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秋曦瞳一回到凤鸣宫就迫不及待地跑到了梅皇后的寝殿中。
因为要守岁,梅皇后还穿着得很整齐,头上插着一根只有皇后才有资格戴的凤尾簪子,秦嬷嬷正站在她身后侍奉着。
在正殿的下头,坐着凤鸣宫的嬷嬷和丫头,她们正一边做着针线,一边说着笑话,她自己则是在看这新的一年各宫的用度,另有开春时各宫的供奉。
梅皇后本就对下人十分和善,此时殿内更是一片欢声笑语,各人脸上都洋溢着新年的欢愉。
见到秋曦瞳栉风沐雨地跑进来,梅皇后忍不住搁下笔笑道:“慢点儿,等下跌了跤可怎么是好,快来母后这里坐坐,瞧你鼻子都冻得通红。”
秋曦瞳把大氅往边上随意一放,就忍不住晃着梅皇后的胳膊道:“母后,咱们今年跟遇…啊,二哥一起守岁好欠好?往年都只有咱们,多冷清呀,除夕这样的大日子,就是要人多才热闹。”
梅皇后正给秋曦瞳披上一块薄毯,怕她一进来就脱外衣着了凉,就听见门口一个爽朗的声音道:“瞳儿说得好啊,就是要人多才热闹!”
循着声音望去,竟然是天子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
下边坐着的丫鬟婆子们都起身要行礼,天子随意地挥了挥手道:“行了,大过年的别讲这些虚礼了,都坐吧。”
然后他走过来,握着梅皇后的手,让她也一同坐下,“今儿个咱们不说君臣,就像平常伉俪那样吧。”
梅皇后笑了笑,顺着他的话复又坐了下来。
秋曦瞳凑到天子身边,甜甜地唤了句“父皇”。
天子兴奋地拍拍她的脑袋,笑道:“今天怎么突然想要热闹啦?去年不是还很平静,话都很少说的吗?你可让你母后去年的年过得不大好啊。”
去年这个时候秋曦瞳刚来到这个朝代,每日寻死觅活,也就在过年的时候稍微喘了口气,是以天子这样说,让她有些窘迫。
梅皇后便笑着解围道:“女人家大了,这心思一阵一阵的再正常不外了,人家现在就是想人多热闹嘛,哪儿这么多为什么。”
天子看起来心情极好,哈哈一笑,也不再追问,而是说起了些此外。
秋曦瞳却在一旁盘算开了,现在天子正情绪高涨,自己能不能试一试,为方将军说上几句话呢?
在宽大袖袍的下面,谁也没有注意到,她的手抖得有些厉害。
她故作镇静地深呼吸了几口气,在脑海中斟酌了老半天,才想好要怎么开这个口才不显得突兀。
“今日二哥带我去城门口看方将军入城的盛况,那真是摩肩接踵、万人空巷啊,方将军真是堪比西汉的上将军韩信,都是我中原社稷的大元勋。”秋曦瞳开口道,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天真无邪一些。
梅皇后有些惋惜地接道:“是啊,只是韩将军最终照旧被吕后所杀,而高祖天子则是且喜且怜之,说来真是令人扼腕叹息。”
秋曦瞳连连颔首,“当年汉高祖还说,三者皆杰,吾能用之,此吾所以取天下者也,险些可以说是放眼天下,三人而已了,也不知道怎么最后他昏了头要杀韩将军。”
话一出口,秋曦瞳蓦地一惊,自己在这里说汉高祖是昏了头才杀韩信,若是天子此时已经对方将军有杀心,会不会觉得自己在体现他是个昏君?
不外,幸亏梅皇后和天子都没有什么反映,似乎真的是一家人围坐在一起探讨历史一样。
秋曦瞳松了一口气,继而又说起了韩信破魏灭赵的劳苦功高,一边说,一边将方将军比作他,体现方将军也是一样的雄才简陋,若是遭到跟韩信一样的遭遇,那可真是中原之大大的不幸。
梅皇后叹道:“高祖他当年,对韩将军也是仁至义尽了吧,他不是还允许过韩将军三不杀么?见天不杀,见君不杀,另有一个…是什么来着?”
秋曦瞳连忙接道:“是见铁不杀。”
梅皇后颔首,“对对,所以最后只好由吕后做了这个恶人。”
一个君王想杀一小我私家,多的是理由和要领,什么丹书铁券,什么允许,这种时候统统都欠好使。
天子这时也道:“不外谁知道他谋反是被诬照旧确有其事呢,高祖天子雄才简陋,一定是有什么后人不知道的内幕吧,尔后人以旁观者的角度看前人的历史,自然是会更客观冷静的。”
秋曦瞳正要接下去,天子就道:“大过年的说这么严肃的话题作甚,瞳儿过来给父皇瞧瞧,是不是又长高了?”
秋曦瞳别无他法,只得先将这个话题抛到了脑后。
天子的说法跟秋遇安的大同小异,意思都是说在政府的上位者眼里,这些臣下做的事和史官的书写完全不是一码事,而规则是皇上不能随意翻看史官的纪录,所以出于一些自己所理解的内幕杀害后世眼中的元勋,也并不能看成评判这小我私家是昏君的依据。
“嗯,是长高了不少,只是这脸蛋儿瞧着没肉,可得多吃点啊,否则父皇要觉得是你母后苛待你了。”天子说笑道。
梅皇后嗔了他一眼,道:“哪儿能啊,我巴不得一天喂她五回呢,这可不比早些日子圆润了些么?陛下可不能这样冤枉臣妾。”
天子仔细地审察着秋曦瞳的脸,而那目光似乎穿透她,在看此外什么工具。
秋曦瞳明白,或许是看到她的眼睛,让皇上想起了去世多年的贴身侍卫兼知己挚友何襄吧。
这时,门口的小阉人来通报,说是郭贵妃和秋遇安一行人已经到了,天子这才移开目光,点了颔首道:“好,快让他们进来,再让御膳房准备点小食,这大晚上的,省的各人坐不住。”
那小阉人忙不迭地应了就去了,秋曦瞳的心又狂跳了起来。
明明才跟遇循划分不久,却觉得似乎很久没见了一样。
还好这室内被地龙和盛满了银丝炭的炭盆烤得有些缺氧,她的脸原来就很红,否则可不就得被人瞧出她有些兴奋,又有些紧张的内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