘴里念叨着祝词,一边麻利地为她梳着新娘要梳的繁复发髻。
周围的闺秀们闹哄哄的,都照旧小女人,压不住性子,也叽叽喳喳地随着起哄。
“这苏令郎接亲怎的没见消息?”张若兰向外头张望了一番后道,“莫非是给他出的题目太难了,他解不出来?”
就在这时,董艺从外头一边走进来一边道:“哪儿能呢,我适才去外头探了一下,苏令郎学富五车,外头那些人吟诗作对哪里是他的对手,但是又偏偏不平气。这不,出了一道又一道的题目呢,有些题目我听着,那可真教一个艰涩难懂,真是难为苏令郎了。”
张若兰掩着嘴笑,“不外就是迎亲时的小门槛,他们那么认真做什么,又不是考状元。”
秋曦瞳也随着笑,“人人都说文人相轻,约莫就是不平气他这京城第一才子的名头吧,比试比试也无伤风雅,苏令郎横竖不行能输。”
自从方少锋过世后,这京城四令郎的名头就提的少了,只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苏彻又得了个“京城第一才子“的称谓。
两人一个是京城第一才子,一个是京城第一美人,还真是男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