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疏香禁雪

第十一章 涸澈之鲋(下)

疏香禁雪 若子非灵 5193 2020-08-07 21:29:28

  辛父爽朗一笑,看着沐卿道:“自然是要卖掉的,这位女人是?”

  沐卿的眼睛昏暗下来,面色素净,却又苍白无疑,睫毛犹如蝴蝶翩飞的翅膀迷人眼:“与以往一样,看见了便救下了。”

  这话一出去,原来平静的屋子似乎被冻住了一般,只闻咆哮的寒风。

  辛父颔首,这才仔细审察疏君,见她衣着特殊,只当是哪家小姐,随即笑道:“女人随意就好,不必羁绊。”

  她摘下围脖,露出一张娇嫩的素颜,一双眼睛透着与年龄不符的沉静:“多谢美意,这些野味是准备要卖到哪里,要卖几多银子?”

  辛父脱下厚厚的毡帽,寻了个凳子坐下,叹道:“卖给那些朱紫子弟,卖不了几多,冬腊月的,野味少了,价钱也高不出几多,算起来最多要卖二两碎银子。”

  疏君展颜一笑,从怀里掏出寺库老板给她的钱庄银票放在桌上:“这些我都买了?”

  辛父身子一怔,见了桌上计票的数目,苦笑道:“这银子太多了,现在这些野味可不够啊,女人不妨给我二两银子即可。”

  “不用了,就这些,不外我有其他的要求?”

  “女人直言即是?”

  疏君又摘下耳边的一对珍珠耳坠放在桌上,笑盈盈道:“我希望每晚戌时的时候你们能帮我准备一盘野肉,另有一顿饭便可,至于菜色如何也无所谓,只需七日即可,您可允许?”

  辛父见她如此不拘,不禁一喜:“自然,女人放心即是。”

  沐卿进屋端了茶水出来,他们的谈话他也听了个或许,原本心里的不屑随风而逝,只以为是他自己小人之心了。

  他为她斟上一壶热茶道:“寒室粗茶,莫要嫌弃。”

  他说话时有淡淡的墨香,疏君又记起适才二人在墙角的亲密相处,耳根情不自禁的红了起来,面上却似波涛不惊:“怎会,只要不恼叨唠。”

  炊烟升起,融化了屋顶的积雪。沐庭从灶房端出一碟小菜,疏君见时候差不多了,起身告辞,辛父留她用膳,她只是笑着婉拒。

  雪早已经停了,沐卿将她送至街口,还欲再送,疏君却道:“就送到这里吧,我自己回去。”

  沐卿脸上露出一丝忧心,不外立马就酿成了原有平静的样子,只说了句:“好吧,我站在这里看你走。”

  寒风照旧禁不住寥寂往她身上袭来,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赶忙将围脖重新捂住脸,她的声音闷闷的:“小心。”

  沐卿点颔首,不言一句,待她走了两步,他才道:“多谢,可是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疏君侧目,脚下一滞,风太大,让人听不出她话里的温度:“多说无益,知道总比不知道要好,况且,我也不知道你的名字,你总得先告诉我你的名字才好啊。”

  她又向退却了几步,被吹起的雪满天飞翔,就像翩翩起舞的蝴蝶。

  沐卿知道她明晚还会来,只是届时还不知道该如何称谓,听见她的话,他忍不住笑道:“小生辛沐卿,不知女人芳名?”

  她说话的声音浑朴,另有些沙哑,听不真切,只能依稀听到浅浅的回应:“什么?”

  此时的街道已是空无一人,长长的街道一前一后只有两人在不停的依次回应:“我说,我叫辛沐卿,不知女人芳名,又是何许人家?”

  大风起兮云飞扬,满天的雪花飘入云里。只是这次,他没能听到她说话的声音。

  他向前走了两步,眼前只有一片惊人的耀眼的灰白色,再也没有第二人。

  第一日,疏君照常来,与沐卿闲聊了许久,待雷云吃饱喝足了她便离开了。而沐卿也没有再问她的名字。

  第二日,同样的时间,辛父与沐庭狩猎还没有回来,即是沐卿在屋内做好了饭菜等她来。

  刚坐下,沐卿便问:“女人还没有告诉小生你的芳名?”

  疏君先喂饱了贪吃的雷云,听了他的话,便扯起嘴角笑笑,她憋了一天了:“家中落道,名字纷歧定就是好的,令郎何须一定要知道。”

  昨日见他欲言又止的模样,憋红了耳根却欠美意思当着父兄的面问。疏君见他脸上露出一丝羞赧,再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小女子雷姓,小字月,随便你怎么叫我都成,我不介意。”

  她笑着,发自内心的笑。可是,她却不能告诉他她现在的名字。

  沐卿摇头,正色道:“可是我介意,对有恩之人不敢怠慢,女人日后若有什么事,随意驱使即可,只要小生能做到,定当不负。”

  疏君喝了一小碗粥,用指尖擦去嘴角的一粒白米,勾唇一笑:“是你于我有恩,而且,这白饭野味是我花钱买来的,你们也是做得正当生意,我是花钱买来温饱,怎么算得上是膏泽。”

  沐卿是个冷傲的人,虽然不会明摆着接受她的银子,所以,她今日又带来了一些首饰,只希望他能尽快赎人回来团聚,马上就到腊八,一家人团团圆圆,就当是她报恩。

  她前几日偷偷探询了一下,虽然有冒犯,但至少可以让她消除心中的疑惑。

  沐卿还要说什么,她立马放下筷子,摘下耳饰另有头上的发簪放在桌上,随后抱着雷云起身道:“这些是谢谢这些天来的照顾,明晚我不会来,你们不用准备了。”

  说罢,她紧了紧身上的披风,重新捂上围脖,将脸埋入,乌黑的长发下是一双黑白明白的双眸,透着灼烁隐隐闪动。

  沐卿有些着急,不经意的伸手拉住她的手腕,不行置信的问:“可是小生招待不周?”

  他看了看桌上的首饰,又看了看她那双有冷气渗出的眼睛,焦急又恼怒道:“若是你明日不来,那便把这些首饰都带回去,等你哪日来再带来也不是不行。”

  他的手抓的很紧,可是她仍然能甩开,不外,离桌子太近,甩开之后惯性的撞在了桌角,她疼的发出呻吟声,对上沐卿那双洁净明亮的双眸时竟然有片刻的安宁,火辣辣的刺痛从手背传到头上,有那么一阵眩晕缠绕,不外瞬间她便恢复了神色,静静道:“明日有事,后日再来。”

  说完,她便着急的推开门,雪花一片又一片的打在她的脸上,有些落入眼里,带来冰凉的触感,不外这些都阻挡不了她离开的法式。

  有人随着她来了这里,她不能久留,离开是最好不外的,免得给他们惹来祸事。

  沐卿一时无言可对,只能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披风扫过门槛的雪,溅起一团雪花。

  雷月,雷云,她似乎十分喜爱怀里的雪狼。

  嘴角无意间扬起了笑,找出一个木匣子将桌上的首饰装好,回神时发现桌上的饭菜只吃了一半,难道是他做的欠好吃?

  他的眉头徐徐拧在一起,连吃了几天的素菜是会倦,况且她可能是千金小姐,平时锦衣玉食的,吃不惯这些工具也正常,那,后日她来的时候是不是该给她换换口味呢?

  正想着,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疏君前脚刚回到静思庵,圆慧大师突然就带来了消息,说王府有人送信来,两日之后就会有马车来接,让她先收拾好行装。地上另有浅浅的雪渍,她的裙角和衣帽上都沾染了不少,屋中炭火烧的正旺,纷歧会儿,衣帽上的雪花全都化作了一颗颗珍珠般的水滴依附在毛尖上。

  圆慧大师目光敏锐,正说着,不由得问道:“施主这是去了哪里?”

  窗外不知何时下了雪,絮絮的落在屋檐上。疏君睁着一双灵气逼人的双眼,尽量让自己体现的像个及笄年华的少女,软软道:“我见屋外下了雪,在地上一片又一片的堆成了雪球,看着圆滔滔的,失了雪花的冷厉和美妙,所以就带着它到屋外玩起了雪,大师,您可千万不要告诉二哥三哥,否则他们以后都不要我出去玩了。”

  她装作惊恐的模样,撒娇似的扯了扯圆慧大师坠下来的衣袖,一双明眸犹如繁星降落,净澈无比。

  圆慧大师依旧是慈眉善目,眼底多了几分笑意:“贫僧只给施主讲经,其他的一概不外问,只是希望施主不要私自离开。”

  疏君应声颔首,圆慧大师走后,疏君解开披风,将它挂在火炉边,雷云从披风里探出头来,纵身一跃,跳到地上稳稳的坐下。

  这几天吃的不错,它的身形看着长。

  疏君摸摸它的手爪子,像棉花一样柔软,像云朵一样轻薄。

  她看着它明亮的眼睛道:“适才走的急,没带野味回来,明天你就忍忍,后天我们再去一次,再过两天我们就回府了,到时候就不用这么麻烦的来回跑,若是你不喜欢府里的口味,我们以后可以给沐卿家里买,如何?”

  雷云点颔首,跳到离得最近的凳子上趴下,毛发上融化的雪化成晶莹的珍珠熠熠生辉。

  烈烈红焰染红了她的双颊,打开窗户通风,暗夜之下的魅影一闪而过,她警觉又锐利的睁大了双眼,窗臼被指甲深深的划出两道暗横。

  这么晚了另有人来。

  整整两日都过的提心吊胆,她的武功尚未到达抵御刺客的水平,不行能与刺客硬碰硬,幸亏,那人只在外面停留了一会儿,并没有作出下一步的行动。

  这日圆慧大师刚走,她便收拾了一些行囊,抱着雷云从后山的斜坡上翻腾而下,扬长而去。

  一直冷清的辛家一改往日的素净,屋内装满了灯笼,红光耀眼,起初她以为是因为她日后不会再来,沐卿计划多准备一些酒菜,然,却是她想多了。

  今日给她开门的是一位身穿缟素,头戴素巾的年轻女子,一见她来,忙着将她往屋内引,边走边道:“恩人快坐,若不是你,妾身可回不了这个家了,请受妾身一拜。”说着,她深深欠了欠身子,把疏君身上的包囊放下,斟上热茶又热暄几句就往灶房走去。

  没一会儿,沐卿从外回来,一身的雪渍还冒着冷气,解下披风只见他手里还提着两壶酒。

  宣娘做得一手佳肴,虽不是山珍玉食,但也是可口佳肴,碟菜摆满了整张桌子。辛父和沐庭在外有事延误,一时半会儿回不来,所以今日只有他们三人一起用膳。

  宣娘转身又进灶房热酒,疏君把雷云放在一边吞食,而她则把这几日想好的名字说给沐卿听。

  只见他满脸通红,紧抿薄唇,眼睛时不时往她身上瞄,一时无话。

  疏君见状,笑道:“叫小沐如何?”

  闻言后,他的脸更红,若不是穿着长领的衣服,只怕红潮已经蔓延到了脖子跟。

  “你喜欢就好,不外,我有一个要求。”

  疏君颔首,夹了一块生肉放在雷云盘子里:“什么要求?”

  沐卿看了看灶房,随后低声道:“只有我们两人的时候你才可以这样叫,否则,不合礼制。”

  疏君颔首,一手托腮,沉思了一会儿才颔首道:“既然如此,那在王……,在人前我唤你令郎,在人后,我便唤你小沐,你觉得如何?”

  她差点说出王府,随后意识到差池,急急的改了口。

  等那日有空,她再与他细说。

  她本不胜酒力,推辞不外宣娘,只好小饮一杯。

  沐卿起身想为她倒茶,可刚刚站起来就倒下了。

  她暗笑他酒量差,正欲起身,突然眼前一黑,整小我私家天旋地转,向后倒去。

  寒风敲打着窗,掀开一页又一页的书卷。

  冷气袭来,气风侵人。模糊间腰间一阵刺痛,另有毛绒软和的工具在颈间摩挲。

  徐徐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宣娘柔和的目光,她问道:“怎么回事?”

  见她醒来,宣娘的目光突然冷冽起来,像结冰的湖水透凉,只见她抱着雷云转身就走,目光直视前方,脚步未曾停歇。

  疏君以为雷云会被带走,几欲起来,却被两名大汉死死按住,蒙汗药的药效尚未散去,头重脚轻,一点力气都没有,更别说如何挣脱束缚。

  她侧头去看沐卿,却见他不知何时坐起靠在墙上,脸上苍白一片,目光如利刃狠狠的剜在宣娘的脸上。

  宣娘闭着眼,听着屋外簌簌而坠的雪声,深感快意。

  她看着沐卿很是气愤,却又怜惜:“那日我要你陪我去买货,你说你要念书,不敢颓废,我便不多说,自己去了街道治理年货,可是谁知,路上竟然遇到那些歹徒,他们对我,可比你对我温柔多了。”

  她的笑容未达眼底,眼角已经有了细腻的皱纹:“我思前想后,觉得在那里挺好的,不外是自己养活自己而已,整日在家中我也倦了,还不如留在那里。谁知那日沐庭前来见我,说家里来了一个朱紫,是你救下来的,还说过不了几日就会把我赎回去。”

  宣娘的目光突然落在疏君的身上,脸上的肌肉剧烈的发抖着:“真是可笑,谁家还会接一个在青楼待过的女人回家,是你们自欺欺人,愧对良心而已。恰巧啊,我又听到那日绑架我匪徒说,他们正追赶着猎物,转眼之间,那个华服小女人突然就消失了,于是我想了想,就和三娘做了一笔交易。”

  沐卿的声音沙哑降低,似乎是在怒吼:“所以,那日你回来就是为了探询这些。”

  宣娘不行置疑的颔首,笑道:“好沐卿,照旧你最听嫂嫂的话,幸好你买了酒水回来,否则我还下不了手。”

  她转头看按住疏君的两个大汉,呵道:“把她身上值钱的工具都带走,一件也不留,值钱的工具都给我,至于她,你们可要留意着,免得交给三娘破鞋。”

  忽而,她尖叫一声,手腕上被咬破了两个洞,雷云不知何时醒来,张嘴就咬。

  宣娘抓住它的颈毛用力一摔,雷云被扔在地上发出呜呜的叫声。

  宣娘从袖口拿出一把匕首向它走去,疏君惊心的看着尚有一口气在的雷云,奋力想要挣脱大汉的禁锢,而身上的外衣早已被脱下,头上的珠宝和手上的饰品也全被摘下,包罗拴在手上封锁的红线。

  沐卿不知何时走来推开了压在她身上的大汉,而他也因为重心不稳复又倒在地上。

  疏君挣扎着,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宣娘手上的匕首,大叫道:“你敢,你敢动它,你敢动它我定要你们全都陪葬。”

  那是她最后的希望,雷云不能死,不能再死一次。

  她的怒吼终于引起了宣娘的注意,她笑道:“我早就知道你很在意它,不外,要我们陪葬,你照旧省省心,想想你自己吧,自身都难保,还想要我的命,做梦。”

  她目光一凝,挥刀而下。

  疏君大叫着,在她挥刀的那一刻:“不要,不……要。”

  只听一声雷鸣,大风忽起,飞沙白雪拍打着窗户发出滋滋的声音,天地突然电闪雷鸣,一道强力耀眼的亮光从屋顶劈下,马上吓得两名大叫掩面倒地,宣娘被击飞撞倒在桌上,身体冒着白烟,发出一股焦枯干臭的味道。沐卿被撞倒在一边,一只手按住胸口,口里不停的喷涌出鲜血,他焦急的抬头望她。

  只有她一人,只有她,完好无损的瘫坐在地上,怀里还抱着奄奄一息的雷云。她一只手抱着雷云,一只手不停的在地上翻找。

  与此同时,一道白影破门飞入,将她抱在怀里,喊道:“疏君,疏君,你没事吧。”

  听到熟悉的声音她不禁大哭起来:“三哥,我的手链,我的手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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