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古代言情

疏香禁雪

第三章 曾几何时

疏香禁雪 若子非灵 5046 2020-05-24 22:31:50

  原本先朝的殿试取在会试之后的同年四月,可是开国的宣帝宣布春季四五六月要举行大祭祀,所以殿试也就取在了同年的八月。

  时间一推后,自然就等到了桂花飘香的时候。

  江离恢复嫡子身份之前,先后三年的时间里划分通过了院试,乡试和会试,结果优异不说,更是挤进了一甲众列。今日一早,他便乘着马车与入闱的莘莘学子一同前往重华殿加入殿选。

  因白姨娘一事,王既明被昭帝罚俸一年,禁足三月,如今禁期一过,又遇上江离加入殿选的日子,他爽性称病抱恙,居家不出,也好过几日清闲日子,避避嫌。

  这日,江离前脚刚出府,他便让人在老太爷的院子外面守着,然后把正在呼呼大睡的疏君从床上抓去了书房。

  他的书房极其洁净简练,一张案桌,几张大靠背椅,两排书架,案桌上除了朝廷上的奏折就是府里食客的信以及劝书,书架上另有堆满了快要溢出的古籍,紫金瑞脑的香味从蟾蜍镂空金嘴里徐徐飘出,一股秋菊淡雅的滋味涌上鼻尖,心神怡然,她披着一头乌黑的长发,倚靠在侧座的鼠皮靠椅上小憩,金金灿灿的日光从糊着明纸的窗户里折射在屋内,几条金光如棍般拍打在她眼上,只见她睫毛轻颤,徒然被惊醒。

  她喘着气从靠椅上立起,案几上是王既明提早备好的松竹茶,入口清新甘甜,沛人心肺。

  “缓些了?”王既明正翻着食客送来的信件,眉头紧锁,也不看她:“二叔这般折腾也不是措施,我已经找人把那些爱嚼舌根的丫鬟婆子打发了,这阵子你也好放心些,不用整日躲潜藏藏。”

  他口中的二叔正是现在的老太爷,王既明自幼丧父丧母,是王家二叔将他一手拉扯大,王家世代经商,最瞧不起的就是念书人,而念书人也最瞧不起他们。

  为了他能考取功名,老太爷掉臂族内长老的阻挡,硬生生的从王家嫡支破裂出去,舍得荣华富贵才气有大好前程,没了王家做后援,他只能做苦工养家生活,倾家荡产也要请最好的教书先生,他这样熬下去,身子也熬坏了。所以,当王既明考取状元魁首之后,待老太爷犹如亲生父亲,对他的所作所为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从不外问他院子里的事。

  可是他的年纪大了,脾气见长不说,却更是越发的迷信,容易听信谣言。每隔三两日就会请一些羽士泼尼去做法事,直直把她弄的死去活来,这件事王府管的紧,宫里的那些朱紫,疏君并不愿意去说,他们自然也不会知道。

  可是做法事又如何,他的身体照旧一日不如一日,现下连下床都困难,只能在床上动动嘴而已。

  疏君退却坐在鼠皮靠椅上,又抿了一口茶,叹声道:“今天二哥去殿选,父亲避嫌,居府不出,趁着这个时机,不如就把如姨娘卖了吧。”

  “卖了?”王既明睁大了眼睛,顿一会儿,冷笑道:“这些年她手里拿了几多命我们也说不清楚,二叔如今神志不清,将她卖了也是好的。”

  他开始翻阅手上的信件:“仗着一些姿色获得的痛爱不恒久,而且她心存恶念,早早情理洁净当是好事,”他抬头看她,满露忧色:“二叔对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就是因为纷歧样她才没有下死手。

  疏君心里默念,面上淡淡一笑,明了的点颔首:“我知道,这件事父亲快去办吧,横竖那边闹过之后,您都市把我带到书房来修整,”她站起身,伸了个懒腰,笑吟吟的道:“我现在已经精神丰满,二哥快出宫门了,我去瞧瞧,也好回来给您报喜。”

  王既明轻哼一声,向她摆了摆手:“宓瑶派人来寻你,你先已往一趟,出府的时候带四个金甲护卫,不要像上次一样喝多了回来撒酒疯。”

  听到宓瑶来找她,她先是一怔,然后又听到要带四个金甲护卫时她就觉得头大:“我会注意的。”

  她轻轻掩上门,王既明的声音又从里面传来:“你上次出府也是这样说的,结果如何呢?横竖这次哪里磕着碰着了,逼着你喝药的就不是我了,你二哥什么性子你知道,他一生气,有你吃的苦。”

  正往宓瑶的院子走去时,天便下起了细雨,犹如毛发,轻飘如云,不外半个时辰的功夫,雨便停了。

  看完小玉泽,疏君回到了院子,开始梳妆妆扮,杜若娴熟的手指在她柔美的面上涂抹细粉水脂,绿抚端水进进出出,其他的丫鬟婆子都静悄悄的站在门外候着,大气不敢出,更无人咳嗽。

  杜若正在小心的遮盖她眼下的淤青,尽量不外分花俏,疏君揉捏着手指,眉头微皱,对外面喊声,随即就进来一个宫装妆扮的小内侍:“殿下有何付托?”

  此人正是那日疏君在宫里随手挑选的内侍,经过春兰几人的调教,眼底的不屈收敛了许多,做事很是沉稳,疏君微睁双眼,斜眼而视,声音却十分轻柔:“你进宫把秋嬷嬷找回来,让她先去宓瑶的屋子里伺候着,不要出了什么事,午时之后等我回来。”

  小内侍应声出去,随手带上了门,杜若侧眼看了他一眼,颇觉得奇怪:“小姐,如今我们还不知道他的底细如何,为何要把这样重要的事交给他?”

  刚说完这话她就忏悔了,如此愚笨的问题也就只有她能问。

  疏君闭目叹息,并未回覆她的话。杜若为她梳发的手微微一震,绿抚端着新打进来的水进屋,看着杜若发白的唇,嘴角一抽,心里悄悄兴奋,原来她也有这天。

  自从上次蚀蛊的事之后,她接二连三的惹小姐生气,以至于厥后小姐都不大愿意搭理她,就连如今新来的内侍服侍小姐的次数也比她多,某些更为重要的事,虽然,也没有她的份。

  绿抚笑着让杜若去备马车,解了她尴尬无处安放的手,也顺手替疏君梳发,浓密黑墨的朝天髻上并上一对镂金玉花双鸾点翠步摇,耳上一对金碧翡翠珠耳坠,额心一朵淡红的落梅,再换上一身月兰色的金丝织锦白玉襦裙,衬得她的肌肤柔光透亮,如玉奶白,桃腮带笑,她提着裙摆在屋内转一圈,然后笑着道:“如何?二哥看了可会兴奋?”

  她一笑,绿抚也随着傻乎乎的笑了起来,连忙拍手夸赞道:“不管美不美,二令郎都喜欢。”

  二人又说了一会儿话,出门前,她并没有让绿抚随着,而是把杜若带在了身边。

  车声滔滔,蹄声辘辘,疏君冷眼看着跪在车厢内请罪的杜若,眉头扭曲:“我说过,此事就此放下,受罚的已经受罚,你跟在我身边这么多年,怎么连这点眼力见都没有,我不提,并不代表我会记恨,你这样在我身边都如此小心谨慎,如履薄冰,让我如何能放心,不如你回去,让琼枝来顶替你的位置吧。”

  “不不,奴婢不是这个意思,”杜若一双圆溜水亮的眼睛早已哭的红肿,一听要让别人来顶替她的位置,她更是心如死灰,连忙摇头:“是奴婢的过错,奴婢只是觉得这段日子小姐对奴婢忽远忽近,连做任务都要让生人新手来做,是不是已经觉得奴婢无用了?”

  无用?疏君听后突然笑了起来:“你无用那我岂不是更平庸?”

  杜若趴在地上用力磕了一个头:“奴婢不是这个意思。”

  疏君仰头一笑,目光清澈冷清:“我从未责罚过你,绿抚性子活跃泼辣,什么事都挂在脸上,平时你们的小打小骂都是她受罚,我可有碰过你一根手指头?”她的声音阴冷如刃,狠狠的捅在她的心尖,血流不止:“你蕴藉可靠,我才会格外护着你,我不外是对你冷淡几日你就想着对我设一道墙,隔着一个屏障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看在怀忧的面子上,我给你最后一次时机,如果你再敢骗我,对我说的话充耳不闻,我就会直接以叛逃的名义杀了你。”

  杜若身子一软,忽又趴在地上,身子不停的哆嗦着。疏君看也不看她一眼,依旧靠在车厢上:“琼枝是你的妹妹,亲生妹妹,你说她会不会和怀忧一样,亲手杀了你,顶替你的位置呢。”

  她说这话也是吓吓她,她看重她的识趣,她的稳当,怎么会如此轻易的让别人夺了她的命。不外疏君也想不到,一句戏言,竟然会被挟恨许久。

  宫门大开,江离在一众赤紫虎鹤中向这边走来,当他看见王府奇特的灯牌时便走过来了,走得近了才发现那不是他出府常用的马车,正欲反身,他身边的书童明恩一边指着前面几辆马车一边笑道:“那是六小姐的马车。”

  江离脚步一滞,忽又转身奇道:“疏君不是被禁足吗,会不会是婉丽或者钟言?”

  明恩摸摸自己的后脑勺,脸上略有尴尬之色,上次确实是他差池,吃点小点心就被收买了,不外这次他可是说的实话:“不不不,这次真的是六小姐,若是您不信,您自己去看看不就明白了?”

  江离狐疑的审察他的神色,想要在他脸上瞧出一个洞来,可是看了许久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若不是,回去就把金刚经誊录十遍。”

  “是是是,这次保准是。”明恩苦着脸,只觉令郎的处罚重了:“小的还敢骗您不成。”

  江离轻哼一声,脚步一别,很快便到了马车旁边。

  车厢外发出“哆哆”两声,疏君兴奋的探出头去,看见来人,笑容瞬间淡了一半:“大人,您这是?”

  来人在车厢外行了大礼,略微抬起头,敬重道:“殿下,微臣官职卑微,能见上殿下一面已是万福,现下微臣斗胆,想请殿下帮微臣一个忙?”

  疏君抬眼看他,眼中漫过一丝趣味:“何事需要我一个女子来资助,只要不关乎国政,大人但说无妨。”

  关于党争一事,只要她不主动走进去,别人也休想拉她下水。计巡是国子监司业,官职不高,也查不出隶属哪派,暂且只能将他列为中立。不外,他们恐怕还没有熟到相互资助的时候吧。

  计巡又过一次大礼,这时疏君也已经下了马车,微微还了一个半礼,算是对尊长的礼仪。

  计巡嘴角浅笑,面容肃立,官职虽小,但却有不怒自威之仪:“微臣的长女浮玉明日行笄礼,届时想办的热闹些,况且,小女以前有冒犯殿下的地方,惊扰了殿下,所以特地想借此向殿下表达一下歉意。”

  疏君眉心一跳,脑袋迅速运转,骤然眼前一亮,笑道:“令爱哪里冒犯与我我并不知情,不外三年前金甲护卫曾抓到一个十一二岁左右的毛头小子,难不成······”

  计巡点颔首:“正是小女。”想起那日自己的女儿被金甲护卫架回府中,他实在觉得难以置信,更是羞愧难当,询问多次她才肯说出来做了何事。

  “行,明日我定会准时赴宴。”疏君想起浮玉当年对她说的话,眼里闪过一道亮光,爽朗一笑:“不外,您可得让她把刀收起来,免得又被金甲护卫给抓了起来。”

  “是是,刀剑无眼,小女泼皮,望殿下日后多多担待。”

  送走了计巡,疏君又想回到车厢,不外刚踏进一步她就停下了,算算时间江离也该出来了,怎么没影呢。

  环视一圈,她才在前面的几辆马车之间看见江离正与钟言说着话,明恩也这个时候过来与她对视一眼,仅仅一眼就能让他知道她生气了。

  明恩每次努力向前几步想要靠近江离时,都市被钟言身边的丫鬟无意间拉住闲聊起来。

  待几人上了马车,明恩又想拉住江离的袖口喊道:令郎,走错了,走错了,一开始就错了。

  疏君静静的看着张牙舞爪的明恩,不老实的懒懒一笑,眼底徐徐有了寒意:“跟上他们。”

  马车行的极快,金甲护卫都换了便装,在富贵的街道上算不上显眼。江离和钟言在凤仙左右了车,疏君亦留的远远的,看见他们进去,她才下车。两个金甲护卫守在楼下,剩余的两个随着她上了楼,杜若跟在她身后,手里提着一个竹篮。

  看她这仗势,只怕不是来捉奸的吧。呸!疏君暗啐一口,痛骂自己荒唐。

  屋内无丝竹奏乐,只有男女之间的欢笑声,细细听来共有四女五男。书童侍女都守在门外,疏君一到,明恩立马哭腔诉苦,话间,还不忙瞪钟言的贴身丫鬟飘逸。疏君清冷幽静的眸子在她面上一刮,随即恢复淡雅柔和。

  “愉禛令郎,怎么结婚了就与我们这些朋友疏远了,前些日子应该要在‘落诗万华’赏荷作诗,怎么没瞧见你来呢?”

  愉禛的声音听起来并不是很愉悦:“公务繁忙,甚是眷恋府中妻儿,况且,吟诗作赋不是我的强项,我何须来自讨苦吃呢,对吧,二哥。”

  江离被钟言缠着,她左一句哥哥又一句哥哥,只叫得他懊恼头疼:“如今各人都有公务在身,各有官职繁琐,能一起谈笑赏景的时间自然会少些,陈小姐如此聪慧自然是知道,今日来这里本就是取悦欢歌,不行提以前的怨言,这是当年定下的规则。”

  陈媛休挑眉冷笑道:“江离令郎就是纷歧样,难怪加入殿选也这般有恃无恐,妹妹认真是心悦诚服。”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说了有泰半天,疏君照旧站在门外迟迟不进。

  杜若受了训,已经循分许多,静默在一旁不说话,明恩在一旁听的着急,若是里面哪位小姐惹外面这位爷生气,那局面,可能会有点难看。

  “可轩令郎,这次你与愉禛令郎同一擂台,你得了振威校尉,愉禛令郎得了振威副尉,日后在军中你们谁听谁的?”

  楚可轩与愉禛对视一眼,冷冷道:“自然是听辰王殿下和陛下的部署,驻京军队由辰王殿下掌管,整个大昌都是陛下掌管,我们虽然是听陛下和辰王的部署。”

  “哈哈哈,说的也是”说话的人爽利大笑,又问道:“陈小姐这次虽没能登上魁首,不外却得了燕辉宫女官一职,未来也是无忧了。”

  陈媛休笑道:“无忧什么呀,不外是教那些贵家子女一些诗书而已,若论学识我可不敢与江离令郎比肩。”

  说到这个,愉禛突然来劲儿了,看着江离俊逸长冠的面容笑道:“这次殿试的题目是什么,这才刚结束,消息不会传的太快,你是殿选者,可有掌握?”

  江离摇摇头:“这我也不知道,三年一次的殿选不比以前的简朴,此次不仅考诗书,也考对弈,陛下说,知棋可知天下,用棋可得天下。”

  此言一出,其他几人具是大惊:“陛下的用意真是越来越难琢磨。不外此举恐怕不只是提点我们,更重要的是提点诸位皇子。”

按 “键盘左键←” 返回上一章  按 “键盘右键→” 进入下一章  按 “空格键” 向下转动
目录
目录
设置
设置
书架
加入书架
书页
返回书页
指南